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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目里》
第十四章
“啊，你就是晋助少爷最近交的朋友吗？”
银时手揣在兜里，睁着死鱼眼转头去看说话的人。
是个佝偻的老人，他站在树下，正看着银时。
银时左右看了看，最后抬起右手点了点自己，无声的询问。
老人看着他的动作，笑着点点头，道：“这几天我有看见哦，晋助少爷经常去找你呢。我很高兴少爷如今也有除桂少爷之外的朋友了呢。你叫什么呢？”
“我叫坂田银时哦老爷爷，”银时走到老人跟前，睁着死鱼眼懒洋洋的回道，“不过我得纠正你一下哦，阿银我啊，才不是那个每天都来踢馆的矮杉的朋友呢。我们是那种'见面就要揍飞对方'的敌人哦。”
老人笑着点点头，轻轻拍了拍银时的肩膀，嘴里说着：“好好好，好孩子，不打不相识，能打的才能打出可以并肩的死党来。”
银时闻言眼前浮现那个每天都来踢馆找他比法的、欠揍的、恶毒的高杉的脸，又想象自己哪天和他并肩的样子，瞬间抖下一堆鸡皮疙瘩。
完全想象不能啊喂！肯定会在降鬼途中吵架吧！会因为吵架而被杀掉的！会成为修士历史上第一对因为吵架而被鬼怪干掉的组合啊！！会遗臭万年的！！会进反面教科书的！！！
绝！对！不！会！和！那！个！矮！子！并！肩！啊！
银时搓搓肩膀打着寒颤，感觉就像吃了翔一样。
他半晌才抬头看向还和蔼站着的老人，一句话在舌尖撸了几遍才撸出口：“你是高杉家的人吗？”
老人闻言微微睁开被皱纹挤满的眼皮，有些忧虑的叹息，他道：“我曾经是高杉家的管事，可几年前被解雇了。”他顿了顿，又道，“我……和晋助少爷的父母都是忘年之交，是看着他们交往直到生下少爷的。作为鬼门高杉家的管事，我没有拥有子嗣的资格，所以，私底下少爷父母便将少爷抱给我做了孙子，这般，在偌大个鬼门里也有亲情可言。本来一切都很好，少爷父母很爱少爷，我也很疼惜他……可是，乱世总会让和平无处容身。少爷的父母在世家的争斗中双双落败身陨，自此，鬼门直系便只剩下少爷一人了……”
“从少爷父母双亡的时候起，嫉妒少爷天资根骨的人与嫉妒少爷直系血脉的诸多旁系便渐渐掌握了鬼门的大权，我，也被他们强行解雇了。而少爷，在没有后盾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受到了同辈的排挤……”
银时眨眨眼，看着面前本该颐养天年的老人眉目间露出忧愁，他皱起眉头，心里头将高杉骂了个从头到尾。
让一个灯火行将熄灭的老人为他担忧真是不应该啊不应该，会折寿的哦！
不过……
那家伙的少爷生活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轻松啊……
银时想到。
老人抬手抹抹细纹密布的眼角，叹道：“少爷在排挤中长大，没有几个朋友，性格愈加的孤僻；在讲武馆里，也只有神童桂少爷还能与他讲几句话。如今，我看少爷这么积极的来找你，我这老家伙，看着高兴。”
银时看见他抚过眼皮的干糙的指上还有常年握剑的老茧。
看得出老人是练过的，可银时并没有在老人身上感受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
解雇……是废了灵力根骨之后的……驱逐吗？
银时心里头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来，连带着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对老人道：“爷爷你放心，高杉那家伙，可吃不到亏的。没人能简简单单的就从那个矮子手里抓到便宜出来。”
“他啊……好歹也是鬼门直系的，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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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武馆大门。
桂站在门外看着日头。
高杉从一条小道内走了过来。
“高杉，你又去松下了吗？”
桂看着迎面走来脸上还贴着药膏的高杉，半点都不奇怪的问道。
高杉路过他的身旁，轻轻嗯了一声。
“今天这么早就来，是没有碰见那个白头发的小孩吧？”
高杉停下脚步，斜着头看他，“桂，你站在这里是因为无聊而问的吗？还是说，是那些老不死的开始打听我的动向了？”
桂看着高杉深青的眸子，明显的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一点不错。
如今高杉的眼神里，透露着一股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淡淡的轻松。
他似乎找到了让自己放松下来并且娱乐的东西，以前他眼中含纳的郁气、戾气，都得到了缓解，曾经那双总是映不进阳光的眸子如今却在散发着幽幽迷人的神气。
而开始这样的改变，就是高杉在遇见了松下、遇见了那个奇怪小孩之后开始的。
桂笑了一下，道：“你很开心。”
连鬼门争权、被同门排挤的乌云都无法淹没的开心。
高杉侧头不屑的轻哼一声，却没有否认。
他想了想，道：“比之讲武馆腐朽的老头子，也许野路子更懂得修行的根本。”
野路子指的便是松阳暗地里开设的松下私塾，教授一些法术给那些捡来的孩子们。
桂听得懂，也心生向往。
讲武馆已经被腐朽顽固的世家思想侵蚀，迷失了修行的原因，顽固的强调着世家修士的伟大。
那厚得宛如三块砖头一般的世家荣耀纪实，没有让桂生出一丁点的认同感，他只觉得无趣，只感受到世家的衰败。
而他，更加认同前几日高杉从松阳那里带回来的话。
修士，不过只是多了一些护身手段、多了一节岁数的平凡人罢了，和那些平凡人，本质上并无差别。
桂道：“明天，明天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去那个说出这般可以惊得世家震怒言语的人开设的私塾看看，说不定，就能解除他心中长久以来对修行的疑惑。
高杉听见桂的话，明显的愣了一下，之后，他便突然笑了。
他看着桂，哈哈笑道：“因为资质奇佳而被讲武馆破格录取的神童桂小太郎要和讲武馆的异类高杉晋助去拜访流浪修士吉田松阳，哈哈哈哈哈哈，桂，你难道不想要这个得之不易的破格录入名额了吗？你也知道，我已经因为常常去松下而被讲武馆警告要除名了吧！”
桂和袖看着门外撒下的光，平淡的道：“我当初接受这个名额是为了两件事。一是为了让奶奶好过些，二则是……找寻修行的路。如今，我唯一的亲人奶奶已经去世；而讲武馆，也给不了我想找寻的东西，既然如此，即使被它除名，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高杉听完更是大笑不止，他简直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事一样。
他想：拼了命巩固世家地位的老头们，恐怕想破脑子都不会想通他们留下的优秀苗子为什么会跑吧。
猜想着老头们脸上难看的神色，高杉心里真是爽快极了。
他笑了半晌，才收敛一些，心情畅快的转身便往外走。
他已经不需要再回到讲武馆了。
没有必要了。
没必要再委屈自己将自己装进世家的笼子里了。
高杉勾起嘴角，眉眼间一片轻松。
他常年被世家的规矩所压抑，都忘记了自由的意义。
如今桂能如此洒脱，那么他也自然可以如桂一般洒脱。
不用再管讲武馆的反应，不用再理会鬼门旁系的反对声音。
他是少爷，他拥有决定自己生活的权利！
如今，松下，才应该是他们追求的地方、才应该是他们腾飞的地方！
桂抬脚跟在他的后面，跟着他向着另一个世界走去。
而一个人，却在这时，挡在他们面前。
那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黑短的发，黑色的眸，一身利落的黑色行装。
小孩的脸上、颈上、手上都缠着绷带，身上带着些微的鬼气，应当是从战场上过来的。
来人看向高杉二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迟疑的道：“在下……名叫太田玄一郎，是个流浪修学者。听闻此处有诸多世家所设培育后代修士的讲武馆，为此慕名而来。”
“请问……讲武馆，收学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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