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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相当无聊的人生。”脸上有着巨大胎记以及丑陋的紫红色肉块的男人轻声道。
“那当然了。不止是人生的时候很无聊,死了也是很无聊的。”
坐在机器人体内的我晃晃脑袋。
晃下来好多铁锈www。
“在说你自己吗?”
“当然。不然还能说谁,我统共也没有见过几只鬼。”
“笨,再怎么无聊,总不至于痛苦,就以及算的上是幸福了吧。”
“在说你自己吗?”
“当然。不然还能说谁,本来世界上像我这样的……也所剩不多了吧。”
“不过就是长得丑一点而已。”
“只是一点而已?”
“………………恩,好吧,其实比一点多一点。”
“…………”
“今天遇到一个奇怪的家伙,居然直截了当的问我‘为什么敢旁若无人的走在大街上’。”
“然后?”
“然后……却完全没有感觉到恶意。
就是这样。
“下次,介绍给小严认识一下吧?”
懒散的我:“……随便?我是无所谓……”
一周后。搬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小区,碰巧看见的人时不时提起就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短时间内,这个新住户的八卦几乎家喻户晓。
不过他本人倒是很淡然就是了,每天晨跑吃饭睡觉逛街样样不拉。
当然也不排除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的可能因素。
“……”
“眼神的话,还是多多少少会注意到的。”因为戴着口罩,显得有些口齿不清的男人回答,“但是这算不上什么,比这明显的反应我也见过很多……你应该也能猜到。”
常铭:“大概。”
对方:“倒是你,明明就住在这里,为什么上次没有告诉我?”
常铭:“啊……surprise……之类的?”
对方面无表情:“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
常铭无辜脸:“为什么?”
对方:“……”
常铭:“这回总算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男人快跑了两步,“追上我,就告诉你”
常铭面无表情:“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追不上你。”
似乎相当愉快的笑声顺着风传了过来。
对于晨练在初中毕业后就成了过去式的常铭而言,大清早就跑马拉松实在是有些勉强了,虽然他看起来身材高大结实,但是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与之相反,看起来瘦弱纤细的男人反而游刃有余,一边跑步一边聊天都不见喘粗气。
常铭不由得心想:这种诡异的反差萌就不需要出现了好吗。
尽管到最后都是第二位但是仍旧被告知了名字,以及顺便被邀请去了对方家里休息休息。
对于那个奇怪的称作‘严夏’的名字常铭已经不想再多做考虑,但是作为新家房间里却东西多得不像话……并且许多东西都已经有不少年月的样子。
常铭:“……不会是把以前的东西全部搬过来了吧?”
严夏:“没错!我从小到大的东西都有收集保管好哟!如果你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常铭:“……”
严夏:“但是被吓到可千万不要乱发脾气喔?”
常铭:“…………开什么玩笑﹁_﹂”
严夏耸耸肩,打开了某一扇门。
一只看起来笨重老旧机器人努力的把自己塞进沙发里然后欢快的唱着撸啦啦噜啦啦看着电视台重播节目喝着……机油。
常铭:“……”世界观一下子被毁掉了。
严夏笑,像对别人介绍自家调皮的小孩:“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小的玩伴,本来是一只鬼哟?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附在机器人身上了。其实刚来我家的时候,他还是会掩饰一下的,大概真的是被我戳穿了太多回,所以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沙发上的机器人扭扭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转着无机质的眼珠死死盯着常铭。
常铭:“……他在干什么?”
严夏想了想,猜测:“大概是想要吓你?”
常铭:“恩,好吓人。”
严夏:“是被他吓到还是被机器人会有情绪吓到?”
常铭:“当然是后者。”
我:“……………………”
(莫名看这小子不爽不要拦我谢谢。)
严夏抱住我的脑袋:“看,这是我新交的朋友~常铭。”
常铭意味深长:“第二次见面的朋友。”
严夏似乎很愉悦的笑着:“……常铭不会说出去的,对吧?”
常铭:“……大概。”
严夏:“倒不是说我有多么相信你……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能够出于‘我只是因为很好奇你为什么有勇气走在大街上’这种理由就带着一个陌生人找路的,怎么想都觉得不是个普通性格的家伙吧。各种意义上。”
常铭:“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所以……谬赞。”
我:“……啊~原来就是那个问你为什么敢为什么敢为什么敢旁若无人的走在大街上的家伙啊。”
常铭:“因为很重要所以重复三遍?”
我:“废话﹁_﹂。”
常铭:“这家伙年代看起来相当久远了?现在应该什么都做不了吧?”跟严夏说完然后扭头,戳我脑袋,“喂,你有做饭功能吗?”
我:“没有。”
常铭:“那家务?”
我:“我不是家政机器人谢谢。”
常铭饶有兴趣的样子:“家政不行,公务?”
我:“……我只负责卖萌打滚求包养部分。”
常铭挑剔的看着我:“所以完全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样子。”
我:“呵呵是吗。”
(不要这么残忍的揭穿好吗(╯‵□′)╯︵┻━┻)
常铭:“但是看严夏很喜欢你的样子?”
严夏在一旁笑:“当然了,小严陪了我有十几年了。”
(由此可见我已经在这具机器人里待了十几年了,简直饱受折磨。各种意义上。)
这下好了,常铭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那么自己也应该公布自己的秘密作为代价。
然而他的秘密虽然说是秘密,实际上真的是非常不好解释。
常铭一本正经的分享了自己的【□□】,换来的是理所当然的一人一机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儿看他。
严夏咳嗽了两声:“……我真的理解不了,你说的,我们的相遇是因为你许愿……?”
我:“骚年,中二是病,得治。”
严夏:“我觉得我们的相遇只不过是单纯的偶然罢,再怎么说,因为许愿,就会相遇……也太难以理解了。”
我附和:“没错没错。”
常铭推了推眼镜:“那就做个实验吧。我来许愿,付出代价,然后愿望实现。”
……
有趣的提议,那么,许什么愿望好呢?
常铭笑道:“小的愿望付出的代价就相应小,那么,请让我面前这个破破烂烂的机器人喝机油呛到!”他一边恶作剧的笑着一边随意的将手朝身边一个坚硬物体划过,皮肤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我拿着机油的手颤了颤,笑的整个金属外甲都在不停抖动,“……你这许的愿望也太偶然性了吧!哪有一点儿说服力!再说了,如果我正好凑巧就呛到了呢……”我灌了一口汽油,由于笑的太用力,结果真的呛到了。
一口汽油喷了常铭一脸。
常铭非常不爽的抹脸,“没错,我偶然的许了这个愿望,你偶尔的实现了我的愿望。不就是这样吗?”
严夏摇摇头,“随机性太大了。”
常铭叹了口气,“愿望实现是需要代价的,像我要当世界总统,或是让世界毁灭吧这样的愿望我一个人是付不起代价的。”
我兴致勃勃:“你都没许过,怎么就知道实现不了呢,再说了,如果你许的愿望刚好本来就该要实现的,那你不是完全不用付出代价吗。”
严夏则想到另外一个方面,“有没有可能,你许愿,让他人付出代价?”
常铭皱眉,“这样不太好吧。”
我:“那你能不能让别人许愿,别人付出代价呢?”
常铭:“……也没试过。”
“切。”我噗汽油,“垃圾技能。”
常铭恼怒,“那就来许愿吧,我们三个一起许愿。我的愿望是你们的愿望能实现!”
严夏犹豫:“……就这么随随便便?真没什么真实感,那……我的愿望是,让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都去死吧!最好能出一场瘟疫啊病毒啊,光在坏心的家伙身上发作,让他们全部病死!”
“哇,你这个愿望真恐怖,就这么随口让人去死,非常反社会喔!”我摇头,“这样不好,那我的愿望就是,受点教训就好啦,千万要是HAPPY END。”
严夏:“……反正是随口,又不会实现。”
我:“喂喂,FLAG不要随便立啊。”
常铭哭笑不得,“看来你们真的一点儿都不相信我许的愿望能实现。”
严夏和我异口同声:“那当然啦!就算实现,也不过是偶然罢了,死开啦你这个中二垃圾。”
送走了常铭,我开始批评严夏,“你的心理真是越来越黑暗啦,不去看看心理医生真的好吗?”
严夏走过来搂着我,“看心理医生有什么用?我从小到大都在看心理医生,什么也解决不了。小严,有时候我经常想,就因为我长了这样一张脸,我的生活就被周围的人弄得一团糟。但这是我的错吗?我的长相并不能由我选择不是吗。”
“那么既然我没有错,就是我以外的人错了,因为固定的审美观而厌恶恐惧我,这不是不公平吗?既然是他们的错,让他们消失,有什么不对呢?”
我无奈。
“小严是唯一的例外,我存在的二十几年,唯有遇见了小严,是上帝赐给我的最美好的礼物。”严夏笑着说道。
(并不是,是阎王爷赐给你的豪华死亡大礼包,打开里面有惊没有喜喔╭(╯3╰)╮。)
根据前两次的经验,我的出现都是命案即将发生的时候,虽然这一次的时间稍微久了一些,但结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那么,这一次,与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大男孩,会变成什么?
加害者,还是被害者。
无论哪一种,都是BAD END呀。只要一想到严夏会死或者被杀死,我就说不出来的难过。相处了太久,我明白严夏的温柔,也明白他遭受不平时的痛苦,但我却只能袖手旁观无能为力。我能够给予严夏我最大的爱,却无法改变周围人的态度。
我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惩罚吗?并非肉体,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机器人一动不动,严夏就这样抱着那个硬邦邦的机械,沉浸在痛苦中不可自拔。
脸上的巨大胎记和不能治愈的畸形肉瘤,带给他黑暗的人生开端。从出生就被父母嫌弃,送去了寄读所一直托管,从小到大他见过父母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他们也早就因为新生儿诞生,顺理成章地忘记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大儿子。
从小到大他受尽了身边人的欺辱异样的眼光,只因为他实在太丑,丑得那样不堪入目,就算有好心的人可怜他,也忍受不了与他面对面交谈。
多么可悲的人生。
多么可笑的旁人。
他已经受够了那些好像善意实则一次一次的伤害他的人们。
他已经受够了这个不变的世界。
他渴望改变。
——而他的人生早已经被改变。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严夏看着依然一动不动的机器人,老旧的胳膊僵硬的晃动,发出卡擦卡擦的声音。
“小严?”
“小严——!”
就这样,上帝将他最后的温柔,也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