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3章 红装素裹（1 / 1）
神圣的雪莲花下，是你的一身红装，和我白色素衣。
摘自苍祭的作品《山河永寂》
没错，绝琴的身份被拆穿了。
揭穿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萧康。
绝琴跑去小商贩那里买点东西，南康就和一战成名还有剪雪聊了起来，南康说起他以前认识的一位小作家的几篇文章，很感人，一战成名听着耳熟，想不起来那文章是谁写的。剪雪就问：“听着耳熟，想不起来谁写的？”
南康和他们相处得久了，不知不觉话就多了起来，说起秦诀旧事也不觉得十分难过了，比如他此刻想起曾经无数个黄昏他打游戏的时候，秦诀在一旁安静地听歌写小说，他的笔名是苍祭，写作的时候他有时一声不吭，有时会傻笑落泪，疯癫癫的，有一句古话怎么说来着？哦，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南康说：“故人拙作。我记得你们家公子也写文章，改天让他写几篇来让我看看？”
一战成名点头，“我还记得绝琴高中时候选的文科呢，他文章不错，而且上过报纸了，你可以去看。剪雪，绝琴他笔名是什么来着？让南康兄去百度一下。”
剪雪见一战成名问起本来不想理他，但几天相处下来觉得对方还挺不错，便提醒他，“苍祭。”
说完剪雪就后悔了，无奈这句话是发向世界的，想收都收不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祈祷，就见对面的南康僵了。
该死，他应该早点想到秦诀和萧□□活这么多年，秦诀很早就开始写文章，他的笔名萧康怎么可能不知道？文学界禁止作者重名，可如果两个作者乐意自然没问题，要不就找这个借口？
但是他们一旦这么说，岂不是会被怀疑？
该死，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萧康只是愣了几秒钟，大脑就迅速运转起来，无数细小的巧合拼凑起来。
那个人劝他不要抽烟，
那个人说他是个偏执的人，
那个人天真地说明天再见，
他早应该发现了，绝琴二字的反面读音与秦诀一模一样，又与百里清明的关系如此亲近，就连表妹见到他都会主动跟他亲近，还与秦诀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怪不得，这几天的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回到高一那年初见秦诀的时刻。
苍祭苍祭，中国是没有两个作家会用如此随机的两个字作为笔名，更何况还在同一个市里，这样的几率太小了。
苍天何祭。秦诀如此解释自己的笔名。
他回来了。
时隔多年，故人相逢，该如何面对？
绝琴慢慢走过来，他的脚步非常慢，青色长衫的衣角被风吹起，扎起的长发飘飘，背后破旧的城墙即将坍圮。他自然看到了他们的对话，从南康说起这个话题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发现，因为他露出的马脚太多了，他越来越像当年的那个人，那个人的感情一定会让萧康感觉到，即使透过冷冰冰的数据流。
他在距离南康二米的时候突然停下。
南康说：“你在哪里？”只要知道确切地址，他就会立刻打车去。任何话，他都要当面说，否则对方就可能是在撒谎。
绝琴未动。
看来真相不言而喻，剪雪说：“对不起，最后还是我泄漏了秘密。”
“没有关系。”他说。
他留在逍遥游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没有关系。
端木乐赶过去的时候南康已经崩溃了，他杀神的怒气再度出现，几乎屠尽了整座归元城。最后一刻，端木乐百里清明，和剪雪一战成名合力才把他制服，然后关进了水牢里。
玩家是可以关进水牢的，要求是先打败对方，然后是同时四个等级高的玩家申请。
而他彻底崩溃的原因……
秦诀在回答了剪雪后便把笔记本电脑丢在一边，然后拿出手机发短信，发给清河。
上面写着：“清河哥，你可以删号了。”
清河当然尊重他的决定，立刻删号，所以秦诀的人物一分钟之内便在萧康面前消失，萧康查遍了整个系统都查不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就好像从逍遥游上彻底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记录，他崩溃了，差点就侵入逍遥游公司内部的服务器，幸运的是逍遥游内部防火墙比较强大。
萧康还好留了一点理智，立刻打车去余家别墅。
但清河也不是吃素的，他对李乐说：“乐儿，你哥正在来我家的路上，我家没有任何武力装备，而且我也受伤了不能打架，他迟早会找到秦诀的。”
李乐说：“我打110报警，说他私闯民宅，不用担心我哥，那个罪名不会关太久的。”
清河轻笑，“我从来不担心你哥，我担心秦诀，他在上面还能撑多久？”
李乐站起身，说：“我也不放心，我们去看看。”
清河拉住她的手，“你还是不要去为好，他马上就会下来。我们还是处理一下私闯民宅这件事，你瞧，你哥被拦住了。”
透过窗户，的确能清晰地看清外面的情景。
萧康竟然已经赶到了余家，但是余家大门口还停了一辆车，那车李乐看着格外熟悉。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拦住了萧康。
他皱眉：“放开。”
“台词不对啊。”那个人说，“萧大侠，你这时候不应该问，你是谁吗？”
萧康瞪他，“你神经病啊！”
那个人笑了笑，笑容十分迷人，“我是有点问题，但你的问题更多。南康白起，幸会，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在下吴钧。”
萧康有点吃惊，“裁冰剪雪？如果真是你，想必你也认得秦诀，秦诀和这余家有很大关系，我想进去找余家少爷问个清楚。你最好不要拦我。”
剪雪拨弄着手里的手机，依旧拦着他，“可惜啊，余家少爷今天不在家，这余家里就只有余母和几个佣人，你这时候进去岂不是太奇怪？小心被警察抓住你私闯民宅。”
萧康看他不说话，那表情似乎在说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咬你。
剪雪有几分后怕，继续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他。”
萧康不相信他，他不清楚这些人的动机，他们究竟对秦诀是有利还是有害他不清楚。但是他必须见到秦诀。
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剪雪就飞起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后脑上突然被人打了一下，整个人晕了过去……
剪雪踢了踢他的腿，见他彻底晕了，对后面的人说：“带走。”
隔着玻璃窗的李乐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剪雪想干什么啊！他是我哥啊！”
“我估计是把他关几天，等到秦诀的通知书下来。”清河说，他的眼睛无悲无喜。
“什么通知书？”
“死亡通知书。”
十秒内剪雪撤离，随后，救护车的长鸣划破了整片寂静的天空。
但是剪雪出乎了所有人意料，萧康醒来后他就把他放走了，临走前，剪雪说：“秦诀已经不在余家了，他现在在哪里就连余清河也不知道。不要试图再去找那个地下组织，他们已经被余家彻底连根拔起了。一战成名就算是四大家族的人他也不会说。所以，萧大侠，回家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另外，我真的姓吴。”
萧康深深地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每个故事从一开始就设定了结局，每个作者只是给这个结局铺垫道路，不论道路长短，曲折或是顺利，它最终会引向那个结局。
摘自苍祭作品《山河永寂》
在这个中央控制室内，无数摄像头将整个飞机场录成影像，这个位于五楼的控制室，从它透明的玻璃里，可以清晰地看见机场内一个疯了般的男子神经质地乱跑。
他像是丢失了重要的人，频繁地停下来抓住人们就问，人们离他远远得的，不想理会这个疯子。
李乐背靠着落地窗，已经泪流满面。
秦诀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绽开的血花如同忘川河边妖艳的曼珠沙华。
最后男子跪在检机票口，送别和离去的人们已经散尽，发出巨大轰鸣声的飞机起飞，渐渐飞远了。
——表哥，他们打算送秦诀去美国治疗。
——3号上午八点四十分，城东南阳机场，这可能是你与他的最后一面。
——对不起，表哥，我骗了你。
三天后，秦诀去世，清河把秦诀的死亡通知书拷贝了一份给李乐，“把这份给你表哥吧。”断了他的念想。
李乐故意推迟了一个星期，她特意跑到美驻华的大使馆，把通知书装入信封盖上印章。
萧康拿着那封信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他突然问：“你是不是在骗我？整件事，秦诀的死，是不是你们下的圈套？”
他的目光阴冷，神情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有些脏，看上去好几天没换了。
李乐感觉有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我没有骗你，这份通知书是真的。”
“二天后后，秦诀葬礼，西南公墓。”
葬礼上萧康还是出现了，他盯着那张黑白画像良久无语，久到人们以为他变成了石头。
秦诀的母亲早已逝世，父亲在坐牢，所以秦诀的葬礼由余家主办，但因为秦家与外界早已隔绝往来，随意没什么熟人和亲戚，另外两家的家主都来了，还有一些知道真相的直系亲戚，除此之外，没有朋友，没有老师，没有同学，外人只有萧康和李乐。
萧康这次倒是格外平静，眼神无光。
清河对他说：“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能淌的。”
李乐想起最后几天夜晚秦诀生不如死的样子，便觉得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最后一刻秦诀拉着李乐的手，拼命看着她的眼睛想要看见当年那个人的影子，他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他死，他们都没有再见上一面。
离开时，剪雪拦住了萧康，递给他一本笔记本，“秦诀的日记本，你有时间可以顺便看看。”
萧康冷笑着接过，“顺便让我睹物思人？”
剪雪说：“你这么想倒也有道理。总之，他的死亡没有在当年的计划中，五年前计划完成实行后，秦诀作为外家人被另三家一致放弃，所以他出来独自生活然后遇见你。谁知道他父母给他留了这么个病，这是命运。”
萧康看着他说：“你们从来没有替他想过，就算他真生病，真的希望我不要看见他生病的样子让我痛苦，可是你们没有人想过，我不出现会让他更加难过，会让他更痛苦。因为你们的存在，他一步步走向地狱之门时就像走在刀尖上。你真的以为他最后不愿意亲口和我说话？那是因为你们的人心太冷！”
他说完后，转过身迈开大步就走了，没有回头，毫不犹豫。
剪雪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好久的呆，似乎没有听懂。
同时清河也没有听懂。
倒是李乐听懂了，萧康的话句句如刀，刺入人心，她终于无法忍受，蹲下痛哭起来。
多年以后，再度想起秦诀，他们不禁后悔，没有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素衣和红装的距离，如同死亡与生存的差别，天人永隔，苍天何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