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001章 车祸(1 / 1)
“这笔生意我和你做了,二公子还会付我钱吗?”青年的声音带着嘲讽,秀丽的眉眼中堆积着如泥沼沉厚的阴暗,眼神下压抑着软弱与恨意。
电话那边的中年女人涂着精致整齐的指甲油,一双手保养得当的手稳稳的握着听筒,语气十分的从容:“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我付你两倍价钱。”
听见两倍这个字眼,青年如同早有预料的快速应下:“好。”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不答应这生意就做不成。”
“说吧。”中年女人的话语里流露出毫不遮掩的鄙夷,与居高临下施舍的同情:“宁誉,把要求都说出来吧,就当我这个继母替程泽了结一桩往事。”
被称作宁誉的青年笑了两声:“别来恶心我,你付钱,我做事。”
中年女人听着只是轻蔑的一笑,这个曾经在权势面前卑躬屈膝颤颤巍巍的男人,如今借着出卖程泽也有资格在她面前口出狂言了。
宁誉呼吸重了些:“你得保证,程泽一定会死,这件事之后我就会出国,别让任何人找到我,如果我被人找了出来,别指望我能为你们守口如瓶。”
中年女人对此提议不以为意,理所当然的说“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当然得保护你,放心的做吧。”
深夜十二点 ,路两侧正在施工的道路已经少有人来往,车流也稀疏罕见,摄像头白天恰巧被打破还没来得及更换。
一辆黑色轿车在这条道路上被一辆物流货车撞得稀巴烂,保险杠飞出了二十多米,映着灯光,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足足四十多分钟后,救护车才赶到现场,从车里抬出一位满身是血的男人。
市医院灯火通明,白晃晃的灯管整夜整夜的亮着,光洁的白色地板映着医生护士充满来去的身姿。
中年女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把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卸了个干净,这样的颜色太喜庆了,不似合今天,等程泽真的死了那天在涂吧。
中年女人卸完指甲油站了起来,两名医院的主任走到她身旁,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才把那可怕的噩耗说出口:“程董事长......伤者程泽,内脏多处受伤,左肺叶被铁片”
一旁的另一位主任打断了那一串正常人会听得云里雾里的病情诊断:“程董事现在都情况简单来说,很危险,抢救成功的概率很小,但如果家属愿意,可以硬耗着,靠手术和机器维持生命,慢慢的等待转机。”
这种做法实在是太极端,正常情况下医生都不会这样建议,可现在躺病房里的是程氏公司的总裁,程家的大公子,已经算是极不正常的情况了,他都不敢想,要是救不活程泽他们会不会被迁怒?
中年女人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伤感,低着眼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为好,过了一会幽幽的说:“他不会愿意这样的活着,小泽是个很要强,很要尊严的人,我了解他,这也是我们一家商量好了的结果,谢谢医生,我知道你们尽力了,让他好好走吧。”
两位主任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急救室里走出一位套着橡胶手套,上面沾满血的医生,他走到三人身旁问:“家属签字了吗?手术可耽误不得了,我是主刀医生,家属有什么疑问我可以回答,只是必须得快点签字了!”
“老杨,风险太大,家属放弃了。”
被叫老杨的男人楞了一会,扯下手上的橡胶手套,叹着气:“这是你家里的儿子,你考虑清楚了就好。”
中年女人只是镇静的点头:“考虑清楚了。”
她家里的儿子?
她从来只有一个儿子,他六岁时,她带着他嫁入了程家,进门时就是程泽的冷眼,无声的冷漠,这一切并不算什么,谁会去和一个仅仅和自己儿子大两岁的孩子计较什么呢?
但这个孩子太优秀了,冷漠却得体的对待她们母子,他才那么小,眼神中对她不放在眼里的漠视却能强烈的刺激她。
更可恨的是,因为这个程泽,他的儿子一生只能是别人口中戏称的二公子,二少爷,就如同古代的尊卑制度一样,她的儿子!程睿逸是次子,什么都低程泽一等。
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程泽的死讯,医院走廊的那头有个身影疾速的跑来,他站在医生的面前,清俊的面孔上满是汗珠,抓住医生的胳膊:“我也是家属,我是他弟!我签字!抢救程泽!”
他明明才赶来,却好像什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主任为难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中年女人。
“救他!不管有多少机率!不管多么微乎其微!做好你医生的职责就好!”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抓住医生的胳膊:“如果实在不行,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在他...还活着的时候......”
之前的主刀医生老杨也摇了摇头:“没机会了,要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就进来吧。”
“我说了救他!”程睿逸陷入了矛盾中,他知道医生说的是对的,可是没办法认同。
“程睿逸!”中年女人在背后低声叫他,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他同样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转过头:“郑静娴!”
郑静娴不受控制的微微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是你-妈!”
程睿逸勉强掩饰住自己过度惊恐愤怒的眼神:“我有我自己的处理事情的方法,你打断了我所有的计划。”
“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漂亮话,你身上流着我一半的血,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还是摸得清楚三分的,别忘了这一点。”
“事情还没有准备完善!”
郑静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别敷衍我!我只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准备好了一切,却一直没有行动!”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说到底!你还是不想杀程泽!你不把我这个妈放在眼里!却一心认定了他是你哥哥!他也把你当弟弟看待吗?只有你温顺的待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你身上流着和他同样的血,才会温柔一点的把你当成血缘亲人!可是我们母子就要这样永远这样乖乖的伏在他程泽身边吗?!争点气吧!”
郑静娴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为你这个蠢货我伤透了脑筋,你要是比程泽优秀,就不会到不杀他不可的今天。”
程睿逸握紧拳头不可抑制的颤抖:“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贪欲?!”
这对母子在发怒下不顾一切的挑准了对方的弱处下口。
僵持了一会,程睿逸先败下阵来,他颓败又无可奈何的说:“这是你今生做过的最大的错事。”
郑静娴终于忍无可忍失态的扇了程睿逸一耳光:“兄弟情就那么重要!”
“是,他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郑静娴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就走,高跟鞋敲出一串怨念节奏。
走进急救室,里面的医生护士正陆陆续续的走出来,程睿逸站在程泽的床边,看着机器上已经微弱到濒死的线条吃力的上下跳动。
程睿逸知道已经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声音有些干涩:“医生,麻烦你出去,我有话对我哥说。”
医生点了点头,走出了急救室。
程睿逸伸出手,小心的触了触程泽的面庞,苍白而依旧俊美,如同覆盖着永不消融的寒冰。
那双冰冷的眼睛吃力的睁开,轻淡的看了他一眼,带着可怕的洞悉力与了然。
而程睿逸,也一眼读懂了这份了然。
这件事,他以为是他做的。的确,他死了,受益最大的是他。
可是,他有过无数的谋划,却从未真的下过一次狠心。
程泽现在最恨的谁呢?应该恨宁誉,不是恨他。
只有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人,才是值得他恨的人。
程睿逸安静的握住他的手,轻轻的说:“这件事,不要怪别人,爸妈都是为了我。”紧紧握着程泽低于常人体温的宽大手掌:“还有宁誉。”
“你什么都没做错,只是看错人了,所有,别怪别人,受着吧。”
程泽的确是信错人了,如果一开始,他就能相信自己,他就能对自己敞开心扉,他和宁誉在一起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在他身边,他就愿意为他做一切,这是程睿逸心中无法消弭的怨念。
既然不能得到他的爱,那么就恨好了。
至少,能占一个最字。
最恨。
随着那双冰雪寒冬般的眸子闭上,机器上的线条嘀嘀的拉平。
程睿逸在弥漫着血腥气的急救室里,伸手抱住了程泽的身体,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热。
要是能重来一次该多好,错过了一生最重要的人,重来一次,只要能好好守着他就好。
守着他的哥哥。
程睿逸这样想着,只觉得身体被拖进一阵失重的坠落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