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 3 - 3（1 / 1）
3、
第二天楚煜起了个大早，买了食堂新鲜出炉的红豆糕绿豆糕，带着新锁芯，先去给林未然换锁。工作台上电脑开着，看样子已经开始干活了，他的早饭，来晚了。她把椅子让给楚煜，自己站在一边看他工作。
“词典很好用，尤其是科技词典和百科全书，帮了我大忙。”
楚煜一下子开心了：“好用就好，嘿嘿。那个，你是在翻译新书吗？”
“是啊，说起来也是你这个专业的，麻省的教授写的，有关人工智能的。”
楚煜停下手里的活儿，仰头望着她：“Kipling的？”
“没错，你读过？”
“嗯，英文版刚出来的时候正好实验室导师从麻省访问回来，送了我一本。”
“实验室导师？你又做游戏又开发app还要去实验室，手还够用吗？”林未然打趣道。
他重又投入换锁芯大业：“app只是有想法了才写，想法出来了很快就能写好。嗯，我的代码可是很少出bug的。至于实验室，那是大二的事了，后来开始做游戏就没去了。”
“好像你们学校也有人工智能实验室吧。”
“嗯，就是那个。”
一般而言，只有很顶尖的实验室，才能蜚声圈子内外。连林未然这种隔了几百座山的隔行都知道的实验室，在行业内学科内基本上是数一数二的。大二就能跟导师进实验室，当然不会是随便玩玩。林未然不免想不通，便问了出来：“那怎么不继续了呢？”
楚煜想想，并不避讳：“我就是想赚钱了，AI离投产还有很长一段路。”
有些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林未然也没说出来，到底还是不合适。
“当初转信息竞赛也是因为这个？”
“那倒不全是，”楚煜抓抓脑袋，接着拧螺丝，“我不是天才，在数学物理这种全凭智商的领域还真做不到极致，有能耐的，都是十二三岁就崭露头角。当然，也有大器晚成的例子，但是我熬不到那时候，就算熬过中间潦倒的几十年，也未必能成一鸣惊人名垂青史。总之，反正最后都会转入工业界，我干嘛不早点转。”
多少人十八，九岁都填不了个志愿，年近而立也找不到人生方向，人家十四五岁就看到了自己的上限，认准了道路，头也不回。
林未然由衷地感到敬佩。
当然，了解到楚煜的选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那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楚煜当晚就把那本书拎过来给她了。书中疑难的地方，他做了许多笔记，林未然非科班出身也能看得懂，工作顿时轻松大半。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快乐得像踩在云端。白天楚煜上课，做游戏，偶尔提前一点下班，去健身房接她，看她做器械练瑜伽。几乎每晚都在一起跳舞，有时候他坏心思上来，便趁着舞步生疏，踩在她脚上，慌忙挪开，站立不稳，将她一并拉倒在地上，给她做人肉垫子。林未然每天会存点那本书上的问题同他讨教，他稍加点拨，她就恍然大悟，从此他再不敢轻视文科生。
时间哧溜跑得飞快，转眼便是月底。
这日和楚煜约了去挑礼服，不过林未然上午要给一个企业家会议做交传，便约了一起吃午饭，下午去买。不料随外国友人一起站上演讲台，林未然便瞧见观众席上第一排坐着个故人，对方眼神凉凉地盯着自己，也不怕被媒体发现。还好她职业素养不错，将近半个小时的交传都很顺利。
结束后林未然婉拒了客户的午餐邀请，见那人长身站在大厅角落里，一脸漠然，极偶然的一次眼神接触，才让她确定他等的是自己。结果等她与客户道完别刚过去，那家伙已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所幸外面下着大雨，他站在台阶上，没动。
往常这时节，他最爱衬衣加背心，外面穿一件剪裁合身的风衣，开辆小跑，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今天倒换了身打扮，黑西装红领带，颇有几分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气质。
“钟涵嘉。”
林未然许久等不到他回头，只得自己出声。
他回过头来，给她看大半张脸。这个角度她曾赞过，最能突显他的英俊。
果然还是这副不装会死的德行，林未然抱着文件夹，噗嗤笑了。
“给我。”
林未然识相地把文件夹递给他。堂堂大企业高管，偏偏总是对她一个小翻译的工作笔记感兴趣。
他仔仔细细看了很久，说：“你又发明了新符号。”
交替传译中，说话人往往要连续演讲一两分钟才会停下来让口译员翻译，有些甚至会一直说完，毕竟讲到兴奋处也停不下来，因此口译笔记非常重要。林未然建立了一套自己的符号系统，很是方便高效。刚认识钟涵嘉的时候，他对此兴致勃勃，让她把会议笔记都留着，一个个讲给他听，从不嫌烦。
“有新内容。”
“那我拿走了。”他直接把文件夹塞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你……”
“怎么？舍不得？”
林未然摊手，否认。
钟涵嘉看着她，忽然不说话了，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林未然想这趋势不对，低头看看脚尖，抬头便道谢。
“谢什么？”钟涵嘉又变回了方才那副刺头模样，不依不饶。
“谭峻都跟我说了。”
“哦。所以呢？开个会你总跟我使眼色，就为了这？”话说完，钟涵嘉已经是满脸冰霜。
跟钟涵嘉谈了两年恋爱，林未然都没能学会好好和他说话，分手后发生那么多事，现在更是尴尬。
“算了吧，举手之劳。”说着他摸出了手机，看来是打算召唤司机。
“既然碰到了，总该说一声。”
“为了你自己问心无愧吧。”他向来能拆台，这会儿盯着手机，语气可不算好。
后面两人再没说上话，钟涵嘉等司机，林未然等他先走。
很快来了辆计程车，乘客撑着大黑伞跑过来，在最后一级台阶停下，冲着林未然笑：“我们走吧。”
林未然转头看看钟涵嘉，他仰头望着雨帘，浑然无察，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钻到楚煜的伞下，跟他上了计程车。
林未然那一眼，楚煜自然看到了，不过他没资格问，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无关痛痒的天。快到商场的时候，她收到条短信，低头去看，他才猛然想起以前见过那个男人，就在他准备选大学的时候，大老远跑去南临，她身边的那个。
短信是陌生号码发的，措辞跟发信人的脾气一样臭：你的新男友连车都没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很快又进来一条：他符合你“家庭普通，个人优秀”的潜规则了？
不是钟涵嘉是谁！恋爱时林未然很反感他大张旗鼓地去学校找她，她觉得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搞得尽人皆知；他却认为她嫌弃自己背景，怕被人看作攀附高枝的拜金女。他总为了这种事跟她吵架，林未然怎么解释都说不通。
在会议厅时他态度恶劣，林未然本来没介意，这会儿还是让他惹生气了，输入了几个字，忽然又觉得无聊透顶，索性删了，不再理会。
直到满商场挑衣服，楚煜的心情才渐渐好起来。两人都不是专业演员，没必要为了一次可有可无的比赛准备一套正规的装备，都是往平常也穿得上的方向去挑。
女装比男装所在楼层低，自然先给林未然选裙子。楚煜看中一条红色的，林未然拿着那条，直接问售货员要同款白色。楚煜郁闷不已。
最小号的长短倒是合适，将将露出脚踝来，不过还是肥了。售货员一脸“果然要改”的表情取来皮尺，给林未然量尺寸。楚煜付完款回来，听到售货员在报林未然的腰围，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还真是两只手一合就能把她围住。
“……哎不行妹子你这太瘦了，很危险呐。我闺蜜跟你差不多样子，大风天她老公都不敢让她出门。前段时间住院来着，你猜为什么？”
林未然很是配合地摇头。
“因为肚皮太薄了，去补了一层，不然恐怕内脏都要兜不住。”
听起来很吓人，为了增加可信度，售货员翻出手机里的照片给她看。楚煜凑上去瞅了两眼，再看向林未然时，满眼都是担忧。
林未然很领情地表示自己会好好吃饭多多长肉，楚煜看了售货员手中的皮尺良久，终于忍不住取来，往自己大腿上围了一下，然后掐着尺寸给林未然看，斜睨着她。
售货员伸着脖子瞟了眼，啧啧称奇：“我卖了这么久衣服，还第一次见到女朋友腰围不如男朋友大腿围的。”
好像这时候分辩什么都不对劲，林未然只得笑笑，问了取货时间，便同窃喜不已的楚煜离开了。
一开始林未然没打算插手，随楚煜自己挑自己的。楚煜在导购的推荐下试了一身，他身材很标准，衬衫和西装裤都不必修改，正好合身。楚煜换下来，要去付款，林未然想想导购那满嘴火车，便拿过衬衫看了眼标签，道：“这件品质不太好。”
“看着挺挺阔呀。”
“买衣服要看面料，面料差了，再好看的款式洗两次就是劣质货的效果。Shirt本身就是内衣的意思，也就是说在正式的穿衣礼仪里，穿衬衣的时候里面是不能再穿背心的，直接和皮肤接触，所以买衬衫更要注重面料。判断衬衫面料好坏的一个粗暴标准就是针数和支数，像这件衬衫，”林未然指指标签，“根本没标示这些。好一些的牌子用面料基本上都是100支起，而且用了好面料，都会乐颠颠地把针数支数都标出来。”
售货员听完全程，耐心解释道：“我们的衬衫用的都是200支的面料。”
“具体经数是多少纬数是多少？”
“132*68的。”售货员微笑完美。
林未然莞尔，对认真听讲的楚煜道：“呐，你还要记住一点，同是经数减纬数，差值越小越好，132*100就好过132*68，后者……算了，我们换一家看吧。”
售货员的表情果然裂了，楚煜屁颠颠地跟上林未然，心想她是给前男友买衬衫积累的经验？
“你知道松明县吗？”林未然忽然问道。
“啊？”
“以前是离江市的，后来并入了南临市，唐宋以来松明布就誉满中外了。我大学的好朋友祖上是开织造坊的，辨认面料可谓是祖传技艺。以前她教了我许多，我记得的只有少许了。”
原来是这样。楚煜顿觉神清气爽。
“不过选衬衫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
“是什么？”
“如果哪家的衬衫上面带了Thomas Mason、Leggiuno、Albini等等好厂子的面料标，那这件衬衫一般不会错。”林未然停下脚步，指指旁边的店，“不如去看看这家？”
楚煜想，真麻烦，我可记不住那么多，买衣服这事，不如就由你承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