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1 / 1)
新官上任三把火,岑情在一家外贸公司空降做了HR,多的是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夏寒也不联系她,独自去了母亲的墓地。
上一次来,是清明,过去几个月,石板边缘长出了不少草,山羊喜欢吃的那种,青翠欲滴,是画里头春季的颜色。
夏寒在石碑旁边坐下,阴天,墓园里人少,夏寒一动不动地坐着,呈放空的状态。
母亲没有墓志铭,墓碑上简简单单的两个日期,一个名字,连父亲的名字都没有刻上去,到底是结发夫妻。
她流不出泪,也好像感觉不到难过,这些年来最强烈的感受应该是恐惧,那种绝望的恐惧,差点将她扼杀。
“夏寒你去哪里了?”手机响起,夏寒接起电话,岑情的声音在那头响起。
“我在墓园。”墓园安静得可怕,夏寒一说话好像有回音在四周游荡。
“你怎么一个人过去,都不跟我说。”岑情的语气里有责备。
“没事,我现在要回去了。”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
人生何处不相逢,夏寒出墓园的时候遇到了陆焱。
“夏寒,你怎么在这里?”陆焱抱着一束鲜花,穿着一身正装,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在阳光向她走来的翩翩少年。
夏寒没有小女生骨子里的文艺情调,却也对那一幕印象深刻。
陆焱对她说,“早啊,夏寒。”
说起来,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动心的,没有过分高调的告白,没有巧克力鲜花蜡烛,没有旁人的干预和起哄。
荷尔蒙的分泌和挥发水到渠成。
只是此时此地,并不适合用来追忆似水年华。
“我来看我妈。”
陆焱为自己话没有经过大脑而感到些许懊悔,“对不起。”
来墓园的,还能有别的什么目的。
“你跟我道过太多次歉了,陆焱。”夏寒心情不佳,衬着阴沉沉的天空语气也越发冰冷。
“我们之间原来除了道歉真的没有别的好说了。”陆焱苦笑着。
“我要走了,再见。”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陆焱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抱着手上的康乃馨看着夏寒的身影越来越远。
两条直线相交于一点之后,只会越来越远,从此永不相交。
岑情在家门口等她,夏寒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是午饭的点。
“岑情?”夏寒走到门边,岑情正低头玩着手机。她今天的穿着跟平时大不一样。
夏寒看惯了岑情穿着一身身时髦的OL套装,如今看她身上一件简单的纪梵希狗头T恤却觉得跟她不搭。
“啊?”岑情抬起头来,“你回来啦。”
“等很久了?”夏寒走到门边,将食指的指腹按到指纹解锁处,滴滴两声,门开了。
“没有等很久,你刚刚不在,我去超市逛了两圈。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岑情举起手上的购物袋,满满当当,都是蔬菜瓜果。
“今天没上班?”
“再忙也是要休息的啊,在国外呆久了,忙不惯了。”
“那就别做饭了。”
“我也就说说,你还当真了,再说了,做个饭能花多少力气。”
岑情很快做好了饭,两个坐在沙发边上吃。
“你出去了一趟,皮肤晒黑了不少,连支防晒霜都不准备啊,还真把自己的皮肤当挥霍的资本啊?”
“没有用的习惯,黑了也没事。”
“现在上哪找跟你一样的女人?”岑情取笑她,化妆不会,穿衣永远那一套,连社交都没有。
周书逸如约去赴饭局,江亦行和陈望在同一酒店赴另一场饭局。
一走进房间,周书逸就有点懵了,这纪行长和自己爹串通了,把这搞成了个相亲会?
纪行长的女人坐在最显眼的地方,正微笑着。
“纪小姐。”周书逸人模狗样,硬着头皮装出几分业界精英的样子。
“你好,周先生。”
各自寒暄了一会儿,周书逸切入主题。
“纪叔,这次能否帮个忙,这公司我也是投了钱的,保赚不亏,利息呢,就按照银行的规矩来,也不能让您亏了不是?”
“小周啊,你也是知道最近经济不景气啊,这公司做的项目好是好,可目前国内少,做得好了,赚得多,要是做得不好,老百姓存了钱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老狐狸,到底谁是资本家。
“那公司总经理是我相识多年的朋友,毕业于常春藤,学历骗不了人,这两天正在外地实地考察呢,本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找您当面谈的,这不被工作给困住了,一时半会回不来。纪小姐也是留过学的人,也懂这基础功是有多重要。”
公司负责任人实地考察,想必是把这个项目看得极为重要,新兴的产业在中国大有前景,抓住了时机,不亏为一桩好买卖,也顺便做了一回顺手人情。
话题不动声色的转移到了那纪家女儿身上,这老狐狸把自己的女儿带到谈生意的场合上,不就是为了推销出去。
“周总高估了我,我也只不过学点皮毛,经济这东西,起起伏伏,谁说得好。不过我也听说,这项目在国外也做得很成功,现在也提倡国际接轨,爸爸你这一单,赚的几率还是大的。”
“纪叔,您看,就信侄子我这一回,我这次用我爸给您做担保。”
亲身儿子坑起爹来眼睛都都不眨的。
“小周说笑了,我这一把年纪,要你爸做什么。”
周书逸起身敬酒,“那到时候我让我兄弟把合同亲自给您送过来,这一杯我就代他敬您了。”
抽着空档,周书逸给江亦行发了个条信息,“成了。”
陈望正举着酒杯,一圈敬下来,脑袋昏昏沉沉,江亦行跟他说,贷款的事谈成了,现在只差攻下这一桌人了。
江亦行也加入混战。中国人,做生意总喜欢在酒桌上谈,酒喝得越多,这诚意也就越大,生意谈成的几率也高出不少。
纪行长有事先走,周书逸又跟那纪小姐喝了几杯。
“纪小姐,合作愉快啊。”
“亏的不会是我。”
两人双双成为坑爹专业户,做一对相亲结识的假情侣,对付对付各自的爹。
“纪小姐,我喝了酒,就不能送你了,我的司机就在外面,他会送你回家,到家了记得来个电话。”几分钟之内,周书逸就进入了十佳男友模式,细心得不能再细心。
“好的,再见。”
周书逸心想,这纪家小姐也算是个美人儿,怎么跟自己一样沦落到要相亲的地步。
这年头,爱情真是件不可捉摸的东西。
江亦行酒量极好,陈望已经喝倒,他却还能在众人喝多了的时候,侃侃而谈项目的事,盈亏的具体百分比精确到小数点后二位。
不佩服也难。
陈望的妻子十月把陈望接走了。
江亦行和周书逸两个人靠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倒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惺惺相惜。
“你那谈成了没有?”
“你也太小看我了点。”
“谁让你连点银行贷款都搞不定,怎么能不小看你啊。你是不知道,为了谈你这单子,我都告别了我的单身生活。”
“找到真爱了?”江亦行其实已经喝多了,却还勉强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纪行长家的大小姐。”周书逸只喝了几杯,对他来说,跟没喝一样,“你说,什么是真爱?”
“你这情圣还跟我谈起这种情感问题来了?”江亦行闷得慌,解开了衬衫最上的两颗扣子,双手搭在沙发背上,整个人有些慵懒。
“我只是不明白而已。”
“你以为我明白?”江亦行要是有力气肯定要扑过去打周书逸了。
活到三十几岁,两个大男人都不懂真爱是什么,也是荒唐。
“你对你那红玫瑰是不是真爱?”周书逸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刚刚要打火,却瞥到墙壁上贴的“请勿吸烟”的标志。
活见鬼了。
“红玫瑰?”周书逸这没读过多少书的人还知道这个?“你哪里看来的?”
周书逸一出口江亦行就知道他是在说夏寒。
一下子面瘫,一下子又红玫瑰的,周书逸还真是喜欢给人家起外号,打小起的毛病就不知道改改。
“那些女人不都爱问我是你的红玫瑰还是白玫瑰,闲着没事,去网上搜了下,说白了,男人的劣根性,我可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啊,你说是吧,还玫瑰呢,不是菊花就很不错了。”
江亦行闭眼听着,这货说自己没喝几杯酒,说出来却是醉话了。
比他更不清醒。
菊花,也亏他想得出来?
“她怎么就红玫瑰了?”不只是女人爱谈论男人,男人也同样喜欢谈论女人。
“我可没说是谁,看样子,这回来真的了?”周书逸翻着手上的杂志,花了两页版面印的就是江亦行开的那一辆。
这败家儿子。
“你说话越神神叨叨了,听着心烦。”江亦行松了神经,困意很快来袭,在沙发上头一歪,睡了过去。
周书逸见他好一会没声响,走过去,拍拍他的脸,怎么说睡就睡了,自己也太没存在感了点。
正准备把他扛起来塞进车里去,脑子里蹦出一个好点子来。
他摸了摸江亦行的裤袋,拿出他的手机,四个一,解了锁,通讯录里找到“X”开头的那一串联系人。
果然存着夏寒的号码,男人啊,也喜欢口是心非。
电话拨出去,很快通了。
夏寒正洗完了澡,要上床睡觉,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她没有保存第四个人的号码,却也认得这个曾经跟她通过话的一串数字,记忆力好有时候也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情。
窗帘外的天空漆黑,太阳直射点越来越接近北回归线,夏天即将过去。
呼啸而过的记忆已经准备好要全部存封,但偏偏,这人又来扰乱心湖。
夏寒接起电话,“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