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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 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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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忙忙碌碌地过了,再一恍惚,日子都到了端午,午间暑热逼人,张嫂带着一群女人围坐在院子里包粽子,黄厨子从灶间提了一坛雄黄酒出来,很是阔气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来来来,这是我自酿的雄黄酒,给你们尝尝,驱邪解毒的。”

巧儿端起喝了一口,又辣又呛,咳得眼睛都红了,黄厨子是个嗜酒的,下料都比外面卖的狠,她实在咽不下去,然而人家费心费力自己酿的,她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了,只好把旁边乘凉的范喜叫过来,悄悄往他碗里倒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口恰好在黄厨子看着她的时候干了。范喜把酒碗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些作呕,他自己的本就还一口都没喝,再加上巧儿的,真是实实在在一大碗,他端着磨磨蹭蹭,趁人不注意唰地就溜到龚世耘院子里去了。

“喏,给你喝吧,黄厨子酿的雄黄酒。”进去时,龚世耘正端了个小凳坐在院子里摆弄他那几盆兰花,范喜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把那一碗酒就伸到了龚世耘面前。

“嗬,真够劲儿,黄厨子这个老东西呀。”龚世耘偏头乖乖呷了一口,辣得喉咙里滚烫滚烫的,他放下手里的小花铲,拿起旁边的布巾掸了掸身上的土,抱着范喜又喝了一口。

“你也喝一口,应节气,嗯?”

“我不要,你喝吧。”范喜手伸得长长地,端着那碗酒晃了晃,像是有些嫌弃。龚世耘环抱着他的腰,将人安安稳稳地勒在自己腿上,摇一摇又颠一颠,像当娘的哄儿睡觉一般,“以前巧儿不叫你喝酒,你总偷着喝,现在怎么倒不喝了?”

范喜转过身,一只手高高地擎着酒碗,一只手搂着龚世耘的脖子,眼睛弯弯的,嘴角勾着,却又不是一副笑模样,似笑非笑,正是一张有些邪性的狡黠嘴脸,他舔了舔嘴唇,凑近龚世耘耳朵,用呢喃一样的语气道:“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哈哈哈,是吗?我看你最近是皮又发痒了,想要我来给你松快松快就直说,扯这等不着四六的淡。”龚世耘掐着范喜两条大腿,运足力气,嚯地起身,想把人抬进屋里,范喜被他猛然一惊,赶紧双腿盘住了他的腰,并且还扔了手里的碗,满满一碗雄黄酒兜头浇覆在龚世耘的兰花上,将花瓣都染成了片片褐黄。

“哎呦我的祖宗啊!”龚世耘两手一放,把范喜啪地扔下了,范喜愣怔着坐在地上,看他捧着那盆兰花差点要哭,只得挨挨蹭蹭地爬过去跪下了,手忙脚乱地帮着他一起抢救他的宝贝命根子,“爷,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你快去给我重新拿个盆来!”龚世耘挽着袖子徒手在土里挖挖刨刨,其他的皆顾不上了,对范喜说话也带了几分火气,他着实想揪住这小子狠狠抽一顿板子,非如此不能泄了这口闷气。等龚世耘终于把他的那盆兰花伺候好,已经无心再折腾范喜了,见范喜还巴巴地跪在兰花面前,他心烦意乱地挥挥手赶人,“下次少给我瞎闹,吃粽子去吧,别在这儿扮可怜了。”

“哦。”范喜答得低眉顺眼,其实心里是有些委屈的,他没闹啊,明明是龚世耘在闹,怎么就赖到他身上了呢,他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下面有些隐隐作痛,不过龚世耘已经自顾自进屋关起门了,他也只能自己默默往后院去了。

晚上大家在天井里支了小桌子,摆上煮好的粽子和蒜头,一壶新茶几枚咸蛋,老老少少清谈半宿,也是个有滋有味的端午。范喜窝在巧儿身边,精神恹恹的,巧儿剥了一个粽子喂他,他张口一咬,“哎呦!”叫了一声,嘴里捣鼓半天,吐出来一看,竟是一枚铜钱,张嫂抚掌大笑,“我就包了这么一个,就被你小子吃到了,好好好,看来今年咱们小喜要走大运咯!”

范喜揉着差点被硌裂了腮帮子,听见屋檐下的鹩哥跟着起哄,“走大运!走大运……”

局还没散,范喜却说有些不舒服,巧儿就叫他先回去了,范喜回到屋里,点了蜡烛,锁了门窗,坐在床边慢慢褪下裤子一看,果然已经是一片狼藉,一块块红黑的血迹不仅沾污了内裤,甚至都沁到外裤上了,范喜害怕了,小肚子一抽一抽地痛,他两只手提着裤带簌簌发抖。

龚世耘陪着少奶奶一起用过了晚饭,回到自己的院子让人搬了个摇椅放在廊下,取了二两花雕加话梅,一个八宝粽子切片,他躺在摇椅上吹着穿堂风哼着小曲儿,自斟自酌,浮生偷闲,正得兴味时,范喜捂着肚子一路小跑闯进院子,扰了他的清静。

“爷!爷!快叫个大夫来!替我叫个大夫吧!孩子要没了!孩子要保不住了!求你了爷!”

龚世耘攀着扶手好不容易才从摇椅里探起身来,就见范喜扑在他脚下,状若疯癫,他揪住范喜的衣领,一发力,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小喜,你到底发的什么疯?找什么大夫 ?保什么孩子?你本来就没有孩子!”

“我有,我真的有,爷,我真的有孩子了,真有了……”范喜哭得脸红脖子粗,涕泪四溢,整个人都彻底瘫软了,若不是龚世耘还拎着他,他就是地上的一滩肉泥。

“爷,你摸摸,你摸摸啊,我肚子都鼓起来了,我还流血了,流了好多血呢!”范喜抓着龚世耘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按,混乱中,龚世耘确实感觉范喜的肚子大了不少,不是吃撑了的那种大,大在下腹,硬硬的,暖烘烘的,但这也和孩子搭不上关系啊,谁知道是不是范喜这小子憋了几天没出恭呢?

“不要发疯了,你是男的,哪里来的孩子,你是不是这几日燥结不通?这倒可以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龚世耘推断着是这样的情况,故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语调也和缓了下来,他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抚了范喜,却不想范喜听了,更加发狂,“爷!你不信我?你之前不是问我肚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吗?你来看!你来看啊!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范喜腹痛不止,站不起来,只能扯着龚世耘的袖子往屋里爬,龚世耘被他拉弯了腰,挣脱不得,干脆就从他□□一抄,将人囫囵抱了起来撞开房门扔到了床上。屋里灯光亮了许多,龚世耘这才看出来范喜根本是衣裳不整,前襟敞着,裤带也散着,而范喜一句话不说,进屋就拼命脱裤子,他不禁冒了火,“你干什么呢!就这么不要脸吗!”

范喜来不及解释,咬着牙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扒了个光,赤条条地跪在龚世耘面前,龚世耘扫视着眼前这具用惯了的身体,却第一次感到那样地触目惊心,除了那条恐怖的疤痕,光滑细腻的肚皮在烛火的勾勒下果真是不同寻常的鼓胀,而那个平时叫他用来寻欢的地方正不停地流出暗红的鲜血,顺着两条莹白匀称的大腿流得到处都是,竟是同女人来了癸水一般,!

“小喜……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啊!”龚世耘颤着两只手扶住范喜,范喜使出浑身力气,手指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身子已经软在了他怀里,“爷,我都还记得,虽然他给我灌了好多酒好多药,可是我还是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冷冰冰的刀一层一层划开我的肚子,然后他伸手进去掏,扯我的肠子,拨开我的胃,他像要在里面开裁缝铺一样,忙得两只手都不够用了,忙活了好久好久,后来我太疼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再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他拿着一根长长的针,在我肚皮上穿来穿去地缝,就像在缝衣服一样,缝好了他就打了个结,然后笑着和我说,以后我就能生孩子了,那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反而想笑,就觉得好玩,这人怎么也跟布偶似的,剪开了皮儿,往里塞点东西,再缝起来,你说有趣不有趣。”

龚世耘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都听到了些什么?这种荒诞之极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发生,一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样刀刀破腹,针针缝皮的痛苦,他本能地抗拒着相信范喜的话,抗拒着去触碰他的躯体,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一切清晰得让他恐惧,范喜此刻就在自己怀里辗转,哀鸣,脸色白得像龚家门头上沉积了百年的石灰,而他的血染红了地毯,染红了床褥,红得仿佛四周的空气都变成了散发着腥臭的血雾。

“小喜,你等等,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帮你叫大夫。”龚世耘放下了范喜,抓过榻尾的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地遮盖了,然后捡起他扔在地上的衣裤,胡乱地擦拭了一下床边的血迹,继而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绕了两圈,最终将那些衣裤塞到了自己的书箱里。范喜缩在床上一阵儿一阵儿地冒冷汗,龚世耘把自己和屋子都不甚精细地收拾了一番,然后冲出门去,一眨眼又跳回来了,他拍拍范喜的脸,“你别怕,我把巧儿叫过来守着你,我马上就回来,爷马上就回来救你啊!”

龚世耘抡足了劲儿,迈着长腿风一样地跑到后院把范巧儿运了过来,然后大气也没喘一口又急匆匆地出门了,吴伯和少奶奶追着他从厅堂一直问到巷子口,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权衡了半天,最终谎称是巧儿在他屋里犯了急症,待少奶奶再想细问问,他已经挣脱人家跑了,少奶奶抱着肚子和吴伯面面相觑,只觉得龚世耘这阵仗简直是要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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