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1 / 1)
不知是杜曼卿的角色定位终于得以确认,还是久别重逢,章总太过热情,苏然躺到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有点蒙。
直接将手翻盖到脸上,突然的硬物触感轻触着眼睛,手指轻刮着眼睛,揉去那一份困顿,再次睁开眼睛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左手无名指在时隔半年多再次被银色的素圈套牢,苏然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掌心,那一圈银亮的素圈刺眼非常。将手缓缓地反过来,明显两层高低不同的层次中是一颗不大亦不算小的钻石,没有托的衬托,镶嵌凹嵌于的中部,奢华而低调。
转着手指,幽幽的阳光中,戒指的光芒也闪烁不定。不同于婚戒那种太过张扬的奢华,这个戒指即便依旧奢华,却不会像婚戒那般,连自己看到了都有点心慌。
在上课期间,每天脱了戴,戴了脱,到最后,连自己都有些烦,终还是将它脱了下来,束之高阁。因而,每次看到章嘉翊手上的戒指总难免有几分心虚。
将柜子中的首饰盒拿出来,却发现自己搁在里面的婚戒隔壁旁放着熟悉的男士戒指,并排地放在一起,一如当初,他在婚礼上将戒指捧出的瞬间。
苏然已经忘了婚礼上看到自己的戒指的情绪,大概是很震惊的吧,这样的尺寸,连自己都担心戴出去了会不会被谋财害命。当初,订婚戒指上面的钻石尺寸已经够自己吃惊的了,没想到婚礼上更甚。因而,当时,章嘉翊送自己那串水晶链子时,自己很自然地将之定位为钻石。
戒指,章嘉翊似乎偏爱钻戒,结婚三年,至今,自己收到他送的戒指,算上今天的一共三枚,订婚戒,结婚戒,还有如今的这枚。
当初,章嘉翊的求婚简单实在得让自己都有些蒙。不过是他问了哪个楼房做婚房比较好,自己也就回答了层楼。结果,自己在答应了他层楼较好的第二天,他就给自己套上了订婚戒指。
没有人任何提示,吃晚饭的间隙,他摸出了丝绒盒子,打开,然后,自己的中指上便套上了戒指,而他在笑了片刻后,直接将另一个丝绒盒子递到自己面前,同样递过来的还有他的左手。
吃饭的间隙交换了戒指,吃饭过后,两人的婚便定了下来,如今看看似乎总有几分儿戏,一如,正在问着天气,却突然谈婚论嫁了一般。
订婚戒,婚戒,还有如今的戒指,苏然皱了皱眉,翻开了订婚戒的首饰盒,同样并排的两枚戒指,整整齐齐地码在盒子中。
对比着前两个,这个显得相当的平凡,流畅的线条,中规中矩的钻石大小,苏然转着手中的戒指,笑了笑揉了揉脑袋往洗手间走去。
洗脸的间隙,卧室的门似乎打开了又关上,苏然往外瞟了眼,隔着衣帽间,什么都看不到。
“醒了?”厨房中,一身家居服的章嘉翊笑着,很自然地将蒸炉的鱼端出来,目光扫过苏然,笑意加深。
“嗯。”洗脸间看到的痕迹让苏然对章嘉翊的笑容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却换来对方爽朗的笑声。
“过来吃饭,嗯?”
有些泄愤地戳着跟前的饭,苏然看着尚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你今天不用忙?”
“今天休息。”
“哦。”
厨房的声影忙碌着,一声居家服,不知谁说的,入厨的男人最帅,苏然看着前方的忙碌的身影,却并不觉得他很帅。
章嘉翊长得很好,这个无可厚非,家族的传承,除了内涵,外在总还是有一些的。一如古代的皇帝,有钱有权,对自己的后宫总是挑剔非常,无论开国帝王长得多么抱歉,一代代地筛选妃子,到最后,后代无论内在如何,外在总是过关的。
这么多代传承下来,几经筛选,总还是有好的基因传承了下来,不是帅得人神共愤,中上之资再加上多年来的教育熏陶,总能在人群中轻易地辨认,周身的气度往往会让人忽略了他的外貌。这是一个家族所培养的所谓的气质。
古人常说:穿起龙袍不像太子。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有些东西,并不是长得帅便可以拥有,那种岁月的沉淀,那种家庭的熏陶,那种外化而内在的东西并不只是一张脸便可以说明。
章嘉翊处于厨房,苏然看到的不是帅,而是一种安稳,一种安宁,仿佛,只要他在,便是岁月静好,这样的情绪,苏然笑了笑。
这样的情绪,真不如自己看到的是一种帅,帅,单纯的看脸。看脸,颜值却会随着岁月而衰老,无论曾经多爱,最终都会抛弃,更甚者,红颜未老恩先断,这样的境况何其多。苏然常想,看颜的感情最好,因为红颜易老,恩易断。
她不曾否定,当初,与章嘉翊交往时,有一部分的情绪便是因为他的颜值,颜值为上上之姿,因而,红颜逝去,恩亦易断。却不想,这样的红颜却还是让自己忽略了,当那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出来,她便知道,其实自己早已沉沦。
沉沦于他对自己的好,沉沦于那一份安然,沉沦于那一份越来越默契的情绪,更沉沦于那一份日夜陪伴中产生的心安。
匡匡说:“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当时看到这样一句话,她与作者大概是同样的想法,“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即便渴求,却依旧清醒,清醒地看着,理性地分析着,认真地抗拒着。
“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没人清楚,到底有谁比她更清楚这样的情绪,不愿惊,不愿苦,不愿四下流离,不愿无枝可依,因而一个人奋斗,一个人努力,一个人独立,一个人自己靠自己。
章嘉翊说:“下次,无论遇到什么,跟我说,好不好?”
无论遇到什么啊。
他知道自己的独立,他同样知道了自己不想依靠他,不想依靠,也许他想到的是自己忘了他就在不远,但是,没有人清楚,她花了多长时间才说服自己,自己学生的事情自己解决。
可最终,自己还是靠了他,他就在附近,因此,自己才会那样毫无忌惮地动手,他就在附近,因此,自己才敢那样无所畏惧地砸场子,他就在附近,他的关系,他的护短,他的一切,都是自己敢于在那样的场合无所顾忌地动手的原因。
不愿依靠,自己一直以为只要不依靠他,便能一直一个人独立面对一切,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自己都能够一个人决然地抽身。
可惜,悉心制造的一切幻境,终究抵不过一个岁月静好,终究抵不过那一份安心的沉沦。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情绪,其实于自己并不好。当这样的情绪越来越多,苏然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想要反抗却忍不住沉沦。
岁月静好,执子之手,这样的生活,那个人终其一生都在渴求,却又生生地被人一手倾覆。
那个每个人都说是沉静如水、娴静温婉的女子,却不曾想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却亲手做了一件所有看来都是最烈的事情。一如她画中的热烈,画中的疯狂,她亲手将自己埋葬在了那个岁月静好的回忆中。
曾经自己一点都不懂得,为何为了那一份过去的回忆,有人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终结,她亦不懂得,为什么一个温柔娴静的人能用那样决绝的方式去追寻曾经的那一份安稳。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不过就生活了短短的十几年而已,为何她能用自己的一生来埋葬那一份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段日子,那一段,他与她的日子里,自己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一生,平平淡淡的相处,不见有多热烈,也不见有多热情,更不曾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却偏偏让她为那一段岁月偏执成狂。
曾经,不曾遇到这样的岁月,曾经,不曾遇到这样的情绪,这一切她都不懂。她不懂她为何读了一辈子的《孝经》却不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个简单的道理。她同样不懂为何她读了一辈子的四书五经,却不懂同情“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用自己的一生来埋葬,这样决绝的方式,她做了,果断而卑劣,因为那一段岁月静好,她抛下了垂垂老矣的父母,因为她的岁月静好,她破碎了几个家庭的平淡。
这样的感情太烈,那一段岁月静好在这样一个烈女子的梦想中是否就真的完美无瑕,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女子走后,她的人生中从此抗拒那一份情感,无论平淡还是激烈,她一直在抗拒。
然而,无论如何抗拒,她还是遇上了,那一份岁月静好,无论是他编织的谎言,还是自己甘于沉沦的渴求。她知道,她还是遇上了。
只是,她知道,她做不出来,即便现在,她同样做不出来她当初的那一份决裂。
不是沉沦不深,只是不愿意再伤害,无论对谁。
可是,如果想要抽身,现在,终究还是做不到以前以为的轻易。而现在的自己对于那个与自己流淌着同样的血液的女子终究还是能够理解。
做不到她的那样的决裂,却理解那一份剥离,会血肉相连,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