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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红色高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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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红色高棉可是既血腥又残暴的。”宁栀来之前了解过一些这边的历史,边拨着树枝边咕哝道,“把市民都驱赶到集中营里,说是革命,可跟绑架有什么区别?这样的做法跟二战中的德国人无异。”

“历史学得不错,但政治就一般般了。”

“什么意思,我的理解有错误?”

“也不能这么说,看过《1984》吗?”

“乔治奥威尔的?大学时有读过。”

“那你怎么看待温斯特最后的结局?”经过一块断垣时,柊裴回头拉了她一把。

“唔……应该是恐惧和绝望吧。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生活在一个极权的世界里,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屈服于垄断的权力,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谓的挣扎。就算成功被洗脑,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在我看来,这却是一种解脱。尽管从表面上看仍旧属于老大哥的胜利,在这个社会征服了他们的思想和灵魂;但事实呢?茱莉亚和温斯特全都逃脱了他的束缚,说不定还在另一个世界成为了神雕侠侣,笑傲江湖。所以也有人说,爱情和极权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献身。”

“可又有谁知道那一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可能是另外一种阶级统治呢。”宁栀并不认可他的观点。

柊裴颔首道:“也许吧,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一个笑话。”

“说来听听?”宁栀来了兴趣,想不到他还有当段子手的潜质。

“有个小孩问他的朋友,你觉得天堂好还是地狱好呢?他朋友回答,不知道。都说天堂好,但谁都不想去;都说地狱不好,但大家去了都不肯回来。”

“……啊哈哈。”宁栀抽搐了下嘴角,决定收回前面对他的评价。

“不过书里有句话说得不错:‘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这倒为真理。”他本人似乎并没被自己的笑话冷到。

“有是有道理,不过咱们好像越扯越远了?刚刚不是还在说红色高棉吗,怎么就扯到极权主义上来了?”宁栀这才如梦初醒。

“差不多的事情。所谓旁观者效应,指的就是人类作为个体的责任感总是比作为群体中的一员时要强很多。”

“那跟我们谈论的又有什么联系呢?”

“意思就是,人类作为群体时,真的很软弱。”

“所以你认为这是一个集体的悲哀?”她挑了挑眉,不予苟同。“上学时老师问过我们一个问题:风气变差是因为坏人多了,还是坏人变多影响了风气?这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因果困境一样,各有各的理解。但我始终认为把个人的错误归咎于时代或者社会,本身就是一种狡辩。”

“时代是在个人的身上被克服的,但有时候时代在高歌猛进,个人却随波逐流了。只有少数没被同化的几个人选择逆流而上,创造并迎来新的时代,成为后人口中流芳百世的英雄。”

他们正顺着一条台阶,往下面黑漆漆的洞口走去。宁栀似乎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不由得叹息道:“世人皆爱功成名就的荣耀,又有几人会记得阅尽繁华和苦难后的沧桑。”

半天没听到后面的回应,前后都是一片黑暗,唯有远方洞口发出的光亮。“柊裴?”宁栀尝试着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她心下郁闷,只好独自向出口走去。从山洞出来,眼前的世界豁然开阔明亮,仿佛来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阳光在树干和石堆上摇曳出淡淡的光晕。入目是成片的绿荫,入耳是优美的鸟鸣,入鼻是芳草的清新。古色古香,有种岁月沉淀的气息,更有种不显山露水的含蓄。

“柊裴?”她又试着叫了一次他的名字,这次听到了脚踩树枝发出的沙沙声。

她回头,看到塌陷的残墟上鹄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你在叫我吗?”他高高在上俯视着她,嗓音圆润,逆光中看不清楚表情。

宁栀松了口气,“真是的,不要突然玩失踪啊,吓我一跳。”

柊裴轻轻一跃,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下次不会了。”这回看清了,他的目光温煦至极。

宁栀东往往西望望,见除了他俩以外周边空无一人,便问道:“在这里吗?”

“嗯。”柊裴点点头,“开始吧。”

宁栀从包里拿出玉铎,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用落叶摆了个佛教万字符,把装在瓶子里的梓音的血抹在占风铎上,再将它放置在万字符的中心点上。

“我也是第一次用这个办法,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原谅。”她虔诚地拜了拜,也不知是朝着谁。

一阵风带着泥土的气息吹过,四下万籁俱寂。

良久,柊裴才开口:“怎样?”

“我也不知道,”宁栀实话实说,“要回去联系我阿姨才知道。”

“照你这样,还不知道得忙到什么时候,说不定鬼早就跑了。”他一手插在口袋里,信步而来,“要不试试我的方法吧。”

“嗯?”宁栀困惑,“你有什么方法?”

柊裴从衣服里衬抽出了样东西,原来是一把棕色的折叠小刀。他打开小刀,在宁栀低呼声中,很快在手心滑了一道,手掌随即溢出温热的暖流,久违的痛意呼之欲出。“你干嘛?”宁栀大惊。

他走到万字符上方,看着深红色的液体静静滴打在占风铎上。占风铎发出了不同于往昔的,剧烈的震荡,风柱清脆的击撞之音回响在庞杂的废墟中,久久不绝。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奇怪超度亡灵的事吗?”他的面上荡漾着浅浅的笑意,“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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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悬挂的玉片叮叮当当震了起来,梁梓音猛然从红木太师椅上惊醒。

“怎么又响了?”吧台前正在研磨咖啡豆的林沐华昂首问道。

“我不知道……”梁梓音半闭眼睛,眼皮子颤了颤,回想起方才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绿意盎然的石堆上,呆怔的宁栀,凌乱的树叶,断了线的血珠,还有——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梓音?”林沐华轻唤着她,眉宇间添了丝惆怅。“不会是宁栀出事了吧?

“我也不知道。” 她心烦意乱,夺过一旁的烟斗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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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酒店的某个房间里,传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悲鸣。身着灰衫的少年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抽搐着,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了。

“柊裴这个混蛋,竟然对我们赶尽杀绝!”封画在房内来回踱步,终于恶狠狠地咒骂出声。“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封画,别冲动。”躺在床上的灰褂少年虽痛意难忍,面色发青,额头上溢满了豆大的汗珠,仍旧规劝她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哼,”她的眼里一片阴晦,精致的面容看上去也有几分狰狞。“几十年前确实不是,现在?哈哈,还真是不好说啊。”

“总之……”少年疼得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不要轻易……打草惊蛇。”

见她默然不语,他的心头登时被一层雾霾笼罩,只觉脑袋更加疼痛。“你不会已经……去了吧?”

“去了又如何?”封画不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胆小鬼。我还怕他?再说了——”她勾弯唇角,“现在主导权,可是在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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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我想要表达的观点。其实,我们口中通常所提到的‘死’,是另一种程度的‘生’——重生。”白发老人放下茶杯,笑了笑:“就如蝉蜕一般,当蝉蛹的背上出现一条黑色的裂缝时,蜕皮的过程就开始了。这个进行的时刻虽然十分痛苦,但是当成虫最终破茧而出的时候,它就获得了重生。”

“我最欣赏的还是周国平先生的一句话——人生于尘土,而归于尘土,乃一悲剧耳!假设我们在这个世界拥有的肉体为蜕皮前的躯壳,那么当我们舍弃它的时候,就是前往新世界的时刻。当然,在不同的宗教教义中,这个世界被形容成了不同的样子,例如六道轮回,阿鼻地狱,极乐世界,西方净土。但万教归一,有一点能肯定的是,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因此,人的灵魂和肉体是可以分离的。肉体来源于土还是要回归尘土,而灵魂却永不凋零,会下意识地寻找下一个归宿和永生。”

对面身穿黑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听完这番话后全然震惊,双目圆睁,叉着一块牛肉的叉子停留在嘴边,半晌没有动过,看上去略为滑稽。

咚咚咚,雕花木门被轻轻敲响,一位身穿白褂的青年推门而入。“打扰了。”他鞠了一躬,走到老人身边,俯身说了些什么。

“你看,尽管我已不希望被过去的人事纷扰,但总有过去的人自己找上门来。”老者用餐巾抹了抹手,优雅地站起身来,“失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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