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四面楚歌(1 / 1)
在加班了好一会儿后,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
如果不是因为我迟迟不肯下班,搞得我办公室里的下属们也不敢走的话,我真希望能一直呆在公司里面。虽然这有些不负责任,但我不想回去面对现在正住在我家里的一大一小。
当我到了三藩市,听妈说茹霜带着安琪不见的时候,我立即派了人到处去找,却万万没想到她们竟然是飞到了X城来找我。
当我打电话过去给妈报个信儿的时候,她对我却是满满的责备。
“安琪成天吵着要找爸爸,茹霜才会迫不得已带着她过去找你的,你就不能对她们母女俩好一点吗?”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有小双一个!但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她!”
我压抑不住脾气,对着电话另一端的妈发泄完以后,顺势把书房里的电话给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那几天我找小双找得近乎快疯了。
自从那天在她公司楼下最后一次见到她以后,她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无论我打了多少通电话,她都不肯接听。我到她家去找她,整个房子也始终是一片黑暗,等到了早上也不见有人出来。我明白到她公司楼下等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午休和下班的时间,我还是忍不住会过去一趟,想要见她一面,跟她解释。
“你别等了,小双出差去了,没那么快回来。”
就这样等了两天后的一个午休时间,那天那个最后跟小双一起离开的同事在大堂里看到了我,便走过来告知我小双没来上班的事。
“那您能告诉我小双去了哪里么?”我抓住了对方的手肘,恳切地问道。
“无可奉告。”对方冷冷地刷开了我的手,然后便通过了刷卡通道,消失在等候电梯的人群里。
“小双,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玄关处换上了拖鞋后,又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小双的电话。几乎在与电话拨通以后的同时,我听到了靠近玄关的小桌上有电话震动的声音。
我走上前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我的名字。
小双的手机!
正当我还没从诧异与激动里回过神的时候,就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我回过了头,发现小双的背影竟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拿着原本放在我这里的小行李箱,静悄悄地从我的房间里走出来,又动作很轻地把房门给合上。当她转过身与我四目相接的时候,我心痛得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眼前的小双已经瘦了一圈,眼眶底下尽是浮肿与疲惫。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煎熬着?
小双看到我,先是一惊,然后提起了自己的行李,想要往我身后的门离开。
看着这一幕,我心中充满了恐慌。
她那天原本是带着行李来的,当我在衣橱里发现她的行李时,心里又是悸动又是心痛。现在她却带着行李要离开,就好像要走出我的生命一样。
“小双,不要走!”
正当她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立刻从她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不要碰我!”
小双的反应让我背脊凉了一下,我微微松开了紧抱着她的手臂,但很快又加深了力度。
“小双,你不要走,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几乎是以哀求的口吻想要留住小双,怀里的她也不再挣扎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到冰凉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我的手臂上。
“小双……”
我松开了怀抱,想要把她转向自己,为她擦拭她的眼泪,但她却冷漠地甩开了我搭在她肩头上的手。
“林茹霜离开了,她留了一封信给你,我放在饭桌上了。”
我惊讶地望向了饭桌的方向,上面搁着一个白色信封。但让我更加震惊的是,摆在白色信封旁的是我给小双的钥匙。
正当小双要继续往大门的方向迈进的时候,我迅速地抓住她拉着行李箱的手腕。
“小双,你不要离开我。”
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斥着惊慌。
不曾拥有过还好,既然拥有了,我就不想再放开了。
我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拼了命挽留她。现在我的人生里面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我已经很累了,我需要时间去沉淀,你放手吧。”
虽然依旧是背对着我,但从她的鼻息,我知道她还是在哭泣。她的语气里有好多的疲惫,像是在不停地央求着我,让我放她回去休息。
这样的小双让我心疼不已。
无奈,我松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而她也决绝地夺门而出,没有回头。
“安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就只是患了点感冒,所以打算休息几天。”
隔天一早,我打了通电话给小张,让他帮我给人事部请个假。
现在整个屋子里就只有我和安琪,我总不能把一个四岁大的小孩丢在家里,自己去上班。茹霜离开的突然,我只能尽量托人帮忙去找,不过她既然有心离开,要找到她也并非易事。
“好的安先生,我会帮您向人事部告假的。您这阵子也忙坏了,您就在家里先好好休养吧。”
“住在港湾附近的居民闹事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家里突然多了很多烦心的事情,公司里也不见太平。
这两天,住在港湾附近的居民知晓政府有意发展那里的时候,竟然搞了个静坐示威,抗议对那里的商业化开发。我们即将向Mr Jackson买下的那块地皮现在是个居民散步、晨运的公园,加上原本那里的景色就很怡人,所以居民对那里即将要重新发展有很大的意见。不久之后,Mr Jackson就要过来正式与我们签约,如果在那之前没有把这件事好好处理的话,无论对他的公司还是我们的集团,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听说昨天的静坐中参和了几个激进分子……”
小张还没报告完毕,我的书房门外就传来了安琪嚎啕大哭的声音。
“小张,我等一下再回电给你,这件事麻烦你帮我盯紧。”
没等另一头的小张回应,我急忙收线。
安琪的事情,我从来就没有公开的打算,现在也没有做好要公开的心理准备。
当我打开书房门时,安琪已经哭跌坐在地上找茹霜。
“妈咪,妈咪……”
面对安琪,我有些陌生,有些措手不及。
在纽约工作的时候,我很少会去三藩市探望她们,我想安琪对我最大的印象大概也就是偶尔视讯里面看到的我。
看完了茹霜昨天留下来的信后,我突然对现在正在哭泣的安琪有了几分愧疚。
“好了,别哭了。”
我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不纯熟地安慰着她。尽管我抱着她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又哄又安慰,她还是停止不住哭泣,停止不住找妈妈,让我疲惫不堪,脾气也瞬间上来了。
“你妈咪就是不要你才离开的!你再哭我也不要你了!”
伴随着我的责骂声,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安琪停止了哭泣,但她脸上的震惊与恐惧让我对刚刚说的重话后悔不已。
我本想过去伸手抱抱她,告诉她刚刚我只不过是说了气话,但书房里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我便急急忙忙转身去接听电话。
“安先生不好意思,我这里有一份紧急的文件需要您签名,不知道我现在送过去给您签名是否方便?”电话里的小张语气有些急迫,我这时才突然想起昨天他好像有拿一份文件要让我签名,但我离开公司以前却忘了这件事。
“好,你把文件送过来吧。到了楼下给我一个电话,我会下来签。”
电话收线以后,我又回到了客厅,安琪的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乖乖地在一个角落里玩着她的玩具。想到她一早起来就哭着找妈妈,肚子应该也是饿坏了,所以便走到了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牛奶,涂了一片吐司,然后拿到了她的面前。她把食物吃完以后,又是静静地独自玩着玩具。
我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或许小孩就是这样,虽然偶尔爱闹闹小情绪,但也有乖巧的一面。
我回到了书房,又开始在电脑前处理一些公事。
最近文总那里安静得很,让我不禁联想到这次居民静坐行动的始作俑者会不会就是他。毕竟,卑鄙下流的手段,他也不是没有耍过。之前我就听说他在我之后也悄悄地到了美国想要找Mr Jackson谈谈,却吃了个闭门羹。以他的个性,他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会尽量想要破坏,更何况我们之前还坏过他的奸计。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后,我接到了小张的电话。
本想跟安琪说一声再下楼,但却发现她抱着自己的玩具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于是我便给她盖了毯子,便悄悄地下楼。
到了楼下,小张已经站在他停泊在路旁的车子前面候着。我快步走过去,坐进了副驾驶座。
“安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您身体抱恙了我还来麻烦您。”小张随后坐进了驾驶座后,把一份文件递给了我。
“是我不好,把要签的文件给疏忽了。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细心在旁协助,现在还得麻烦你把文件送过来给我签。”我翻阅了文件的内容,细细地阅过上面重要的条款以后,便在最后一页的页面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前阵子因为小双的离开,我在工作上也很难集中,幸亏有小张在旁多帮我打点着。在我疯狂加班的时候,他也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加班,还会叮嘱我用餐。
“这只不过是我分内的工作而已,安先生不必放在心上。”他腼腆地笑着。
“对了,关于昨天的静坐示威,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向我报告?”我突然想到刚才他在电话里提及了昨天的静坐活动,但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
“是的,我们派去观察的人发现在昨天的静坐示威中,加入了几个比较激进的份子,一直在那里煽动居民们的情绪。后来问了问那里的几个居民以后,都说那几个人是生面孔,应该不是居住在那里的居民。另外,昨天也出现了几个小报的记者前去采访,但新闻都给我们公关部门的同事给压下来了。”
“查出那几个人的来历了么?”
“我们还在追查当中。我比较担心的是继续让居民静坐示威下去,还是会引来媒体的采访。我们是否应该以比较强硬的手段驱散他们?”
小张的顾虑并无道理,下个月初Mr Jackson即将过来与我们签约,任何负面的新闻都可能影响到我们。
“使不得,现在网络力量大,人人都可以是记者,如果我们以强硬的手段逼迫他们的话,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弹。对了,荷兰那里的设计团队几时会过来?”
对于港湾那里的发展,我们集团一直都是有自己的计划与盘算,只是还不是时候对外公开。为了这次的重新开发,我们还聘请了一个荷兰著名的规划与建筑设计团队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刚刚出来之前收到了那里捎来的电邮,他们已经启程,明天晚上应该就会抵达X城。”小张拿起了平板电脑,再次确认他们的班机行程。
“好,明天你派几个人去好好招待他们,然后我们定在后天下午开会。我会亲自去主持会议。”话才刚说完,我突然想到了安琪,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我总不能一直放着公事不管。
“好的,我会去安排的。”小张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安先生,我看您脸色有些难看,您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会帮您多看着的。”
“嗯,谢谢你。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随时向我汇报。对了,文总那里你也帮我多盯着。”
“您是怀疑这次的事件是文总在后面搞的小动作?”
我笃定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会再向您汇报的。您需要我送您上去吗?”小张关心地问道。
“不必了,你别下车了,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快到午休时间,你快去吃午餐吧。”下车之际,我瞄了瞄手上的腕表,不知不觉已经快中午了。
目送小张的车子离开以后,我便走到了附近的快餐店外带午餐回家。
虽然让小孩吃快餐好像不怎么妥当,但在这里附近我能想到的最好选择就是快餐店里的儿童餐。
回到了家里,安琪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膝啜泣。
她眼神里布满了不安与恐惧,大概是因为醒来后看不见我,所以着急了。但随着我回来以后,那漆黑的眸子慢慢恢复了镇定。
只是刚刚她那不安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小双。
在我去美国之前,小双也曾经因为我要离开,眼神里也露着许多的不安。然而当初那份我无意加在她身上的不安,现在正在反噬着自己。
小双,我好想你。
“……我是来拿回我的手机的。”
晚上八点多,我让安琪睡下以后,正在书房里处理公事,门铃就响了。
让我讶异的是,站在门外的不是别人,而是小双。
“我昨天好像把手机落在这里了……”小双眼睛直盯着地板,语气有些尴尬。
我从来没有比现在还庆幸着小双有爱丢三落四的小毛病,就是因为她这样的迷糊,才会那么快让她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进来找吧。”
我虽然知道她把手机落在哪里,但我却不想直接拿给她,然后又看着她离开。这或许是我能挽回她的机会,昨晚看着她这样离开以后,我一直放不下心,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去找她谈。
小双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后,最后还是脱了鞋子走进来。
“地板凉,你换上拖鞋再进去找吧。”我从鞋架上取下了她平常在我家穿的拖鞋,摆到了她的脚边。
“没关系,我找到手机就离开。”
她语气冷淡,字字刺进我心头。
我难过地望了她一眼,她顿了一下,便错开我进屋找手机。她凭着一点点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又准备离开了。
“小双,你都不愿意听我解释么?”
“不用解释了,昨天林茹霜已经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
我虽然不知道林茹霜是如何给小双阐述我们之间的事,但我却看到了小双在说完那句话以后,双肩颤抖得厉害,还听见隐约伴随而来的啜泣声。
“小双……”
在我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以后,她猛然转过身面向我,却不肯抬头看我一眼。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松开过的拳头,一拳一拳地落在我的胸口,越来越无力。我再也按捺不住,把她拥进了怀里,任由她痛哭的声音全部隐没在我的胸膛里。
待她把心里的委屈哭尽以后,我俩已无力地直接瘫坐在玄关处,冰冷的瓷砖地板上。
虚弱不堪的小双靠在我的怀里,而我也一直静静地不敢动,不敢挪开放在她身上的手。眼前的门就好像是和我在进行一场拔河赛,一个不留心,小双就会从我身边硬生生被拉走。
我有好多话要跟小双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没有勇气开口。过了许久以后,反倒是小双先开了口。
“安琪呢?”
刚刚那么一哭,小双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让人心疼。
“在我房间里睡觉。”
我悄悄地把围绕在她身上的手臂轻轻收紧,害怕她会突然起身,开门出去。她没有任何的回应,依旧静静地靠在我怀里。不知又过了多久,这样的沉默反而渐渐成了一股令人不安的处罚。
铃铃——
书房里的手机响起。
要不是此刻屋里太宁静,恐怕隔着书房那道门,我们还真听不到那隐约传出来的铃声。
“你不去接吗?”
面对小双的问题,我选择了沉默。我害怕此刻的放手,回来后玄关又是一片空荡荡。
手机的铃声断了不久后,又再响起,像是急迫地催人接听。
“你去接听吧,我不会偷偷走掉的。”
她微微抬起头,用一双哭红了的眼睛直视着我,这也是她今晚第一次正眼看着我。本来我还有些不置可否,但看着她已经恢复平静的眼神,我才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让她从我的怀里退开。当我站起身要往书房走去的时候,电话已经第三次在作响。
“小张,什么事?”
我快速地走到了房里,接听了小张的电话。若非有急事,小张也不会那么急迫地连续打着我的电话。
“安先生,我派去盯文总的人有了新的发现。您的猜测是对的,文总刚刚与静坐示威中的其中一名生面孔接洽,好像还在密谋一些什么新的行动。”
“有探听到是什么行动么?”
“没有,他们交谈了两句后好像发现了我们的人,于是便离开了约见的地方,直奔到文总的宅子。我们这里没有办法进一步打听到什么。”
“我知道了,你让人继续盯着文总。既然我们现在知道文总与静坐示威里混进来的那些人有联系,你也派人去那里盯紧,以免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他们还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你继续向我汇报,我明天大概也还没办法回去公司。”
“好的,我会照您的吩咐去安排并随时向您报告新的情况,您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挂了小张的电话后,我无力地往后靠在皮椅上。
事情一波接着一波而来,打乱了我原来的步伐,让我感到无比的疲惫。
正当我还在一手搓揉着我犯疼的额头,闭目想着要怎么应对工作上的事情时,我突然想到了小双,便猛然从椅子上弹起。要是她乘我接听电话的时候离开的话……
但我才刚站起身,就看到了她站在书房外面,瞬间消除了我内心的紧张。
她讶然地扫视着我坪数不大的书房,里面尽是我睡了快两个星期后的一片凌乱,而书桌上也乱撒着一堆我之前搬回来看的文件。当她的视线飘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看到她眼底对我的一丝心疼。
“你都在这里睡吗?”
面对她的问题,我只能尴尬又无奈地点点头。
平时这书房我都会亲自整理,没让家政阿姨进来打扫。但这阵子我已经没有整理的心情,却碰巧让小双给撞见了现在这里面的狼藉。
小双的眉头紧锁,又问道:“那么公司呢?”
“安琪的妈突然离开,我想我暂时没办法到公司去上班。”这现在正是我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这边还没能挽回小双,那边又得帮安琪找回妈咪。没想到这个时候公司那里也出了状况,我又不能丢下安琪专心去处理。
这完全就是个四面楚歌的情况。
“小双……”
“亦翔,你给我一点时间去想想吧。这一切太突然,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走近你的身边,我……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相信你。”
小双别过脸庞,不让我看到她眼眶里从新溢出的哀伤。那样微小的动作,让我颤动,害怕她又要转身离开。但走到了她的身边,我又不敢触碰她。
我从来都不觉得安琪或是茹霜会成为我和小双之间的阻碍,毕竟那对母女不曾在我心中占据任何分量,我也愿意在其它方面弥补她们。但小双是我爱了好久好久的人,想好好珍惜的人。我要给小双的是最完美无瑕的爱情,才会没有勇气去坦白,才会想要私底下去找茹霜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却没想到纸终究包不住火。
小双,你不愿意走近我,那么让我再次走近你好么?
“我送你回去吧。”
好半晌,我伸手怜惜地摸着她的头,终于还是决定放手让她回去。我不忍心看着她杵立在那里,继续面对着我,和自己的内心做交战。
“我自己坐车回去吧,安琪还小,不要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说完,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我的脸上。她的目光停留了好一会儿后,微微举起了她的手,但却在碰到我的脸颊之前,停顿在半空中,又徐徐地落下。
“你早点休息。”
她的目光从我脸上撤走,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那道门后。
“安琪,你自己乖乖在车里玩着娃娃。我离开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千万不要跑开,也不要乱开车门,知道么?”
我不知道我的话,安琪听得进多少。虽然有点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车子里,但看着她听完我的话以后,淡淡地点点头,我便当她有把刚刚我的那番话听进去。我把她的小水壶放在她的身边,空调开着,车窗摇下一点后,便急急下了车离开。
今天一大早就接到了小张的电话,不出所料,静坐示威的场地凌晨的时候果然出事了。一群流氓乘示威的人群睡着的时候,竟然殴打他们并对他们进行强行的驱赶。幸亏我也派了人在那里盯着,才及时报警阻止了他们的恶行。但是在警方抵达以前,还是有好几个人受了伤,其中还有个老伯被玻璃瓶子砸伤了头,正在医院抢救中。
而这次的事件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已经在X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矛头全部指向了我们的集团,让我们的股票一开盘就稍微下跌。我心里当然明白这又是文总他一贯栽赃嫁祸的老招数,但是还是防不胜防,又被他摆了一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当务之急还是得由我亲自代表公司出面,先到医院安抚居民们的情绪会比较好。
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五楼的病室时,电梯在二楼处停了下来。电梯门一开,小张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安先生,能在这里碰上您真是太好了。我们的公关部门虽然已经尽力压下消息,但是五楼还是聚集了许多媒体记者,我看您还是别上去好了。”
“那位伤了头的老伯怎么样了?”虽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有些让我却步,但我还是有点挂心受了伤的群众,尤其是那位伤重的老伯。
“经过医生的抢救,算是脱离了危险,但毕竟他有些年纪了又一直还没醒,所以现在还在加护病房观察中。他的家属也在,情绪正激动着。”
“我还是去看一下比较安心。”
这是个极度不理智的行为,但毕竟人命一条,文总能做到草菅人命,我却没法视而不见。
但是,电梯才刚到了五楼,我就有些后悔自己这感情用事的决定。
“安总监,听说这次是天宇集□□人去驱赶示威居民,请问这是真的吗?”
“你对这次的事件有什么话要说?”
“听说你们都会勾结黑帮份子帮你们做事,请问是否属实?”
“安总监,请问这会影响到你们不久后的地皮买卖签约仪式吗?”
电梯门一打开,就被大群的记者重重包围,问题排山倒海涌来,而且道道都是对我们不利的提问。在这样的骚乱中,我始终保持沉默,在小张和几个原本在那里守着的同事开路下,一步一艰辛地往加护病房走去。但记者也是步步紧跟,此起彼落的发问声没有停过。
突然,我感觉有什么磕到了我的头,黏黏的液体顺着我的头发与眉角流下来。
周围一道道的惊呼声以后,立刻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当眼前向我丢鸡蛋的一个中年男人朝我丢第二只鸡蛋时,周围的镜头和闪光灯对着我不停地闪,蜂拥而上的记者形成了一道围墙,把那个男人给堵在了人墙外。
“安先生,我们快点离开吧。”
小张搀着我,迅速地往电梯口走去。
电梯口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早就站了一排保安人员,一部电梯也敞开着门候着我们乘搭。
“小张,刚刚那是什么人?”
我一边拿过小张递过来的纸巾擦拭着头上的蛋液,一边问。
“那个是老伯的儿子。尽管我们刚刚已经向他解释过凌晨发生的事情不是我们集团所为,但是他却情绪很激动,完全听不进去。”
我可以理解那名中年男人的举动,但这样的羞辱却让我心中愤恨。
上一次何然向我抛掷蛋糕,连同这一次的鸡蛋洗礼,文汉生,这次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这里意外地不像楼上一样吵闹。
“小张,送到这里行了。你上楼去帮帮公关部门的同事,也帮我盯紧这里的情况,有什么事情,立即向我回报。”
我不想让人看到车上的安琪,所以到了电梯口便打发小张上去。
再次确认停车场里没有记者后,我快速地走回了车上,安琪还依旧乖乖地玩着手上的娃娃。帮她扣好安全带以后,我便开着车子离开医院。
只是没想到车子才刚刚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又是一堆死缠烂打的记者围堵我的车子。我立刻脱下了外套,把安琪给蒙了起来,不让她被拍到。
在我又是按喇叭,又是一点一点地开车前行下,终于冲破了记者群的防线,驱车离开了现场。
我把车子开了老远以后,才想到了安琪,便连忙把车子停在一个公园的停车场。
掀开外套,里面的安琪早已经哭成一个小泪人,眼里尽是慌恐。
“安琪不怕,没事了。”
我把她抱了过来,不停地拍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
或许把她带出来才是我今天做的最不明智的决定,但是我又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我抱着她绕着车子一直走着、哄着,下午的太阳晒得人有些不舒服,但更令人不舒服的是我身上黏乎乎的感觉。在确定安琪的情绪渐渐平复以后,我们便开车回家。
安琪大概是刚刚哭累了,回到车上便睡着,直到我们到家了都还没醒来。我抱着她搭电梯上楼,却发现家门口意外坐着一个人。
“你还好吗?”
那正在抚摸着我脸颊的熟悉触感让我心头一震。
如此似曾相识的场景,为何你总是在我狼狈、无助的时候都会出现呢?
“小双……”
我忽然有俯下身吻她的冲动,但抱着安琪,我根本没办法靠近她。
但她却一点一点向我靠近,张开了自己的双臂,犹如天使张开了她的羽翼,把我连同着安琪,包围在我熟悉的体温里。
-四面楚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