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伤你所伤,痛你所痛(1 / 1)
我真不应该答应于远宏当他的女伴。
要不是那次爽了他和秦湘的约,我也不必答应陪同没有女伴的他出席他们家集团的创社周年纪念晚会。这样的场合从来就不适合我,而像现在这样用各种仪器挟持着我的三千发丝,把我硬生生拴在造型屋里的椅子上对我而言更是个大大的活受罪。
我刚刚要伸手拿起摆在前方桌子上的手机时,后面的仪器就把我的头发给扯了一下,疼得我叫了出来。
“哎哟,小姐你可别乱动啊,我们给您上这个也不容易。你是想拿手机是吧?”造型师的助理听到了我的惨叫声,赶忙着过来帮我把近在咫尺的手机递到我手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谢谢你哦。”被她那么一训,我感觉到其他客人也望了过来,让我感到有丝丝的羞愧,只好接过手机后,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任他们宰割。
翻开手机盖,我也就是刷刷微博,看看新闻,然后再去看看信息箱。
依旧是没有新信息。
安亦翔最后一次发信息过来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了。内容是说他来临的一个星期会很忙,可能会忙得都没时间联系我,而信息的最后是说他希望自己忙完以后能和我一起去吃个饭。
再往上扫屏,离开我家后的那个星期他一共约了我三次,但三次我都礼貌地以各种理由回绝。
然而他忙碌的那个星期过去了以后,又再过了一个星期,他始终没有联系我。
他还在忙吗?
我其实也和秦皓哥讨论过是否应该主动联系他,但秦皓哥却激动地阻止了我。
“你千万别!谁知道这是不是高手一贯爱用的欲擒故纵的烂招数。”
他会吗?
以前我认识的他固然不懂得什么是欲擒故纵,但现在的他是否已经变成了个玩世不恭的高手,我倒不敢下定论。我的直觉说不会,就是拉不下面子主动联系他。
不知时钟上的时针分针秒针跑了多少圈,他们终于从那些仪器中把我的长发释放了开来。平时的我不怎么打理这头长发,所以发梢早就有些干枯了。但要花大钱又得要坐在美发厅几个小时去做个护理,我想我会先枯掉。今天这个场合倒给我捡了个便宜,远宏说不想带个让他丢脸的女伴出席,所以老早就订好了造型屋让我打扮一番再来接我。
“窦小姐,您预约好的化妆师已经到了,我们去把他请上来,请您稍等。”发型师在为我的发型做好最后的固定与修饰后,便差了身边的小助理去请化妆师。
“化妆师是另外约的吗?你们这里没提供化妆服务?”我好奇地问。
“有的,但于先生另外请了一位大师级的化妆师过来。”他好似羡慕地微笑回答着。
这个于远宏又在乱花钱了。
让我有个机会体验做做造型虽然是个不错的想法,但有必要如此花大钱又劳师动众地请更好的化妆师来吗?我这张脸到底是有多给他下面子,他才需要出动大师级的化妆师过来?干脆请个会易容的过来算了。
不,干脆换个女伴比较省事!
“小双BABY,SURPRISE!”
我还没回过神就被这把声音的主人一只大大的臂膀从我的右侧横跨到我另一只肩膀,把我连人带椅子地往后揽进他宽阔的胸膛。镜子中映出的是秦皓哥俊俏的面孔,他正在打量着我的发型与身上的小礼服。
“我的BABY今天这样打扮我都快认不得了,SO BEAUTIFUL!”
说着,他竟然还用他的脸蹭了蹭我的脸,让对这种亲密举动很不熟悉的我瞬间脸红得像放进沸水里煮的龙虾。
他左一声BABY,右一声BABY的叫,把其他客人的目光都召集了过来。
我想大家不是在看我是如何如他口中所说的BEAUTIFUL,而是在看这个揽住我的健硕美男子有多BEAUTIFUL。我还冷不防地中了几道附近女生用嫉妒的眼神释放出来的冷刀子。
“你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我在微笑底下小声地问道。我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但现在戳破了也是自己没面子而已。
“反正我没娶你未嫁,这样逗着大家玩有什么不好?再说有我这样优秀的美男子喊你‘BABY’,你看着大家羡慕你,你不也很爽吗?”他的头紧贴着我的头满脸笑吟吟地说。
“爽屁咧,做工啦。”
秦皓哥在我和秦湘面前虽然已经公开了自己的私密,但我想外界还是不知道的。
在我得知他是美国小有名气的明星化妆师以后,我曾上网搜索过有关他的资料。有不少的花边新闻都是在传某某女模倒追他,或者是某某亚裔籍小女明星为了他和另一个女模大打出手等,就是没有一则是跟彩虹沾上边的。刚刚那一幕或许也是在演给不知谁或是哪个同行看,我乖乖配合就是了。如他所讲,我名花没主,这一下配合不伤我一根发丝,顶多是挨几个女生妒恨的眼神罢了。
“于先生,你的女伴下来了。”
秦皓哥牵着脚踩五寸细跟高跟鞋的我,小心翼翼地从造型屋的梯级上走下来。
真不明白为何穿小礼服就得配上这样一双鞋子。如果今晚这鞋跟没有魂断我脚下的话,就肯定是它前世修来的福。
“于先生,嘴巴再不合上蚊子就要飞进去了。”
秦皓哥把我牵到于远宏面前时,他还是刚刚我出场的时候那副惊讶的表情。秦皓哥的话加上他的表情让我不禁噗嗤一笑,接着变成我一贯的大笑,远宏才回过神来。
“窦小双,你今天是我的女伴就不能淑女一些吗?”
远宏尝试用他的不满掩盖他之前失态的尴尬。我和秦皓哥对望一眼,两人一起笑得更大声。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今天可是于二少爷的女伴,必须‘装’淑女,不要再惹我发笑了。”我拍了拍秦皓哥的手臂,暗示他在远宏发飙以前停止取笑他。此刻的远宏整个脸已经涨红了起来。
秦皓哥也止住了笑声,上下打量了远宏后便凑过脸来说:“小双啊,我看这个小鲜肉身形高挑又帅气的,跟你很般配,你们今晚肯定是全场的焦点。今天晚上你就把那个老是闹失踪的家伙给抛诸脑后,玩得开心一点。”
秦皓哥的一番话点破了我刚刚在造型屋里时的心不在焉。
我看着远宏一身的打扮,再看看自己一身的打扮。我们都如此盛装打扮要去玩了,我就下定决心今晚要把安亦翔从脑海里甩出去,好好陪远宏赴宴,尽情地玩。
“于先生,我把我的BABY交给你了。要好好地牵好,再把她好好地给我牵回家。”说罢,秦皓哥把我的手给交了出去,像是婚礼上新娘父亲把女儿的手交给新郎一样。
远宏眉头皱了一下,以奇怪的神情望着秦皓哥。我看着便翻了一个白眼,一手□□远宏的臂弯,想要把他快速地从秦皓哥的视线里带走。
“我们走吧。车子停在哪里?”
“他为什么叫你BABY?”远宏在路上突然这么问道。
刚刚在造型屋里的情形,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挺好笑的。那么大的人还被人喊着BABY虽然有些尴尬,但这种男女之间幼稚的昵称听了还是会让人飘飘然的,尤其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
“你知道他是秦湘的哥哥吧?他在家里都是把妹妹叫做BABY的。”我不想多做任何解释,就随便编了个说法。
“哦。”远宏答了一声后便继续专注地开着车朝我们城市里最大、最豪华的大酒店驶去。
两名站在门口的侍应把宴会厅的大门打开时,我倒吸了一口气。
这晚会现场的华丽并没有那种金光闪闪的俗气,倒是多了几分高雅与气派,让人仿佛置身在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宴会场景一样。我们抵达的时候揭幕舞会刚刚开始,一对对的男男女女穿着华丽的衣服在礼堂中央那盏偌大的水晶灯下翩翩起舞着。
我感觉到身旁多出了一只敞开的掌心。
“赏脸跳一支舞吗?”
远宏莞尔而笑,眼睛眯成了一对标致、完美的弧形。
我像着了魔似的伸出了手,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恐慌地缩回几乎要碰触到他掌心的指尖,形成了一个停顿在半空中的小拳头。
“可……可我不会跳啊。”
或许是今天远宏的装扮有些不同,那股绅士气质竟然也会让我紧张起来。
“跟着我就行了。”
他抓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抓包递给了身边的侍应便往舞池走去。我那小拳头也在他温暖的手心里融化开来,紧紧抓住他的大拇指,然后还没回过神来我们就已经到了舞池的中央。
“窦小双,不要往地板看。来,看着我,抬头挺胸。”
突然被带到了舞池,我有些慌乱。虽然之前跟大伙儿去夜店玩时也下过舞池几回,但那些可都是群魔乱舞,这样正式的舞池让我怯场了。可是如今已来到了舞池中央也就没有用走着回去的道理,只能对我的舞伴言听计从。我刚刚一挺胸抬头便对上了他一对自信炯炯的眸子,让我身上的所有细胞顿时振奋了起来。
“很好,右手给我,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乖乖地把自己的右手交给了他,他一把举得高高的。
他本来就高我整整一个头,对他来说那是适当的高度,但如果我没穿上高跟鞋的话,恐怕舞跳完了我的手也废了。我不禁对脚下的高跟鞋默默地承诺着自己会特别小心,不让它出征一次就战死沙场。
我突然感觉到背上多了一个陌生的温度。
由于我的小礼服是背后镂空的设计,远宏的一只大手就这样贴在我□□裸的肌肤上让我紧张、害羞了起来,身子也变得有些僵硬。我努力地压抑着这样的情绪,毕竟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如果被眼前小我整整四岁的男生察觉的话,我的颜面要挂在哪里?
“不要紧张,现在跟着我的指示:你右脚先起,然后往后退一步,我们再往左边划过去……”我紧张地往后迈出了我的第一步,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的四只脚看。
“不要往地上看,这样反而会踩到我的脚。来,抬头挺胸,左脚往前跨一步。”
我听了他的话后连忙抬起了头,看着他也在看着我,嘴角是浅浅的微笑,眼里是满满的温柔,既熟悉又陌生。虽然只是瞬间而已,我却忘了下一步该如何跳,只感觉到背后的那只手轻轻地将我往他的方向推近,然后在他手心里的右手被轻轻一拉扯,我的脚步顺着这样的方向完成了一个基本的‘口’字形舞步。
“看吧,我都说了很简单的。”
在做了几个小小的‘口’字形舞步,我们步伐一致地划得更开,在舞池里面兜兜转转画着几个大大的‘口’字。其实如他所言,这个舞其实也真的不难跳,我可是越跳越自信,越跳越上瘾。
“要试试看别的招式吗?”
没等我回应,远宏在我背后的手把我轻轻地一推,牵着我的手也相应地把我往我的右边一甩出去再顺势把我拉回来。我一个小小的身躯就这样被卷进了他的怀抱,顿时吓得我用左手紧钩住了他的脖子。
“窦小双,不要紧张,我会扶着你不让你跌倒的。”他嘴角坏坏一笑,对我眨了眨一只眼睛。
他的身子往我的方向俯下,我也下意识地往后倾。我害怕自己会跌倒出糗,另一只手也钩住了他的脖子,然而在我背后和腰部的一双大手却稳稳地托着我的身子,不让地心引力把它给召去。
我们就这样低空转了半个圈子,他一双手把我往上推回上来,左手拉起了我的右手,回到刚刚我们最初迈开舞步时的那个姿势,不过这次在我背上的那只手是紧紧将我按进他的怀抱里面的。
我原本应该放在他肩膀上的左手也早已跑了位子到了他的后背,紧紧把他抱着,下巴托在他的肩膀上喘息。刚刚那个动作才不过才短短几个瞬间,却像是一个个永恒的定点,包含着好多的激动、兴奋,还有刺激。
我们这样的舞动,竟然在音乐结束后又神奇般回到了原来的起点——舞池的中央。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围一对对原本也在翩翩起舞的男女早已经退到了舞池的边缘,围成了一个大圈圈把我们两个人给圈了起来。随着我们那完美的下腰动作再回到了结尾的定点姿势后,周围的人群不禁鼓起掌,我和远宏也终于同时回过神来,相视一笑。
“会累吗?”
远宏从一名侍应生那里接过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我。
“不累……才怪。”
我浅尝了一口,冰冷的香槟一骨碌地滑下了我炙热干燥的喉道,留下了与远宏脸上的笑容成相映的微甜芬芳。
还好最近有被秦皓哥从房间里拖出来跟他一起练瑜伽,不然我这身僵硬的老骨头可要在刚才被远宏那样一拉一甩之下给拆散了。不过话说回来,刚刚那段舞却是无意中实现了我几乎快忘记的儿时梦想——与王子共舞。
好吧,远宏今天这身打扮加上他又是堂堂天宇集团的二少爷,勉强也算是个王子吧。
“二少爷,老爷已经到了,你不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吗?”
一位看起来已过了耳顺之年,身着整齐的长袖上衣和西装长裤的老伯走到了远宏的旁边,小声地说道。
“知道了,陈伯。”
对于这个称呼我并不感到陌生,几次远宏在我面前与家里通电话时,都是找这位在家里十分照顾他起居的管家——陈伯。陈伯正好看着身边的我恭敬地微笑着,我也回了他一个点头微笑。
“小双,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罢,远宏便拿走了我手中的高脚杯,随手放到一名经过的侍应生的托盘上,牵起了我的手便往一群正在谈笑风生的人群里走去。我还没来得及去责备他干嘛这样乱牵别人的手时,我看到人群里面有个熟悉的面孔。
那正是远宏的父亲,天宇集团的总裁——于震鸣!
我立即把远宏握着我的手抓得紧紧的,另一只手也钩住了他的手臂,想阻止他继续前行,他却似乎没有察觉似的,缓缓地步步靠近了自己的父亲。
我那么害怕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在许多年前我就已经与他见过面了,在远宏就读的那所高中。
“窦老师,我看事情都已经闹开了,你还是走吧。”
校长委婉地向我提出了提前解聘的提案。
在平时众多老师聚首在一起开周期会议的会议室里,今天就只坐着校长、校董,还有我。校董旁边还站了个看似像秘书或助理的人物,房间里一共也就四个人,显得十分空荡。
“可是……”那是于远宏单方面喜欢我,我知道后也尽量避开了!
但后面这些话我都还没说出来,就被校长狠狠地劈断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校长急急忙忙地打断我、安抚我,显然是不想我在远宏父亲的面前这样品论他的孩子。其实我已经向校长解释过了无数遍,但还是换来这样的结果,我还真是冤啊!
从头到尾于先生都未曾正眼看过我一眼,只是很有威严地坐在那里,品着校长为他沏的上等好茶,事情就这样被办好了。
校长后来有意把我推荐到其他学校代课,但我已无意继续了。毕竟就只是大学放假时打的一份假期工,不是非打不可,也无需让别人为了我硬要做出什么特别的安排。我只是觉得这样子离开,肚子里装的是满满的委屈而已。
当初第一次见到于先生,只觉得他的严肃与冷漠让我的背脊不禁一凉。今天在这样的场合再次碰头,虽然他面对宾客时脸上多了几分笑颜,但还是感觉到有冷飕飕的风,阵阵吹在我□□裸的背上。
“爸。”
乘着于先生与他人结束了谈话,远宏把我牵到了自己父亲的面前。
“嗯。这位是?”
于先生收起了刚刚对宾客的笑容,表情不温不火地应了远宏一声。他对远宏这样的冷漠让我有些吃惊地偷瞄了远宏一眼,但他也似乎习以为常似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这样才最最不自然。
“这是我的朋友,窦小双。”
“于先生,您好。”
面对于先生,除了有万分的紧张之外,还有点小心虚。万一他认出我来,会不会以为我这是要卷土重来,企图拐跑他的宝贝儿子?
“你好,窦小姐。”一句简洁的问候,他有绅士风范地伸出一只手来,我也乖乖地交出钩在远宏臂弯的手去与他握手。“刚刚我看到了你们跳舞,窦小姐跳得真好。”
我想这句客套的称赞显示了他并没有把我给认出来,我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哪里的话,我是第一次跳,是远宏带得好。”
我当机立断地把这份称赞反射给了远宏。其实这句话不像于先生的称赞那般客套,而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语毕,我转过去看着远宏,发现他直直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仿佛在殷殷期盼些什么。
眼前的于先生放下了严肃,嘴角微扬,一只手拍了远宏的肩膀两下,像是给予了什么肯定似的。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睛里划过流星一般一闪即逝的欣慰。
“窦小姐太客气了,我看你刚刚的范儿一点也不像没跳过舞。”
我们的身后传来了一把爽朗的声音,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阴阴的感觉。与其说那是把爽朗的声音,不如说声音的主人是在故作爽朗。听着这把声音,远宏握着我手的手僵硬了起来。
“爸,我们来了。”
“于总裁,您好。”
在我还在担心地望着远宏的时候,身旁多了两个身影,还有一把熟悉的声音。
我的视线从远宏的脸上移开,再往声音的方向望去,站在我另一边的竟然是安亦翔!
“呵呵,你们总算是到了,怎么都没带上女伴呢?安亦翔,你可别像远达一样成天只埋头工作不成家,这样我会被冠上苛刻员工的臭名呀。”眼前的于先生突然像是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和蔼又关心晚辈的长辈。
远宏把我的手握得越来越紧了,我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在学校的天台上远宏曾透露过自己有一个不怎么关心自己的父亲。当时我只不过把他当作是一个处在叛逆期、不明白长辈心思的小孩,才会说出如此一番话。今天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也变得不明白了。或许我的小手现在被他捏得有多痛,他的心就有多痛。
算了,我既然能痛他所痛,自然也能忍他所忍。即使今天我的手会被他捏碎,我也就认了,不做任何挣扎。
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握紧的不是自己的拳头,便赶紧把手松开了。但这回却换我去握住了他的手,给了他温暖的一笑。我想现在的他除了安慰,也需要温暖。
“刚才我们一进来就看到远宏和窦小姐的开场舞,亦翔可是看得目不转睛呢!所以说窦小姐是第一次跳的话,我还真是不敢相信。”
在我和远宏晃神的那几个瞬间,我完完全全错过了他们的谈话。
现在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才稍稍回过神来,身旁的安亦翔眼神也因为他的一番话而多了一丝尴尬与不自在。
“我真是第一次跳。”
听到于先生叫他‘远达’也不难猜出他是远宏的哥哥,只是这个人怎么那么难缠,是要我确认几次刚刚那是我的处女秀?
或许我的语气中参和着一些不耐烦,气氛顿时僵了起来,围着我的四个男人都同时以我阅读不出的不同表情研究着我。
“于总裁,到时间致词了。”
于先生身边出现了一个看似像秘书或是助理的人通知他该上台致词,我们这小群人才悻悻然地鸟散。
“小双,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
远宏拉着我的手便带我走出了慢慢聚集到台前等着听总裁致词的人群。我悄悄地回头望了一下安亦翔,他的目光太锐利,在我还没看出那是什么样的表情前,他的脸就已经淹没在人群里。
“手还疼吗?”
远宏一脸歉疚地看着我的右手,上面是一块被他捏得深红的印迹。都已经成深红色了,说不痛是假的。
“我三不五时不是这里碰到就是那里磕到,这是小儿科啦。”即使是假的,也要给他骗下去。
他温温一笑,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但眼睛里的笑意还是有几分抹去不掉的愧疚与苦涩。
“对不起。”
“别傻了。”
傻小子,你的痛我又岂会不懂,你又何必道歉?
我递了一块小小的三明治到了他的嘴边,他看了一眼,表情突然变得惶恐。我刚刚一时贪心,每样小点心都取了一块来试试,就是刚好没看见这块三文治里除了龙虾沙拉外,还夹着一片绿得叫人觉得恶心的黄瓜。我正愁着该怎么解决这个我和远宏都十分厌恶的东西时,正好他自己来个自投罗网,呵呵。
他最后还是敌不过我的逼迫,让我把这个三文治硬生生地送进他口中。看着他咀嚼间快要吐出来的表情和那恶狠狠盯着我的眼神,真是快把我给乐死了。
会场里突然一片掌声四起,我原以为远宏的父亲已经致词完毕,往台上一望,他的父亲竟也在台上鼓着掌。一个身影以飞快的脚步跑上了舞台,站到了他的身边。
是安亦翔!
他依旧是那么光芒四射,依旧是那么遥不可及的耀眼。那是我从以前就知道的事实,只不过如今碰到了伯乐,把他打造得更闪耀。
通过台上司仪的介绍和远宏父亲的评价,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凭着自己一套独到的眼光和分析在美国和国内是如此的声名大噪,名利双收;才知道他是天宇集团风险投资部的总监,带领了三个风险投资小组,为公司带来了极大的盈利;才知道他最近又成功帮公司以比原本要开的价钱还要低的估价收购了一个百货商城,为公司剩下了不少资本,提高了公司今年的净盈利。
慢着,他最近已成功帮公司收购了百货集团不就代表他本来在忙的工作已告了一个段落,那他怎么就突然没联络我了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禁寒了一片。
果然,他当初的立场没有变,是我会错了意。
正当我还沉浸在不知为何会闪过的失落感时,台前有了一阵骚动。一块似蛋糕的物体飞向安亦翔,直击中了他的胸口。
“原来真的是你!你他妈为了自己的私利,不择手段揭人隐私的家伙!”
我和远宏刚刚走近一些,就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长相斯文的人被两个保安人员按在地上。
“快!快把这个人给拖出去!”远宏的哥哥在台下激动地指示着保安。
“安亦翔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记着!”
那个人一边被保安强行拉出去,一边这样喊着。
要一个看似这么斯文的人吐出那么多秽语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我讶异地望向了台上的安亦翔,发现他也呆然地看着我。未等于远达把从侍应生那里拿到的湿毛巾递上台给他,他叹了口气便走下台往出口走去。
“听说这次天宇能够以低价收购泰然百货是因为刚刚那个被蛋糕砸的总监不择手段换来的。”
“怎么个不择手段法呀?说来听听。”
“好像有传他雇用了私家侦探去跟踪刚刚那位泰然百货的少爷,后来发现了人家是GAY的秘密后,拿着这个把柄去要挟何家,这才成事呢!但是没想到成事后,他竟然还把消息透露给八卦杂志!”
“什么?何然是GAY?我的天啊,这比他跟某某千金交往的消息还让人心碎啊!”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着安亦翔被蛋糕砸的事件。旁边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着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听到这里也足够了。
安亦翔真的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么不堪,那么不择手段吗?
以前的他不会这么做,但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了。
毕竟分开那么久,即使心里相信他不会,但这几年长出来的理性告诉我不要那么轻易跟着感性和自己无稽的判断走。然而我也不想那么武断地凭着听来的流言蜚语去断定他的为人,尤其刚刚他那叹息让我有些挂心。
“那你就自己去找答案啊。”
秦皓哥的话突然在我耳朵里回响着。
“于远宏,我出去一下。”
正当我跟身旁的远宏说完这句话后要转身离开之际,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要去。”
远宏的眼神和语气都是陌生和寒冷的。
“啊?可是……”
在我还在被远宏的过度反应吓得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渐渐松开了,表情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快去快回,我等你。”
“你当然要等我,不然我要怎么回去!”我故作轻松地掐了掐他的鼻子转身就往出口快步走去。
只是今天这个于远宏到底是怎么了?真是莫名其妙地让人有些担心。但我毕竟也只有一颗心,担不起太多担子,算了,还是先去看看安亦翔。
“先生,不好意思,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个身上沾着蛋糕的男人在里面?”
终究是晚了几步出来,我在宴会厅附近兜了几圈,最后决定在洗手间外面守着。毕竟身上沾着蛋糕总是要清理的,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安亦翔出来。
“里面没有人了。”那名被我拦下的五十几岁大叔向我投以了怪异的眼光。
里面没有人,那么他会去哪里呢?是直接回去了吗?
正当我准备要回去宴会厅时,眼角就瞄到了洗手间附近的一个敞开的出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便走过去看到了一个回旋楼梯,沿着楼梯上去原来是个户外花园。
“你跑上来干嘛?”
一把熟悉却又冷漠得像把刀片的声音硬生生地割破了花园的宁静。回头一看,果然是安亦翔。
“我……”还没等我说什么,他便一屁股坐在花园里的凳子上,胸前是一片还未清楚的狼藉。
我赶忙往手抓包里翻,终于给我翻出了一包湿纸巾,便走上去递给了他。没料,他不但没接过去,反而又是冷冷地道了一句:没关系,不用了。
他冷漠的态度一直在考验着我的底线,我不耐烦地从那包湿纸巾里抽出了一张,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他先是一愣,再说了一声谢谢后终于开始擦去身上的蛋糕。
“你还好吗?”
刚坐下来,我便决定鼓起勇气先开声,他却不发一语地一直擦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他手边的湿纸巾已经脏了,我便抽出了新的一张给他,他接过去以后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我知道或许他心中有气愤也有难堪,但不知为何我觉得那股气愤却好像是冲着我来的。在今天遇见他以前,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困扰了我好久,而那些疑问如今在这股莫名的低气压里在我心中凝结成一团火,只是我到现在为止不停地压抑着而已。或许那团火也是在气我自己会错意,如果爆发出来只会让自己变得不堪,所以我便决定起身回去找远宏送我回家。
我把那包湿纸巾放在亦翔的身旁,起身便往刚刚来的方向原路走回去。
“小双。”
我刚要转回头,就感觉到一只手拽着我的手臂,还有另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脑,帮我迅速地完成了这个转身的动作。
在还没来得及反应以前,安亦翔的一双唇已经强行压在我的唇上!
以前不是没有幻想过与他初吻的画面,但今天所有的幻想也就随着他在我唇上粗暴地啃咬、吸吮,而一一被打碎。他的吻,不,应该说是他的愤怒是如此的强烈,让我恐慌地不停挣扎。但无论我如何在他的胸上捶打,就是无法挣脱开来,反而被他的双臂锁得更紧。
他不停地用双唇与牙齿粗暴地拉扯着我的下唇,终于把我的嘴给掰开了一个缝,舌头也顺势溜了进来不停在我的口腔里探索、挑逗,让我有点难以招架。
一点一点地屈服于他带给我三十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感官刺激,就是一脚一脚地踩踏着自己的尊严,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也已经湿了一片。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的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无力地捶打他,希望他能停下这一切。
正当我还在默默祈祷着一切快点停止,我感觉到了锁住我的手臂已经松脱开来,而我整个人也狼狈地跌坐到了地上。
“你没看到她在哭吗?混蛋!”
远宏把看似已经吃了他一记拳头的亦翔从地上抓起来,又一记拳头往亦翔已经淤了的嘴角飞去。
我碰了碰我的脸,被沾湿的手指让我哭得更厉害,好想把刚刚满腹的委屈都给哭出来。远宏气愤地拽着亦翔的衣领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打去,而亦翔也不还手,直愣愣地望着哭泣的我。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我终于虚弱地站起身,但无论我如何喝止,远宏始终不停手,而亦翔的眼角也已经淤了一片,嘴角破了,流着血。
“我说不要打了,你没听见吗?!”
这火爆的场面,任由我如何撕破喉咙也无法阻止,周围也冷清得一个能够帮忙的人也没有。于远宏,你停手呀!你快打死人了!
我紧张地看着安亦翔,不还手,不闪躲,仍然一直盯着我,但我已经不想再与他对视了。
回头看到远宏又在高举着一个拳头正准备往亦翔挥去,我无奈地冲了过去抓住已经逐渐无力的亦翔,挡在了他的前面,希望能来得及让远宏停下。
于远宏,你再打他会出事的!
我着急期待一切停止的这一刻终于到了。
身边的人事物,甚至是时间和空间都仿佛同时静止下来,静得连空气都似乎有着一种莫名与诡异的回音。
我感觉到后脑有阵剧烈的疼痛正在急速蔓延到我整个头部,控制住我的大脑,再关闭我所有的思维和行动能力。我眼皮抵挡不过那沉重的压力而垂了下来,把我也顺道带进了漫无止境的黑洞……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今天下课后因为要跟同学讨论小组作业,所以回来晚了。安亦翔也真过分,平时他要是迟下课,我都会默默等他一起回家,但今天我也只不过得多留下来一个小时,他却自己先回去了,哼!但是到了我们住的那栋楼楼下,怎么就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哭喊呢?
随着我一步一步地上楼,那个哭喊声就越来越大声,撕心裂肺般听得我胆战心惊,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上楼回家。
“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了,放过我们吧!”
我们?
听见的只是一个女人的哭喊声,难道被打的不只是一个人?
来到我住的楼层,我看到了安亦翔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外面多了一双陌生的男子鞋款。难道是……?
我有些害怕,但想到安亦翔可能出事了,我连忙跑上前挨着他家门边看看状况。果不其然,一名壮硕的男人正在一拳一拳向在地上的亦翔和阿姨捶打。亦翔用着自己的身体帮阿姨挡住了所有的毒打,自己不吭一声也不还击,阿姨则是在亦翔的怀里不停地哭着求饶。
这一幕把我给吓呆了,我用手按着自己的口,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但泪痕已经爬了满脸。
这时亦翔也似乎注意到我的存在,面无表情地直愣愣看着我。
望着他的无奈,无能为力的我心里绞痛得厉害,眼泪更是止不住。
后来我从妈的口中得知毒打阿姨他们的是亦翔的父亲。由于他好赌成性,赌输了就只会向阿姨要钱,也偶尔会对他们施暴,所以在亦翔中学毕业以后,阿姨终于决定跟他离婚,再带着亦翔到故乡开始新生活。只是没想到欠了一屁股债的丈夫竟然在几年后又找上门。
据说,亦翔回到家以前就似乎有所预料般提前报了警,后来警方才派人上了门把他的父亲给带走,终止了这场悲剧。
只是阿姨之后还是会噩梦连连,睡梦中还会一直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而那一年,阿姨的精神不济又常生病,家计重担就落在只有高三的亦翔身上,他也毫无怨言,坚强地撑过了那段艰苦的时期。
若干年后,他当时直愣愣看着我的那个神情又再次重现在我的眼前。
也不停在我意识里重现……不停地重复着。
-伤你所伤,痛你所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