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1 / 1)
李强和王雪奇的一言一行都合体而让人信赖,全家人都非常高兴身边能有这样温和说话的人。
又到了一年踏青的时节,正在拔节的麦苗儿,像绿色的地毯,厚厚的铺在田野上。
下了一场雨,把天空洗得更蓝,把树叶和草洗得更绿。
雨水把乡间小路搅成了泥巴,泥巴像胶水一样粘着。我穿着雨鞋,一步一个坑,踏一脚,再抽出一脚,艰难的走着。
终于到家了,我长出了一口气。
“四龄,回来了。”妈妈神色匆匆。
“嗯”我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轻轻应了一声。
“你大姐生了,是个男孩。我得去照顾几天,你一个人在家里,晚上把门关好。”妈妈已经开始收拾衣物。
有了外甥,我心里也一阵高兴,可是这份喜悦瞬间就消失了。
“你走了,我一个人住在家里?”我感觉自己没有听清楚妈妈刚才说的意思,吃惊的好像在悬崖边上突然摔了一跤。
“你大姐,离家远,生孩子是大事,那边没个亲人,我必须去,看看就放心了。”我觉得自己正在往悬崖底下坠。
妈妈做的任何决定,从没有和我商量过,我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豆豆呢?”我像拽住了悬崖边的一根藤,我希望妈妈留下,但又不敢直说。
“他姥姥领走了,周末,你爸爸他们就回来了。你可以找个同学和你作伴,放学后,买着吃,过一阵,我就回来了。”看见妈妈既亲切又陌生的身影,心里委屈的想哭。
我了解妈妈,此时此刻,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留住妈妈。
我虽是个孩子,但我的生活里没有体验过“撒娇”是一种什么感觉。我羡慕我的同学,他们至少拥有完整的母爱。
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个冷酷的现实,我更不敢奢望妈妈的改变。
“我走了。”妈妈丢下一句话,连头也不回一下。
我虽然站着,可心里却像跪着一样乞求,脸上浮现出古怪而尴尬的表情。我绝望地转身跑回屋,心里如波涛般翻涌,心口忽然间被巨石堵塞,喘不过气来。
雨依然缓缓地下着,我呆坐着,让雨水伴着泪水清洗着回忆。
这一年的夏天,天气特别热,虽是农村,白天像蒸笼闷热的让人受不了,太阳很毒,晒得人快要昏过去。
自从豆豆出生,我一直是抱着孩子玩,同学们嫌弃我是累赘。现在我必须重温不抱孩子玩的快乐。
妈妈不在的日子,我决定玩个痛快。
玉米在夏天都长得很高大,比一个人还要高。
傍晚,我们约好村头玉米地见面。
我的同桌——李一晨,性格开朗,侠客味十足,她的头发有一种活泼的,鲜明的风格,这是她身上最美丽的部分。
我俩在学校形影不离,好多男生想故意接近她,都来巴结我。我从不给那些油腔滑调的男生搭桥,这群调皮蛋给我
起了一个外号:“冷美人。”
因为长得虎头虎脑,所以都叫他虎子。虎子干什么事都不行,就是听话。
我们三人是死党,高中学校特别流行这个。台湾歌唱组合小虎队,就是我们的偶像。有些同学,崇拜的快要疯了。
趁着一晨和虎子不注意,我钻进玉米地,故意躲起来。
我屏住呼吸,好像在密林里一样,只看得见玉米叶条,满眼都是光闪闪的玉米叶子,绿油油的,长长的,弯弯的,叶条起伏的像波浪那样。
“四龄怎么不见了?”虎子说起话来,节奏很慢,声音圆厚。
一晨抿嘴一笑。
“听我指挥”她压低声音对虎子说。
“好好瞧着,我怎么找,你就怎么找。”一晨又叮嘱一句。
“明白!”
“准备行动”一晨打了一个手势。
“刷,刷”拨动玉米叶子的声音。
不到二分钟“咯嚓,咯嚓”声音很大,虎子粗笨的身体被玉米杆拌到了,爬在地上,还压断了一长溜玉米杆。
“瞧你干这事?瞧你干这事?目标暴露了,让你脚步轻点走,非要勾着走。还‘明白’,你明白什么了。”一晨劈头盖脸地数落起虎子。
我实在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四龄,出来,出来,虎子匍匐前进着呢。”一晨双手插在腰间,摆出妖娆多姿的神态。
“虎子,你执行任务也太不谨慎了。”我的腰都快要笑弯了。
虎子坐在玉米地里,似笑非笑。
“四龄,我昨晚看琼瑶小说,看到天亮,眼睛都哭红了。今天困乏的不行,你还有精力玩这个。”一晨话没说完,口张的不停。
我们三人相视,一阵狂笑。
远处,一只鸟在怪声的叫着,周围非常寂静,偶尔传来青蛙呱哇呱哇的叫声。
“鬼来了”我们三人齐声大喊,跑得飞快,就像什么怪物跟在身后似的。
烈日炎炎,火轮一般喷着火舌。
快高考了,我除了写诗,写感想,根本无心复习。
心,不知道在哪里;课,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懂。
“知了,知了”在树枝上叫个不听,吵得我心烦意乱。
“四龄,快高考了,复习的怎么样?”爸爸周末回家总会问问我的学习。
“就那样。”我无精打采地回答,因为我不知道高考对我的人生意味着什么。写作只是我的兴趣爱好,若要问我学习为什么,我不会表述。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分开这些日子,我真想妈妈了。
“你大姐的孩子是先天性气管炎,刚生下来,就打针吃药,你大姐天天哭,你妈暂时回不来。”爸爸一脸担心。
“有生命危险吗?”我的神经也绷紧了。
“病危通知发了几次,有时吸氧,有时抢救,病情不稳定。不过那小家伙饭量不减,一个病房孩子的奶,全让他一个人喝了。”爸爸勉强的挤了一点笑容。
“你见了,孩子长得像谁?”我仿佛看见了外甥的小模样。
“像你。”爸爸的话如一股暖流沁入我的心田。
“今年国庆节,你二姐三姐都要结婚,估计你妈回不来。”爸爸长叹了一口气。
天气就像是人多变的表情,阳光像雨似的洒下来。
高考那天,有的同学把冰块含在嘴里,有的脖子上搭着毛巾,有的家人陪伴……
我是一个人,非常平静,还没有进考场,我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农村的夏天,只有傍晚太阳落了山,方才有风吹来。
我没有任何期待,高考成绩如期公布了。
再也不用去上学了。
我坐在地头,下巴搁在弯曲的膝盖上,默默的,凝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一种莫名其妙的茫然。
以前盼着周末,早晨能多睡会,现在,对我来说,天天都是周末。
“轰隆隆”的一声,雷声由远而近,天空出现一道长龙似的闪电。“哗”,大雨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雨水如子弹一般射来,落到人身上有些痛。
“四龄,难过吗?”三姐微微偏着脸问道。
“不难过”,几颗亮晶晶的泪珠从我的眼角跌落下来。
“再补习一年。”三姐一边收拾房间,一边问。
“不”我不假思索地说。
“那我给你找份临时工,出去锻炼锻炼,呆在家里也不行。”她眼睛里似乎含着一丝忧郁。
我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我的脑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在徘徊在流浪,找不到方向,心情很复杂。
给一家私人百货商店卖货,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工作,只是觉得有事做,生活充实些。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很快这些日用小百货的价格我就记下了,平日里的能言善辩在这个平凡的岗位上,也发挥的淋漓尽致。每一件小商品,我都会给顾客做详细的介绍,再加些幽默的语调,这家小店的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了。
我想,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直到他的出现,才让我隐隐感到青春划过后的道道伤痕。
“给我来条毛巾。”我正在低头点货,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把毛巾递给他。
“四龄”
“齐鹏飞,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他很疑惑。
“我卖货”我难为情地回答,眼睛不敢正视他。
他,个头1。8米,英俊潇洒,是邻村的男同学,我们虽不是一个班的,但是上下学路上,经常结伴而行。
“你打算一辈子站柜台?”他有点急了。
“你考上大学了。”我立刻转换话题。
“考上了。”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兴奋又洒脱。
“你怎么会选择在这里。”他的眼神充满了惋惜和同情。
“我是暂时的。”我的自尊心已经受不了他的一再追问。
“你什么时候走。”我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也盼着他别再追问下去。
“我父母的好多亲朋要来祝贺,下周星期六,我家待客,你一定来,”他很真诚的邀请我。
“我尽量去。”我挑了一个精致的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几句祝福的话,送给他。
“谢谢。”他没有半点推诿就收了礼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大学报到了,别忘了给我地址。”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
“一定,我该走了,别忘了,下周来我家,我等你。”他骑着自行车消失在人群中。
我的头嗡嗡作响,心几乎都不跳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如钢针一般,扎在我的心里,扎醒了我的灵魂。
我不能安于现状,固步自封,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若不逼自己一把,肯定会被这个社会淘汰。
想想这几年,我……
风夹着雨星,像在寻找着什么,东边瞧一眼,西边望一望地乱撞着。
他学习非常刻苦,有几次我看见他在地里干农活,手里还拿着书。
他一定会在家里等我,去祝贺他,去送他。
他说我是一个漂亮的小妹妹。
雨依然在下,它不会因为你喜爱而来,也不会因为你厌恶而去。我徜徉于雨中,任那纯净的雨丝尽情地洒在我身上,淋去我心灵中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