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1 / 1)
无数条彩带从教学楼顶楼自由落体,高空抛下。
各处的墙壁上和宣传栏上,被装点了许多拉花和彩色标语,亮色的纸片晃得人眼又晕又花。
广播处放起民谣的舞曲,破有一股风趣的动感。
学校的铁栅栏门缓缓拉开,站在门外的家长们鱼贯而入,人手一份白纸单,笑意盎然的不时攀谈。
“真是,我家孩子就为这事,昨天跟我聊了好久!”
“哎呦,可不是吗!我们家的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害我连工作都提早翘了!”
熊国强站在门口,不得不开始对窜动的人群进行管制,他拿着扬声喇叭,招呼家长们不要拥挤。
——本应该是自习的时间,却无人学习。
一条横幅从校门口的一头连接到了另一头,字正方圆的汉字明明白白的写着:“XXXX学年,奇岚中学第XXX届,音乐艺术节,今天开幕!”
体育馆二楼,便是目的地。
学生们恨不得乱成一团,安排人员,调节设备,组织服务,那些不忙的,也四处溜达,就好像这个学校是别人的,今天特别新鲜诱人。
每个班的节目各不相同,A班是话剧,B班是街舞,C班是乐器合奏······至于E班,敬请期待。
说起定节目这事,E班还真是迟迟才下了决定。
倒不是出不了人才,实在是众口难调。
当然,我们还是要尊重人权。
譬如,江耦益就曾像鲁迅先生那样······撕心裂肺地冲班里的女生势力呐喊:“妈蛋····老子不穿女仆装!!!你们要作死吗,看日漫看多了吧!搞什么女仆咖啡厅!”
······咳咳,虽然可惜,但这件美事未遂。
葛烈曼:“为什么不直接在舞台上搭个篮球场!多爽!”
驳回!艺术在哪里!!
仇辰君:“时装展览会怎么样,我可以从贵族区调几个有身材有脸的模特过来——不论男女。”
“设计服装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蒲帧思索了一会儿,“嗯,不算没把握。”
众人:“哦哦!!嗷嗷嗷嗷嗷!!!”
老师们:“不允许!禁止校外援助!!”
“切······”众人不约而同地唾弃。
——我想,你应该明白选择困难的程度了。
俗话说,一鼓作气。
根据班级顺序,A班,是最先出场的,当然不能马马虎虎。
后台的人和设备都坐在地上,说是杂乱无章都不为过。
温度有些闷热,混合着汗味和食物的味道,让人鼻子一点儿也不舒服。
袁蝶一边有条不紊地给坐在凳子上的人上粉描眉,一边喊道:“小安兮~~~有个侍女的裙子裂了~~~~”
“知道啦!”李安兮匆忙地起身,抄起身旁的针线盒,脚下一个踉跄,又在千钧一发之时倒了几个脚步稳住,随手摸了下出汗的额头。
“石雨,去检查下BGM和音效,马尚司,通知所有演员就位。”凌冽站在场中央,手执本卷起来的书左右张望,下达指令,“时间不多了,大家,准备就位!”
身为A班副班主任的魏泽,也在现场能帮则帮,和学生讨论要点。
无意中撇到角落里的女孩,他皱了皱眉。
钱琪琪的双手一直在打哆嗦,她望了望钟表,双唇也抖了起来。
她抽签要演公主的贴身侍女,戏份不算少,所以更加紧张,怯场的面色都有些不对,脑袋有些发昏。
“抱歉,等会再说。”魏泽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事,大步走向墙角。
一双厚实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钱琪琪一抖,抬起惨白的脸。
“钱琪琪,你怎么了?”
“老、老师,我、我还是,不要演了吧······我、我不行,换人吧······”越说,钱琪琪越是结巴起来。
魏泽轻蹙起眉,半蹲下身,放在钱琪琪双肩的手施加了些力,柔和的声音,安静的视线,直直望进她的眼里。
“钱琪琪,你听好。我不会换人。不是因为不允许,而是因为不可以。我希望你清楚,无论你是什么,都不是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被取代的角色。不要害怕失败,也不要害怕丢脸被人指责。
好好抬起脸,看看舞台上的那些聚光灯,你站在那儿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承载了期待的目光,值得被人褒奖。
拿出点儿勇气,这份勇气,只为了你自己。你可以没有任何的自信,至少我会不留余地的相信你。”
说罢,魏泽露出浅淡的笑,伸出手,在钱琪琪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他站起身,特意不去注意女孩低下头时,终于恢复红润的面色和有些湿润的眼眶。
“老师。那个,谢谢你······”
“什么话,来,刚刚泡的温水,润润嗓子。”
魏泽的声音进入耳畔,绵长而温和,好听的实在过分。
“Hey,mom!I’m here!Can you hear my voice”莫盖尔一边对着手机说话,一边冲校门口扬起手招呼。
“oh!!~~~~~”引人注目的金发女人注意到他后,立刻笑容满面地走上去,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和吻面礼,在旁人看来那举动真的太过热情夸张,“MY dear!”
她的妆容和笑脸一般明亮,一袭红色长裙,却偏偏不落入俗套的美丽。
“快去观众席吧,”莫盖尔笑说,“不然就要错过精彩片段了。”
“这我可不信,谁能比我家儿子更精彩?”女人一甩头发,风情万种的说。
话虽如此,她还是半拥住莫盖尔,和他一起进了体育馆。
“死小子,可逮着你了!”
“老妈,咱能不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吗?!”葛烈曼挠挠头,无奈的说,“你刚出差回来,消消火吧!不就是为了月考的成绩吗,等结束了,我随你拳打脚踢。你看你儿子是躲来躲去的人吗?”
“哼,这还差不多,是我的儿子。”黑色短发的女人满意的点点头,“要去体育馆,快给我带路!”
“是,孩儿遵命。”葛烈曼即刻站定姿势,行了个礼,“这边请——”
黑发女人按了下自家孩子的脑袋,却掩饰不住被都笑的脸。
“喂。”黎空澈接通了手机,没有一点儿意外的神色,“不,没事,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妈,没关系,嗯,你好好工作,没什么担心的。”
“千万别拼死拼活地把工作干完过来,记得按时吃晚饭,注意休息······上次给你买的维生素片呢,我仔细数过里面有137片,小计了下,你应该差不多后天吃完······我挂了······不,我没生气,只是不高兴······知道就好——听话,那,再见。”
刚刚挂断,另一通电话就不客气的打来,像是掐好了分钟。
“爸。嗯,今天艺术节······不是什么兴师动众的大事,不用着急赶回来······你才是,一忙起来总是会忽视别人,给我小心点······才不想被你说教,如果被我发现你酒喝多了,你知道后果。”
“给你的戒烟糖都用了吗······少转移话题,死不悔改,你信不信我哪天就把你的钱包连同里面的钞票一起撕烂······那样最好,下次再说,拜。”
黎空澈挂了电话,走进体育馆,看着里面的人群差不多已经坐满,便漫不经心地走向后台。
他的手机也只有这种用武之地,所以每个月十元的电话费用于他而言,过于浪费。
才踏入后台一步,黎空澈就被人狠狠地抱住。
“······阿姨好。”即便黎空澈的双眼一阵眩晕,口中的话却念出的十分迅速。
“小澈——”女人双手像揉小动物的毛一般,好好享受地玩弄了一番黎空澈的头发,“好久不见,还是这么让人喜欢。”
半晌,她终于松开了抱着黎空澈的双手。
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卷长发,身上是黑色旗袍裙,一双丹凤眼,画着黑色的眼线,脖颈、手腕和耳朵上无不带着漂亮的饰品。
她拢了拢头发,不忘用手扇着风埋怨道:“这地方真是闷热难过,给学生的环境就不能优越些?”
黎空澈不由得点头赞成女人嫌弃环境的想法,他四处环视了一会儿,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坐下,并接了一杯凉水递过去。
女人眯眼盯着黎空澈啧啧感慨:“如果我家仇辰君也这么懂事就好了啊——”
“阿姨不去看看他吗?”
“去了啊,但顾语嫣的母亲很难缠。”女人用手指按了按额角,头疼不已,“顾语嫣明明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可是,唉——小澈应该明白吧?人只有在做自己的时候,才是最完美的,特别是成长中的女孩子······但偏偏有人不明白这一点。”
“所以我不喜欢那个女人,若珂阿姨。”黎空澈凝起眉头,不加掩饰地说。
施珂若愣了愣,然后勾起唇笑道:“真巧啊,我同感。”
准备室里,现在只有仇辰君和顾语嫣两人。
“还有六分钟。”仇辰君靠着门口,看了下腕表,说。
他身上穿着的是英式仿古风格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礼服,人靠衣装马靠鞍,更别说这人有一副天生的骨架,当然帅气逼人。
“演出带着那个很不方便,取下来吧。”坐在梳妆镜前的顾语嫣说。
她的长发披肩,几束编成了松散的麻花垂下,白色的雪纺长裙,坡跟的鞋,脸上被袁蝶花了裸妆,坐在凳子上就像一幅画。
闻言,仇辰君也不拖泥带水,将腕表取下,放到了桌子上。
E班的他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很简单,也很狗血,连高中生都懂得利用的绯闻效应。
顾语嫣饰演了女主角公主,那他客串饰演男主角骑士仿佛就再正常不过。
“我出去招待下我妈,”仇辰君叹了口气说,“否则她一定会不舒服。你一个人没事吧。”
“没事。”顾语嫣笑着回答,目送他出去后关上了门。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梳妆镜里的容颜,慢慢闭上眼,在心里一遍遍模拟剧本上的台词。
她的心脏有些紊乱,倒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怯场,而是期待的过了头,反倒声线都些微的发颤。
“打扰到你了?”
顾语嫣愣怔,看着推门而入的魏泽带着微笑,信手拉开一把椅子。
“不,没有、当然没有。”她放下耸的过高的双肩,恬淡的笑。
“那就好。”魏泽坐下,仔细看了顾语嫣一会儿,忍俊不禁,“你参加过许多次这样的演出吗?”
“为什么这么说?”
“啊,不是,就觉得,跟别人不一样——现在你的表情绝对称得上是容光焕发,其他人都脸色发白,你倒是兴奋的发红。”魏泽欣慰地回答,“看来不需要向你进行心理疏导了,真是省心的孩子,帮了我不少忙。”
“我······我喜欢话剧。”顾语嫣唐突地说,“从小就喜欢······非常喜欢。”
“嗯?是么,那很好。”魏泽忍不住拍了拍她的额头,用春风如面的语调说,“随着长大,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愈加奢望了啊。”
闻言,顾语嫣低眉苦涩地笑了,她轻轻地道:“是,我知道。”
随着主持人的报幕,舞台的黑色幕布被缓缓向两边拉开,呈现出话剧的布景。
童话的剧本很简单,讲述的无非是公主和骑士的故事。
唯一的区别是,这故事不是津津乐道的Happy ending。
在骑士的帮助下,公主夺回了自己的王国。骑士为此稳固领土,征战在外,准备一切落定后宣誓他的爱与忠诚。但公主已经病重,临死前她躺在床上,产生了骑士回来的幻觉,最后面带微笑的死去。
因为时间的限制,A班重点要演的也就是最后一幕,所以身为公主的顾语嫣,戏份自然是重中之重。
最后一幕,从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公主开始——
顾语嫣半撑起不稳的身子,眼神恍惚地望向前方,极慢地抬起右手手臂,伸出手指,向前触摸,用力的伸直。
无神的面庞上,逐渐扯出一丝微乎可微的笑,眼角缓慢地弯成了新月。
双瞳里闪烁起的稍许的光,望向床尾,又像是注视着遥远的地方,却是那么亮。
此时的她,已经不是那个舞会上舞步轻盈的少女,长发松散的披在腰背,甚至有些毛糙,气色就算好了些,也仍旧疲惫。
她开口,用沙哑的不再甜美的嗓音说:“你,来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最重要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顾语嫣像是在回味过往般合上了眼,浅浅的笑。
“就算是梦,也无所谓。
听好,上次你说的话,我便给你答复吧。
——这一次,无论目的地有多远,有多艰险,尽管带我一同踏上旅途吧。
一起冒险,只要是我们两个人,我就永远不会后悔······”
说到这,她猛地咳嗽起来,喘着气,垂下手臂,望向窗口。
“果然是梦啊······”顾语嫣低下头,半晌,又再度抬起,笑容透明的仿佛要融化,声线却微微震颤,“不过,即便是梦,你、也依旧、没变呢······”
她含笑闭上了湿润的双眼,身体向后仰去,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手指颤了颤,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全场一片鼻息凝神的寂静,又传来几声女孩们的抽气和啜泣。
后台更是哗然。
“顾语嫣好厉害······”
“不觉得太入戏了吗?”有人说,“那个演技,真的是专业水准也不一定啊。”
“喂,别傻了,剧还没结束呢,快准备。”
在侍女和侍卫的哀声中,仇辰君走近顾语嫣的身侧。
他单膝跪下,握住她的右手,嘴角是嘲弄的笑意。
“笨蛋。连这么一点的时间,你都等不了吗?”
“我来了,回来了,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身边。”
说罢,他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站起身,认真地端详了她的面庞,伸出手指将不规整翘起的发丝理顺。
“好好睡一觉吧。”他凝视着她,轻柔地说,生怕将她吵醒似的。
“晚安。”
幕终。
掌声很晚响起,却持续了很久很久。
轰动的程度不消说,有这个节目当头阵,可想而知观众兴奋的程度。
蒲帧的铅笔在素描本上驰骋,全然忘我。
他坐在地上,双眼动也不动地盯着画纸,手也快速地描摹。
画纸上,是躺在病床上的公主——顾语嫣,连一根头发丝都惟妙惟肖,青葱般的指,紧闭的唇,长长的睫毛,还有恬静的眉睑。
对他来说,人物画是最不擅长的领域吧,若非十分了解的人,总画不出生动的感觉,这就是画家都有专属模特的原因。
能将顾语嫣描绘的真实,是让蒲帧觉得自豪的一件事。
平日里清冷的面庞上泛起一丝笑意,他用小指将画纸上的橡皮屑抹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合上画本。
站起来的时候,他双腿一僵,这才发现盘坐的时间过长导致了麻痹。
轻叹一记,他皱了皱眉,迈开长腿继续向前走去。
主持人已经继续向下报幕,B班的人员已经上场。
“顾语嫣超棒的!!”
“果然和仇辰君关系很好啊——”
顾语嫣但笑不语,对仇辰君点了点头:“刚刚的事,多谢了,亏你愿意好好演。”
“哼,这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仇辰君耸耸肩,不在意地说,“我先逃了,免得你母亲又追过来大呼小叫,那种礼遇我可受不了。”
“哈——”
谷恒修举起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将身体靠向椅背,舒服地挪了挪。
他坐在二楼的专座上,不甚愉悦地看着舞台,发出感慨:“我真爱我的工作。”
站在他身旁的秘书方美佳,顿时感觉额角爆出一个十字符号的青筋:“您真是会看时候说话啊!偷偷翘了多少次的班,居然还能说出口啊。”
“好,是我的错,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合格的上司——”谷恒修立马安抚,还不忘为自己开脱狡辩。
“身为校长,您难道不应该更注重学生的学习?就知道搞这些花俏的活动······”方美佳皱着眉头,训斥道。
“方美佳。” 谷恒修厉声截断了她的话,挺直脊背,严肃认真地看向她,狠狠地皱眉,正色道,“我是校长,你明白吗?我不想要经营和管理这所学校,我不是个商人,那是校董事会的事。”
方美佳不由得被此时的谷恒修震慑,慌乱但恭敬地低下头。
“我自喻是个教育者,教育学生才是我的工作——教育从来不是让他们变成只会死读书的机器!
他们需要有自己真正的梦想和追求,需要有人信任和鼓舞,需要有人愿意成为他们的同伴,握住他们的手,和他们站在同一边。
这些孩子兴许没有父母和你们心中期许的那么完美,但他们都在自己领域优秀着,他们努力的地方,你们是否能丢下区区一纸成绩单来看看?!”
方美佳愣怔在原地,谷恒修的话在她的脑中嗡鸣。
末了,他缓下语气,问:“方美佳,和别人相比,你有着很好的学历,也有了很好的工作。我问你,你为此而快乐过,自豪过吗?”
“我,我······”方美佳嗫嚅了许久,发现自己回答什么都是苍白。
“抱歉,是我太过了。”谷恒修笑了,将目光重新投向舞台,一字一句地说,“但我希望我的学生,都是为自己的未来而骄傲的人。”
“鬼怪,你给我过来。”仇辰君一把扯过黎空澈,对施若珂说,“妈,你别玩他了,小心他父母告你侵权。”
“辰君长大了,真是越来越不可爱。”施若珂口上埋怨着,受气地说。
“······够了,我背后都发寒。”仇辰君撇撇嘴,“这形象不适合你。”
他又看向黎空澈,问道:“练习的怎么样了?”
“毕竟和你们练习了一个星期,尽管有点儿临时抱佛脚。”黎空澈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想,再差也差不到哪去吧。”
“那就好。”仇辰君点点头,张望了下四周,蹙起了眉头,“你家人没来?”
黎空澈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介意。”
“真善良啊。”仇辰君略微生气的“啧”了一声,欲言又止。
“黎空澈!仇辰君!”江耦益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就差你们了,快点!”
葛烈曼、莫盖尔还有蒲帧,也站在那里,向两人示意。
告别了施若珂,两人即刻起身,为压轴的演出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经过一星期的准备,所有的节目都很完善。
基本上没有出现差错,顺顺利利地进行着。
音乐,舞蹈,主持,表演,甚至是后台工作,都是在老师指导下,由学生们自己亲手创办的。
这是新校长的改革规定,虽然有些措手不及,还好收获匪浅。
“精彩的时光尚未结束,让我们掌声有请E班带来最后的表演——”
幕布被拉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背后银色的方块墙,银灰发亮,上面是用磨砂贴纸粘上的“THE SOUND”。
闪光灯就位。
葛烈曼坐在凳子上,面前时鲜艳的法国红架子鼓,鼓棒在他的手里连续快速地翻转着跟头;
站在主唱位置的莫盖尔手拿贴着金黄色亮片的麦克风,一身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子,笑着看向观众席;
担任键盘手的江耦益面前是白色的电子琴,他深吸了一口气,确保自己的手指没有丢人现眼的颤抖;
蒲帧手持墨蓝色的电贝司,用手指靠近琴弦,凭空演练熟知的曲目内容;
仇辰君和黎空澈则分别拿着纯黑色和银灰色的吉他,立在莫盖尔的两侧,一人的脸绷得很紧,另一人却坦然轻松。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阵欢呼,E班的人尤其热烈喝彩。
许乐带着男生们吹着口哨,女生们则挥动着应援的标语牌。
家长们也交头接耳,讨论着场上几个人是谁家的孩子。
莫盖尔向葛烈曼点头示意。
“咚、咚,哒。”
鼓棒缓慢地敲打了三下,然后便是快速的节奏。
紧随的是键盘手,而后是贝司和吉他。
混音的结合,具有意外的爆破力和震慑力,音乐通过扬声器充实了体育馆的每一块空隙。
摇滚本就是调动人情绪的动感乐曲,更别说又莫盖尔、葛烈曼和仇辰君三个表现力极强的主力,足以调动起全场热情,让温度直线上升。
歌曲是One direction的《what makes you beautiful》。
欢脱的曲调,节奏感,很容易跟随摆动。
莫盖尔用脚踏着节拍,靠近麦克风,熟练的发声——
“You're insecure Don't know what for (不知道为何你会觉得没安全感)
You're turing heads When you walk through the door (你总是别过头)
Don't need make-up To cover up (别掩饰了)
Being the way thayyou are is enough(做你自己就足够了)
Everyone else in the room can see it(你身旁所有人都看得出你是如此美好)
Everyone else but you(除了你自己)——”
朝气阳光的声音,实力的唱功,加之不错的乐队配合,无疑是最有效的兴奋剂,让现场的尖叫声爆棚地响。
也所幸众人的疯狂,使得蒲帧、江耦益和黎空澈三人不太娴熟暴露的几个杂音,被更大的噪音完全的掩盖掉。
歌曲紧迫地进入到□□。
“Babyyou light up my world like nobody else (宝贝,只有你能照亮我的世界)
The way that you flip your hair get me overwhelmed (你飘逸的秀发美得神魂颠倒)
But when you smile at the ground it ain't hard to tell (我无法表达你的微笑是如此的动人)
You don't know (你不知道)
OH OH OH You don't know you're beautiful (你不知道你是如此的美丽动人)”
莫盖尔特意将音飙高了八度,惹得全场都惊羡,葛烈曼也中途玩了一次梦寐以求的抛接鼓棒的戏码。
闪光灯打成一片,缤纷的色彩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比彩虹更要怪诞丰富。
最亮的白色灯光聚集在舞台上,使它上面的每个人都比往常更加炫目,拉长了黑色的影,身体像是披上了银光色的战袍。
一首歌的三四分钟,你就能进入他人的世界,并用声音成为主宰。
凌驾于追捧之上,该令人多么妄想。
而他们呢,恐怕用十首歌,主宰了足足四十分钟左右。
和着所有人一起,收获他们的崇拜。
那种感觉,令人膛目结舌的爽快。
——真是不赖。
事后,黎空澈在按摩自己紧张过头而酸痛的双肩时,他们一起站在舞台上时的那副光景还频频在他的眼前闪现。
当有人和你并肩,成功后就不仅仅是喜悦。
一个人做不到的事,一群人却可以做到,从背后感觉到力量。
“我们”。
这个词本身,就是无可替代的发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