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白色恋人（1 / 1）

太阳清澈耀眼，在盛夏用深绿，墨绿，青绿以及金黄，艳红的色泽装饰着Park Roth大道时，他们的决心已经无可挽回了。迅速的填表，交验护照，缴纳费用，领到了一张薄薄的纸张Marriage License。

整个过程，小伍侧着头看着低头填表的老谷，乌黑湿润的眼睛固执的不肯离开他的轮廓。老谷的耳根发红，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羞涩和拘谨占据了他，他的手有点儿发抖，字写得难看，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自己的恋人，伸手摸摸他的头，声音里都是竭力压抑的喜悦和不安：“嘉成，你真的不后悔？”

小伍歪歪头，长长的睫毛总是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充满了认真与坚定：“老谷，都是真的，我一点都不后悔。”

“嗯。好。” 老谷转头狠狠的盯着纸张，还有24小时，他们就是彼此合法的伴侣，他的眼眶有点发热。他伸手搂住小伍的腰，将他贴近自己，渴望身体的接触，想紧紧的握住，紧紧的抱在怀里，毫无缝隙，一再确认这不是梦境。还有24小时，他们就可以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得到真正的婚书，然后成为完全属于彼此的，合法的，被认可的，得到祝福的伴侣。

走出市政厅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小伍走的很轻快，仔细端详着纸张上的文字，老谷走在了后面，蓦然停在石阶上，小伍纳闷的回头看他，他们之间隔了几尺的暮色。

“老谷，怎么了？”阳光有点儿耀眼，他抬手给自己遮出阴影。

“ 嘉成。” 他看见他眼中自己小小的长方形的影子，这个影子他在他的眼中看过成千上万次，“还有23个小时。” 他们在一起近十年了，时间都失去了力量，好像一瞬间，小伍还是十年前那个顽皮黝黑的男孩子，会对着镜头撒娇的问他“伍嘉成可不可爱？”，而他还是那个木讷温和的只会在心里默默回答可爱的男生。然而，那么长的时光都默默消散了，他们仍然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是啊，还有23个小时。我们做点儿什么好呢？” 小伍的脸上好像被镀了一层橘黄色的光，脸上细小的绒毛都闪闪发亮，满溢着快乐。不在意答案，他低头看了一下“这上面都写的什么啊？早知道好好学英语了。”

“嗯，你现在是我的了。”老谷眼睛里都是郑重的温柔。他一生未曾渴望过什么，只有这么一个人，让他渴求到心都被麻木缓慢的痛感侵蚀，太渴望以至于心痛，太渴望总怕不是真的。

“哈哈哈哈，那你不也是我的么？” 小伍走上前去，眼睛里都是纯粹的喜悦，他跨上台阶，紧紧的拥抱住他。紧贴着他的耳朵，认真郑重的说，“老谷，我这辈子也值了。”在这个异国的城市，他们心醉神迷于这纯粹的喜悦，说着诺言，许了终身。

离举行仪式还有20个小时，他们定了酒店楼下的餐厅，昏黄的灯光下，女伶轻轻唱着What a wonderful world。这么旖旎的旋律，这样异国的氛围，配上这个甜蜜沉醉的夜晚，他们都感到身体懒洋洋的，也不知为什么就聊到了从前，聊到了从前一起练习，聊到了刚刚认识时彼此的印象，聊到了他们给自己的粉丝命名，聊到了少年频道吃饼干的游戏，聊到了玩游戏中的公主抱，最后聊到了光荣日。饮食已到了尾声，裨益健康的部分已经结束。裨益灵魂的部分才刚刚开始，他们开了一瓶酒，恰好是光荣日那个年份，散发着诱人的色泽，让人心驰神往。

老谷喝了一口酒，他想到他一生只有两次想要苛求一个结果，而非只享受过程，一次是2016年2月6日，他说了想赢。一次是明天下午，他只想听婚礼上嘉成亲口说我愿意。

小伍的眉目也被酒精染的迷离，他的嘴唇上还沾了酒红色的液体，眼睛像迷雾中的森林，看着老谷，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多了一层沙哑：“老谷，你还记得光荣日吗？”

“记得。”他伸手按了一下小伍放在桌子上的手，“嘉成，我人生第一次那么在乎输赢。”

“我知道。” 小伍微微笑了一下，“我也很诧异你会那么说。” 翻起自己的手掌，握住他的手。

“我从没想过我真会走这行。”老谷的手指用力，将他的手握紧，“嘉成，如果没遇见你，我大概会是另外的样子。” 比赛走到最后，他看到小伍承受的庞大压力和疲惫，反反复复的训练，有失公平的比拼，被雪藏的队友，他被他的梦想感染了，一切的一切让他想留在他身边，守护他到最后，陪伴他走过这所有的磨难，所以他想赢。他依然记得最后宣布他们出道的时候，嘉成双手抱住他的肩，用力的摇晃他，毫无保留的，透肌入骨的将那种兴奋掺杂着心酸的情绪传达给他，如果没有摄像机，他会摸摸他的头，温柔的对他说，“别哭，我们赢了。”如果没有观众，他会迫切的拥抱他，对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

“老谷，你想象不到那天我有多高兴。”小伍向前倾斜，另一只手拄着头，晶亮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老谷点点头，溺爱的替他顺了一下刘海。

“能出道我真的很高兴。” 小伍的目光在他的五官上梭巡，然后慢慢的移到了桌面，声音很小，带着袒露心声的羞涩，让人忍不住想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但我更高兴的是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不用分开了。”

“我也是。”老谷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他抓着他的手放在嘴唇边，用嘴唇的纹路去摩挲他手背的皮肤。

小伍抬头看着他，晶亮的眼睛有一点儿湿润，忽然觉得他们真是浪费太多时光在无意义的纠结上。

他想到了那个夜晚的结尾，大家都沉醉在喜悦之中。他记得老谷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整个人都是那种璀璨迷离的笑意，除了胜利的兴奋外，他觉得自己心跳一直在失速。后来，不知说道什么，老谷突然亲了师兄一口，然后眼睛却挑衅的放在他的身上，他笑得酸涩的推了他一下，然后转过去又跟他人笑闹，可是只有他知道，那一瞬间他真的感到一点刺痛。然后他们都喝多了，他俩甩了其他人，拿着行李坐上了出租车回到酒店。太多的酒精，让他俩感到天旋地转，彼此嬉笑着，说不出完整的话，老谷只能贴着他的耳边，一直重复着：“嘉成，嘉成，我们赢了。”灼热的呼吸贴着他的脸，让他的心跳加快，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想把他那些对未来无法形容的憧憬和他短暂的呼吸永远的结合在一起。他侧过头，两个人近在咫尺，嘴唇差一点儿擦撞，他知道老谷已经没有神智了，虽然他看上去与平常没有太大差别，实际上早就烂醉如泥了。他们的呼吸胶着在一起，他知道再有一点点前进，他就过了界，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弯下最后一点距离。凭借着本能，两个人热烈的亲吻，交融的酒气，坚硬的牙齿碰撞柔软的舌尖，把对方当做一颗糖，舔舐轻咬，这一吻仿佛要留下疤痕。出租车的司机诧异的看着后视镜，然后选择默不作声。他们分开的时候，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年轻单纯的心即激动又害怕，既欣喜又恐慌。而旁边的老谷，已经毫不知情的沉沉睡去了，他苦笑了一下，看着窗外消逝的流火，这个吻成为了只属于他的一个隐秘的疤痕。

从回忆中回来，他看着对着他微笑的人，连泪痣都带着靡靡情意的人，老谷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何地对他动心的，也许就是从那个亲吻开始，他知道自己恐怕爱上他了，一瞬间爱情热烈又凶猛了占据了他的心，不过他决定把这个秘密仔细收好，独自品尝。

“老谷，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我先祝你生日快乐吧！”从回忆中抽离，微醺的小伍笑着看着他，他们都老了，从青年走到了中年，不过幸好有他作伴。

“嘉成，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礼物。” 老谷看着他，一瞬不瞬。

小伍的眼睛微微弯起，笑得特别可爱。餐厅的人只剩下伶仃几人和萨克斯管在轻轻呜咽着。“跟你讲个秘密。我小的时候特别喜欢一首歌，但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但我想唱给你听。”

“好。” 老谷期待的看着他，眼睛嘴角潋滟着笑意。

没有伴奏，没有舞台，没有灯光，没有尖叫，有的只有他温柔的嗓音和满溢的情意。

“这一生也在进取

这分钟却挂念谁

我会说是唯独你不可失去”

小伍的声音有种魔力，淡淡的仍不住让人想侧耳倾听，仿佛每一段都是不会再重复的乐章。

“好风光似幻似虚

谁明人生乐趣

我会说为情为爱仍然是对”

他想起电影中的一句话，男也好，女也好，我只知道我钟意你。他就是这么钟意他。

“谁比你重要

成功了败了也完全无重要”

老谷大概不知道他有多爱他，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老谷主动，他慢慢的跟随，其实他不比他动心晚，也许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就决定了他们的宿命。

“好光阴纵没太多

一分钟又如何

会与你共同渡过都不枉过。”

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吵架，也会拌嘴，也会看对方不顺眼，可是再回看，他珍惜跟他共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

“疯恋多错误更多

如能从新做过

我会说愿能为你提前做错”

有的时候，他后悔他们浪费了那么多时光去犹豫踟蹰，如果时光能够重来，他会在最初就坦白自己的情意，哪怕全世界都认为这样的感情是错的，他也不在乎。

“一追再追

只想追赶生命里一分一秒

原来多麽可笑

你是真正目标

一追再追

追踪一些生活最基本需要

原来早不缺少”

小伍的眼睛带着水色，即使在黯淡的灯光下，也被情意衬得流光溢彩，他舌尖轻轻碰着柔软的上颚，餐厅内静寂无声，寥寥的饕客也被他的声音吸引，

“只得你会叫我彷佛人群里最重要

有了你即使沉睡了

也在笑”

然后他的脸上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是他的心声，如此美丽，燃烬了时间，只剩下他们的心跳。

老谷被那笑容恍得目眩神迷，他侧了下头，把一点泪意吞下去，他觉得心脏发痛，不顾品尝，只将酒精全数吞下。

他从来不信神明，但他感谢上苍给了他们这么大的缘分，给了他这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