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真相大白(1 / 1)
高速上的矮松迅速略过,一弯银月始终高悬,四周一圈光晕朦胧。聂晚意把头磕在车窗上,觉得自己今晚一定是在路边被冷风吹傻了,才会觉得他温柔。和车内的温暖相比,车窗上异常冰冷,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聂晚意伸手在车窗上随手画了一只小鸭子,思索片刻还是不解的问道:“今天为什么你会觉得方妙雨不是凶手?”
顾庭恪居然嘴角勾起一个明显能称为笑意的表情:“方妙雨会去找江佑杰,代表她对江佑杰还存有爱意,或者是还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东西,比如金钱利益之类,按照她的性格,如果和江佑杰发生冲突肯定会有肢体接触,例如扭打或者是抓咬等,江佑杰的尸体衣冠整齐,可以排除。”
聂晚意仔细听着顾庭恪的分析,赞同的点点头。
除了说到案件的时候,顾庭恪会有一点反应,其实称得上是很有反应,似乎从那双沉黑如宝石的眼睛里,幽幽闪着光一般。但只要提到和案件没有关系的事情时,几乎完全就是充耳不闻。
聂晚意转过头,靠在车窗上往外看,快到收费站,逐渐有灯光逼近。
顾庭恪突然道:“你是凶手。”聂晚意一愣,立刻偏头看着顾庭恪,随即反应过来,接话往下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顾庭恪的指尖轻轻敲打方向盘,眉眼似乎溢出一点微笑,只稍微牵动嘴角,是个有一点赞赏的表情。
“昊维集团有两大继承人,但那只是表面,明眼人都知道江佑杰不如异母胞弟江闳亦,能知道江佑杰对什么过敏一定是非常亲近的人,亲人、朋友,都有可能,排除寻仇的可能,假设他死了对谁的利益最大?”
聂晚意突然反应过来:“江闳亦?”
顾庭恪敲打方向盘的指尖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微勾嘴角轻笑:“还不算太笨。”
聂晚意怔住,没想到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眉眼柔和了不少,和认知里那个眼神锐利冷漠的形象判若两人。
顾庭恪沉静的眉眼微微敛着:“昊维老董事长有三个儿子,实际上最有继承权的是江峥颂,毕业于纽约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拥有金融及国际商务MBA学位,还曾作为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致辞,不幸的是三年前下落不明。”
聂晚意瞬间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江峥颂的死和集团继承有关系?”
顾庭恪的表情没变,甚至连眉眼都没有抬,但是似乎正有一朵光芒正在绚丽绽放,然后极缓慢的点了一下头:“昊维老董事长曾说过,继承人就在他的孩子里头选,江峥颂死了,对二子江佑杰和现任妻子胡雪妍的利益最大,但胡雪妍虽能得到一部分遗产但不能继承公司,所以最大的受益人还是江佑杰,江峥颂死后不久,江闳亦认祖归宗,那么如果江佑杰也死了,最后的受益人就只剩江闳亦。”
聂晚意点点头,随即又皱着眉头道:“可是案子总归还没破,你现在走了可以吗?徐横舟那儿……”
顾庭恪淡淡道:“我的工作职责只包括解剖,找出死者的死因,并不包括抓犯人,那是徐横舟的事情,与我无关。如果他连这点能力都没有,可以从那个位子下去了。”
聂晚意一想也是,徐横舟的破案能力其实很不错,但因为顾庭恪身上不可忽视的光芒,很自然的就把徐横舟比下去了。
聂晚意在心里默默对徐横舟说了句抱歉,然后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忍不住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顾庭恪瞥了一眼聂晚意,因为车里开了空调,白皙秀气的脸此刻晕着浅浅的粉红,漆黑的眼瞳流光婉转,嫩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又紧紧合上,紧张又期待的盯着他,顾庭恪从里面读出了聂晚意所表现出的大部分情绪,但……
“不认识。”顾庭恪毫不迟疑的三个字,不夹杂任何感情,说完补了一句:“我应该记得你么?”
聂晚意眼神淡了一下,但随即丝毫不在意的笑起来,右颊显出浅浅的梨涡。
“原来如此,我随口一问,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庭恪淡淡应了句:“恩。”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聂晚意偏头靠在车窗上,刚才随手画的小鸭子已经完全消失,表面上看着不留一丝痕迹,其实任何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包括记忆,只是表面看不出来。如果这世上的所有痕迹,都能用指纹粉还原的话,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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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恰好照在聂晚意的脸上,透过玻璃的微弱光芒在脸上晕出一圈柔和的光晕,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精致而透明,漆黑的头发铺在雪白的枕头上,聂晚意在隐约的香味中醒来。
聂晚意瞬间醒过来,猛地坐直身体,在床上僵硬了足足五秒钟,记忆才逐渐归位。
昨晚她上了顾庭恪的车。
聂晚意立刻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除了大衣之外,其他的全部都完好的穿在身上。环视了一下房间,极简的装修风格,基本上全部采用原木色的家具和摆设,极宽的大床上床单枕套全部都是纯净的白色,窗帘却采用了遮光的黑色,形成一种异样的感官刺激。
聂晚意下了床找不到鞋子,只能随便穿了地上摆放整齐的一双拖鞋,看上去是男式的。也许是顾庭恪的。
聂晚意顺着香味和声音,走到了厨房,看见了顾庭恪正背对着她站在流理台前,切菜的动作缓慢而流利,聂晚意不由得联想到了他站在解剖台前的样子。
厨房向阳,有一扇实木窗户稍微开了一点,伸进窗口的树叶上有一层即将融化的薄霜,莹莹发亮。聂晚意从顾庭恪身边凑过头,低头闻着刚盛出来还未端上桌的清炒虾仁。
“好香啊,我能尝尝吗?”刚刚低下头就被顾庭恪伸手点住额头,慢慢支起来往后,直到视线与他平齐。
顾庭恪打量了刚起床的聂晚意一下,头发微乱,眼神迷蒙,半晌才皱着眉道:“先去洗洗,洗完再让你吃。”
这个角度,聂晚意微微仰着头,顾庭恪正好偏头眼神往下,他身上的气息慢慢靠近,指尖从额头逐渐往下,然后到达她的眼角,紧接着是顾庭恪的声音:“你做梦哭过,然后这里留下了痕迹,你因为什么哭?”
聂晚意像是没听见这个问句,眉眼弯起来满口答应:“好,我这就去。”
顾庭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洗干净点,一次性/用品在左边第二个柜子里。”
聂晚意随口答应了句:“恩。”然后不由得愣了一下,弯腰找出毛巾和牙刷,突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有着很好的默契。
聂晚意甩甩头,捧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清醒了不少。她只是半路车坏掉,有过一面之缘,正好需要他的帮助,而他恰好有同路才捎了一程的人,这一系列的凑巧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不同。
聂晚意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许久,她对着镜子笑,镜子里的人也对她笑,她对着镜子说话,镜子里的人也用同样的话回答她,不管问出什么样的问题都得不到任何答案,只是重复一遍,但是聂晚意还是不由自主的对着镜子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可以忘了呢。”
聂晚意梳洗好了之后,顾庭恪已经盛了一碗饭,自己坐在桌子的另一侧开始吃起来,聂晚意拉开椅子,一边盛饭一边就听顾庭恪头都没抬的道:“昨晚你睡的太沉,我没法叫醒你,只能带你来这里,吃完饭就离开。”
聂晚意拿筷子的手僵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笑着说:“谢谢顾教授没有把我扔在路边,还给我一张床睡觉,真是不胜感激,对了你睡哪里了?”
“我当然也是睡在床上,只有一张床难道让我睡地上?”
聂晚意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半天没咳出来:“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顾庭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张床足够睡六个人以上,只要睡姿稍微标准一点,没有踢被子和踢人的习惯的话。”说完又淡淡的补了一句:“聂小姐以后睡觉稍微注意一点,容易着凉,对心脏的压迫也要注意。”
自己的睡相不太好她自己知道,但没想到那么直白的被顾庭恪看到了,他会这么说,证明自己昨天晚上可能踢了他?想到这里。聂晚意觉得脸更烫了。
聂晚意每次和他接触的时候,总是很容易的就脸红和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他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不自觉臣服的气质。聂晚意低头慢慢的挑着米饭,却听见顾庭恪低沉磁性的嗓音,如漆黑夜里的静流缓缓淌过。
“我的猜想没错,你心里藏了事情,对你而言很深刻,虽然流了泪却没有说梦话,让我来猜一猜,人所富有的感情非常丰富,亲情爱情友情和其他情感都有可能造成伤痕,你的家庭健全没有亲情方面的顾虑,和室友合住也没有友情方面的矛盾,看来是爱情,徐横舟相对优秀,你却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对身边的异性都守礼疏离,你喜欢的人不会是去世了,因为去世了你不会这么压抑,他离开你了?”
心忽然咯噔一下,但还是抑制住不自然的心跳,平静道:“顾教授,你是个法医,什么时候开始除了死人之外还有解剖活人的爱好了?”
顾庭恪不以为意,淡淡道:“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