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魏钦（五）（1 / 1）
魏羡之听燕北城说方砚不想在自己的铺子里干活了，想去找个旁的事儿干。他想想觉得也是，方砚在燕北城那个破铺子里待了有几个月，怎么想也是该待烦了。
“既然如此我就将他接回魏府了。”
“你误会了，他想晚上住在我铺子里，白天去别的地方干活。”
魏羡之：“……”
合着自己一整天都见不着方砚了呗。
“不行，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不管用，方砚都已经找好活了。”
魏羡之面色阴沉。
“你让他辞了，不然你就别想见楚贺了。”
燕北城被逗乐了，心说这个魏钦真的学精了，知道找人背锅了。
“我说管什么用，要你说才行。”
“我不管！这事儿你要帮我办了！”
燕北城笑笑不理魏羡之了。
魏羡之并不能真的不让楚贺见燕北城，于是他只能自己去找方砚。他去燕北城的铺子等了快一天，等到天都黑了方砚才回来。
“你什么时候来、来的？”
“我等了一天。”
方砚听他这样说有点儿难为情，于是干笑了两声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
正巧这时候燕北城从后院走了进来，看见方砚回来了就让他帮着自己一起准备晚饭。于是魏羡之就又被冷落在一边儿了。三人在吃饭的时候燕北城觉得气氛比较微妙于是就问了一句。“方砚你在小妹那里还适应吗？”
方砚点了点头。
“他们一家都很和善，对我也很好。”
魏羡之一听燕北城提到小妹，突然想到燕北城和那个叫常小妹的好像是亲戚，他就又开始开脑洞觉得燕北城不是好人了，魏羡之经常怀疑燕北城为了报复当年自己拿解药做的那些事情所以总是要拆散他和方砚。
“那个常玉一家同你关系匪浅吧。”
“我看你还是别瞎猜了，你若是真想知道些什么不如干脆自己问问方砚。”
说完之后燕北城端着碗就出去了，于是餐桌上只剩下了魏羡之和方砚两人。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魏羡之才说了一句。
“你为何总是不愿和我回魏府。”
方砚想了一会儿。
“这样心中反而觉得自在些，不知为何，我如今虽每日劳累但心里却比往日开心多了。”
“可这样每日见不到你、我心里却难受极了。你若同我回魏府离着那个常玉的铺子还近些，我也不拦着你出去，我都这样让步了你为何还要推辞。”
方砚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这种反应魏羡之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方砚才缓缓开口。“我这些、这些日子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总觉得在铺子里帮工做的那些琐事不过是些最为鸡毛蒜皮之事，于你来说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
方砚微微顿了一下。
“可你我不一样，这些对我重要极了，我心里明白你最看不起这些，可我不想再让旁人那样照看我了。”
魏羡之听完了这话竟有些不能理解。
“方砚，我既是喜欢你自然不能让你做这样的重活，你每日闲来就养养花、种种草，料理一下府中事物不也很好？”
“你无非就是想将我握在手中罢了。”
“我没有这样想过。”
方砚笑笑。
“你敢发誓吗？”
魏羡之不信鬼神，自然敢发誓。
“好，发誓就发誓……”
他话未说完就被方砚打断了。
“你就发誓说，若是你有半句虚言便让我方砚不得好死。”
魏羡之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虽不信这些可也不敢拿着方砚作为赌注。于是他什么都不说了自己在心里憋气，觉得方砚肯定是和燕北城这个碧池学坏了。听他半天没有言语方砚才又说到：
“我这些日子想了很久，也包括、包括赵谓死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你让我、让我养养花、种种草，可我总觉得……若是回了赵府，那我同那些花花草草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左右、左右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你、你怎会这样想？”
魏羡之一时有些语塞，他张了张嘴可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好。
“先前我一直想你喜不喜欢我，有段时间我还以为你对琏王爷有了些情谊，想想也是，喜欢上琏王爷总比喜欢我要强。”
“我同琏王爷之间什么都没有。”
“我瞎之前也不过是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我那副样子，就连旁人喜欢我都变成一件难堪的事情了，毕竟稍稍有些眼光的人都不会觉得我有什么长处，更不要提倾心于我了。”
方砚微微垂了垂眼睑。
“喜欢上我，对羡之来说想必是极丢脸的一件事吧。”
魏羡之确是有这样的心思，他是一个真小人平素里最会骗人，现下他完全可以随便说些谎话将此事圆过去。但他却无端有些不想再骗方砚了，他原先也想过若是方砚发现了他这些想法会作何反应，这下子所有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明面上，他竟没有半点儿惊慌，还就不要脸地承认了。
“我是这样想过。”
“羡之，我不怪你不是因为我心中不难过，只是我想着、想着原先就连我自己都不在意自己，还总想着要是死了多好，总觉着……其实旁人这样轻贱我，还、还不是因为我给了他们轻贱我的缘由，我又怎么好去怪别人。”
魏羡之听罢轻笑了一声。
“既然这样你都不恨我，又何必对我敬而远之。”
“我只是希望着，若有一日喜欢上我不再是一件难堪的事情便好了。”
方砚手指动了动，迟疑了许久才摸索着拉住了魏羡之的手。
“羡之，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太清楚了，你如今对我有些情谊，可若是有一日这情谊没有了，就算是我死在你面前你心中都半点儿不会难过。且不说我如今再也、再也不想依靠着别人，就算是我还如往昔那样也不敢日后全然没有打算。”
“我保证我活一日便照顾你一日。”
魏羡之说完这话见方砚面上并无半点相信的样子，他只是笑了笑。
“羡之，我不敢信你。”
其实魏羡之也懂，他骗了方砚这么多年，方砚不可能还信他。方砚虽然傻，但是毕竟没有傻到那种份儿上。
“说起来，你我二人还没有一起出去过，明日不知羡之你有没有时间。”
“有。”
两人这算是有了一个约定，这也算是一次约会，一早魏羡之便来铺子里找方砚，燕北城就看着他们两个人秀恩爱虐狗。开始两人还都各走各的，等过了一段时间魏羡之很自然地就拉住了方砚的手，他们就这么走在人群之中。
不知为何两人心中竟都有些甜蜜。
等到了中午两人去吃饭，等差不都吃好之后魏羡之想结账却被方砚拦住。
“这次让我来吧，我去小妹家帮工，他们付了我工钱的。”
“算了，你那几个铜板还是自己留着吧。”
“就让我付一次吧。”方砚双手合十对着魏羡之拜托了好久。
魏羡之不愿意，因为在他的观念里面自己就应该养着方砚才对。他最近越来越不能理解方砚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方砚要从他手心里面飞走了一样，每每有这种想法魏羡之心里都会很害怕。
“你的心意我领了，钱还是我付。”
“我今天拿到工钱很开心，只不过是想把这份开心和你分享、分享一下。”
魏羡之听完这句话之后更加害怕了，他觉得方砚好像要长上翅膀飞走了，他那么喜欢方砚，如果方砚跑了他是绝对活不下去的，于是他恶毒地说道：“不过就挣了这些铜板，竟在我面前炫耀起来了。”
方砚听完之话之后脸色很不好看。
“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都没有用，你又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你这么说太过、过分了！”
魏羡之哼笑了一声。
“让你留着自己的那点儿难道工钱不好，我又不是养不起你，还用你上赶着给我银子花？”
“你、你不明白……”
“好好好！你说我不明白，那你到是告诉我你的心思呀！”
方砚气得几乎一口气没捯上来，他觉得自己眼眶有些酸涩，方砚不明白本来很开心的一件事，魏钦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这么恶毒。
其实也正是他被魏羡之这样逼问才让方砚真想明白了，于是他说道：
“我想……我想让你把我当成个人看……我知道自己并不值得旁人敬重，可我也需要些尊严，而你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心思。”
魏羡之看见方砚哭了。
“我心里，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你、你怎么能一边儿说着喜欢我，一边儿又想将我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魏羡之看见他一直哭，自己也心烦意乱。
“说到底你不过是想离开我而已。”
方砚听罢愣了一下，他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泪，摸索着走到了魏羡之的身边，魏羡之觉察到方砚在摸自己的脸，正想说什么方砚一巴掌就打上去了。
魏羡之脸上热辣，竟不敢相信方砚居然打了自己。
“你、你！”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多喜欢你！我真恨我自己，因为帮了你，不知道多少次我梦到那些堂兄弟向我索命！你随便送给琏王爷的人情，却让我夜夜不能安寝来偿还！从小到大，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不记得也就罢了！竟还总说这种伤人的话！”
方砚许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有些捯不上气，他大喘了几下，声音都劈了。
“你说！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恨我！”
他拉住了魏羡之的衣领，又是一巴掌打了上去。
魏羡之整个人是懵逼的。
方砚哭得特别惨，他整张脸都哭花了，魏钦看他哭自己还委屈起来了。
“你一直不肯跟我走，你知道我提心吊胆了多久么！”
魏羡之被方砚的情绪感染，于是两个人是抱头痛哭。
活脱脱两个神经病……
等两人哭完了之后，方砚拉着魏羡之的手和他说：“如今我好歹也能养活自己了，我这辈子从没有这种感觉，若是你硬要毁了这些那便是让我再死一次。”
“我若是依了你、你跑了我怎么办！”
“我又瞎身体又不好，能跑到哪里去！”
魏羡之抹了抹自己小脸儿上的眼泪。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回去？”
“等有一日我不再被你看不起了我便回去。我、我也不知要用多少时日，总之你我一起努力便是了。”
魏羡之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至于之后魏羡之有没有变成一个好人，方砚有没有努力地生活那便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其实要说方砚和魏羡之两个人的感情从来都不纯粹，方砚一开始喜欢魏羡之是因为魏羡之对他的倾心可以让他心中有少许的优越。而当年在魏羡之一无所有的时候，有一个富家子弟这么崇拜他，他那颗丑陋的心莫名有了些许安慰。
两个深深自卑的人互相抱团取暖。
他们是彼此的虚荣。
也是彼此最宝贵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