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方墨观(七)(1 / 1)
方砚知道自己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但他不想见魏羡之,因为他们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好好交流。燕北城每隔两三日就去魏府见楚贺。每次他去的时候方砚都会很内疚。他不敢说离开,因为他是真的不敢自己生活。他现在又有些依赖燕北城了,他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方砚的情绪很低落,他晚上做梦,梦到了方家的那些人,他们对自己怒目而视,方砚很害怕,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时候他撞到了赵谓,赵谓问他有没有自己好好生活,方砚说没有。于是赵谓只是冲着他笑了笑就走了。
然后他就醒了。
燕北城在外面敲了几下门,让他出来吃早饭。方砚摸索着穿好衣服,两人在吃饭的时候燕北城说今天他要去魏府,让他自己留下来看店。
“我一个人的话,不行的。”
燕北城看了他一眼。
“怎么不行,你可不要小看了自己。”
还没等方砚说什么,燕北城就站起来离开了。方砚叹了口气,往嘴里扒了口饭,吃完了之后他把碗筷收拾好,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厨房洗干净。这些日子他对这家铺子的构造一清二楚,所以即使看不见对他的影响也并不是很大。
方砚将洗好的碗筷码放好,甩甩手上的水用竹竿在地上敲敲打打,他把铺子的门打开算是开门营业了。他将做好的豆腐端到前面,这时候还没什么客人所以他也没太着急。等这些都弄好了,他坐在店面里将放钱的匣子搁在自己手边儿,有什么动静他立马能察觉到。
有人和他说话方砚就会紧张,一紧张就结巴。
他在心里演练了一边一会儿可能会遇见的情况。
大约是他比较倒霉,所以今天来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客人。原先要贿赂魏羡之的那个朱老爷也来了,他是来找燕北城的,因为大家都在传,说是燕北城同琏王爷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有什么事燕北城答应了也就意味着楚贺答应了。
朱老爷有些微胖,他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没看见燕北城,只看见了一个瞎子。
他走进铺子里一不留神碰到了一张桌子,方砚听见声音吓了一跳。
“您是来买豆腐的?”
“你是燕老板雇的伙计?”
方砚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点了点头。
朱老爷拱了拱手。
“那麻烦小兄弟跟你们燕老板说一声,明日我设宴还请他赏脸。”
方砚点了点头,将朱老板说的酒楼名字记下,随后朱老板就走了。察觉出铺子里面就自己了,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心说要都是怎么好应付的人就好了。
又过了些时候,进来一个大婶,她语气挺冲的好像是心情不大好。方砚听她的语气就先畏惧了几分,然后他有些瑟缩地问这个大婶要买什么。
大婶说要买两块豆腐。
方砚点了点头,摸了摸将一块儿豆腐用荷叶包好,随后又去包另一块儿,可能是捏的时候没有太注意轻重,豆腐块儿的一个小角被方砚捏碎了。按理说这都不算什么事情,就是一个小角,看能看都不太看得出来,方砚也没当回事就递给那个大婶了。
哪里知道这个大婶急了。
“你怎么做生意的!成心给我坏的是吗!”
“我、我没有,只是不、不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婶打断。
“你们着什么破店,用一个又瞎又结巴的伙计,不就是攀上琏王爷了吗,还真把自己当成个爷了。”
“我、我给你换。”
“换?你早干什么了!”
大婶哼笑了一声,将两块儿包好的豆腐扔在了方砚的身上,随后转身要走,这情形正好被魏羡之看见了。一早上起来魏羡之就被楚贺和燕北城的腻腻歪歪给恶心到了,他心里很烦躁,燕北城见他就跟他说方砚一个人在铺子里,他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魏羡之以为这是燕北城的诡计,于是就说不去。
燕北城:“呵呵,你爱去不去。”
然后魏羡之就屁颠屁颠地去了,正好看见这一幕。方砚低着头特别委屈,魏羡之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的火气“凑凑凑”往上长,他叫住了那个大婶。
“你怎么这样说话。”
“我来买他家的豆腐,我还欠他的呀。”
魏羡之笑笑。
“你是付钱的,当然没欠别人什么了。”
大婶听完这话笑了刚要走就被魏羡之拉住。
“你先别急着走,我这儿有个活你干不干。”
魏羡之拿出了一张银票,在那个大婶面前晃了晃。大婶有点儿动心就问了一句。“什么活能给这么多银子。”
魏羡之挑了挑眉。
“你真想知道?”
“你就别卖关子了!”
魏羡之眯了眯眼,指着方砚。
“你给他跪下,老老实实地磕三个响头这银票就是你的了。”
大婶的脸一下就耷拉下来了。
“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侮辱人了!”
“我付钱让你磕头,我还欠你不成?”
魏羡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个大婶没话说了就又骂了几句离开了。等她走了之后铺子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方砚抱着那两块儿刚才被扔进他怀里都豆腐,豆腐已经碎了,他低着头有些想哭。
他有些退缩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见了几个不错的人,和别人说了几句话,他好像已经明白了为人处世的方法,但遇到了一个性子不好的,他一切的心理建设就又坍塌到了。方砚差点又掉进了那个“人性本恶,自己无法和别人相处”的深渊里面了。
他将碎了的豆腐放在一边,问了魏羡之一句。
“你、你怎么来了。”
“是那个燕北城让我来的。”
“大约是他不放心我,所以才、才叫你来的。”
魏羡之心说不能让方砚觉得燕北城是在关心他,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他和楚贺估计还要聊很久。”
方砚点了点头。
“那就好。”
……
这俩人的脑电波根本就没在一个频率上。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砚才又开口。
“刚才,谢谢你了。”
“那人不过就是心里有气向你撒气罢了,若是对上这种人,你不理会便是上策了。”
方砚迟疑了一下。
“可遇上了总归是要难受的。”
“那些人生来就是为了难受别人的,可正是他们才更显出我们这等人的好处。”
谁跟你是“我们”……
再说了,魏钦很明显就是经常恶心人的那一类吧。
说是这么说,可魏羡之的话还是让方砚心中好受了一些,两个人几乎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话,这次倒破天荒了。两人再如何喜欢对方,若是连交流都没有那也就谈不上什么亲近了。
楚贺在宅子里和他下棋的时候,问他知不知道方砚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说不知道。然后楚贺叹了一口气,骂他脑子不好使,既然不知道那就问呀。
可魏羡之是个聪明人,他善于察言观色,说他料事如神不如说他料人如神。他怎么可能好意思去问,他只能自己瞎猜,魏羡之原来看人看的准是因为他总是旁观,现在他成了当局者于是就开始犯迷糊了。
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魏羡之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情//欲爱恨他也逃脱不得,硬要自己去猜那怎么可能猜的到。
魏羡之虽然不承认,但是他心里是想和方砚多说说话的,他好久没有拉方砚的手了,魏羡之想抱抱方砚,不是有什么欲//望,只是单纯地求亲近,求顺毛。
正想着这时候有一人进来说要买一块儿豆腐,魏羡之心说这或许就是自己献殷勤的好机会,于是他说他给那人拿,方砚连忙摇头说要自己来。
等那人提着豆腐走了之后魏羡之还在郁闷。
他想问,但又觉得问了显得自己太矫情。正这么想着方砚开口了。
“那些我、我是能做的。”
魏羡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算了,你估计也、也不想听。”
“我想听。”
方砚听到魏钦的话愣了一下,等缓过神来了才缓缓开口。
“我现在能做的事很少,若是这些还要你来帮、帮我,我什么都不做,苟活于世不过是累赘罢了。”
“墨观,我从未觉得你是累赘。”
“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方砚自嘲起来,“我需要、需要这些,最起码我还能有些用、用处。”
魏羡之听完之后微微蹙眉。
“我舍不得让你受这份累,你同我回去吧,墨观你想想,你在魏府同样也可以做这些,我让下人帮衬着你也算是你每日的成果。”
“你、你不明白。”
“我明白,前些日子是我冷落了你,可那是因为我政务繁忙,如今我闲了下来,以后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
方砚叹了口气。
“你还是没有明、明白。”
魏羡之听他这么说,有些着急起来。
“我什么样的人不懂!墨观你莫不是为了留下在找什么借口!”
方砚有些怕魏羡之这种咄咄逼人的口气,他不经意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总是这样,若是我、我不顺着你,你便急了。”
魏羡之察觉出方砚又开始害怕自己了,他连忙将方砚搂在怀里。
“是我失言了,我们不说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