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魏钦(四)(1 / 1)
他是“哑巴”的时候方砚似乎并不太害怕自己,所以两人沉默着到是比有话可说自在许多,魏羡之向来是最会找话题的一个人,但在方砚这里却并没有什么卵用,一来是他对方砚心中有愧,二来是他怕方砚又受刺激决定要走。
哎……两个人就是不把话说清楚了,也是让人着急。
话说这个魏羡之虽然并不想当官,可被陈戊那帮人逼着业务到是熟练了很多。
他开始想不明白,天底下那么多人想往官场里钻为啥偏偏要找一个并不情愿的来,要说他的业务能力虽然出众,可也还没到没了他朝廷就不能运转的地步吧,后来他懂了,这帮王八蛋就是在公报私仇,他不是不愿意受累吗?不是不愿意蹚官场这滩浑水吗?那就非得让你进来不可。
人心险恶呀!这都什么事儿!
他就不应该把楚贺那个小贱人放走!
魏羡之对自己看的还是挺明白的,他就是一个投机犯,原先打打擦边球,也算不上天怒人怨,所以他活的好好的没把自己玩儿死,可一旦进了官场他得罪过的人就成了他天然的政敌,而支持他的还因为琏王爷的事儿对自己处处迁怒。
自己摆明了是孤立无援了呀。
所以还是捞一票就赶紧走吧。
最好把自己分配到外省做官,宁当鸡头不当凤尾。有了这个想法,魏羡之开始着手自己的退路了,他最中意的还是去泉州,把琏王爷捏在手里,别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呵呵,道德品质极为低下的魏羡之于是又开始打起自己前老板(楚贺)的主意了。
况且泉州离着京城千里迢迢,最东边就是个海港。
去了还能吃海鲜……
额,不对,是去了还能搞一搞“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一套。
简直完美!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四处打点,在适当的时候带着方砚、小连还有自己的积蓄离京,等到了泉州之后他就又能浪了,多好的事儿呀!魏羡之开心地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要说魏羡之这人的人品很一般,最会装孙子。
所以在多方经营之后,巧舌如簧的魏羡之终于成功地得到了调令,别人还奇怪呢,说地方上的人都一门心思往京城里凑,这个魏羡之怎么还想往外跑?等陈戊和周怀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气的呀,那表情就像便秘了一样。
看着离着魏羡之离京就只有一段时间了,所以陈戊他们赶紧使劲儿地压榨他。但是这没关系呀,魏羡之看谁都是傻叉,他最喜欢见的就是傻叉们明明讨厌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而且再压榨又能怎么样,根本改变不了自己要走的这个事实。
所以魏羡之每日得意得不得了。
又过了几日,京城叛乱地这些人要问斩了。
魏羡之觉得是时候带方砚去探监了。
他的头脑什么时候都清醒得很,可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反而显得处处计较。
他将此事告诉方砚的时候,方砚吞吞吐吐,想必是要求自己救方家。此事他不能同意,谋逆是大罪谁都救不了。于是他半天没有吭声,方砚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太敢再说了。
第二日一早下人帮着方砚穿戴好了之后魏羡之伸手拉了拉他,刚要说话就听见方砚问他怎么也来了,想必是他“哑”的时候和方砚有些亲密了,所以两个人刚拉在一起方砚便觉得自己是那个哑巴,于是魏羡之只能又开始装,告诉方砚“魏羡之”有事儿来不了,自己带他去巴拉巴拉。
哎……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自己这话方砚居然还高兴起来了
魏羡之心里塞塞的……
去监牢这一路两个人要分别坐两顶轿子,分开的时候方砚有些害怕,拉着魏羡之不太想松手。魏羡之微微笑了笑给方砚顺了顺毛,将他送进了轿子才走回去。大约坐了一会儿的轿子,到了监牢前面方砚却有些不大敢进去了。
他知道方家的这些人一定恨自己恨得要死。方砚垂了垂眼睑,他昨夜想了好久,也明白一切都无力回天了,他心中惭愧至极,今日魏羡之没来也是好的,方砚摸了摸自己袖里的匕首,心中有些惨然。
魏羡之没察觉到方砚的心思,只是拉着他就进了监牢里面。果然如方砚所想,方家的人见到方砚之后一通谩骂,魏羡之皱皱眉,不能开口于是拉了拉他、想带他出去。方砚失魂落魄地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突然被叫住。
叫住他的人是赵谓。
“墨观是来看我的?”
方砚听出了他的声音微微点了点头。魏羡之见状虽然有些吃醋,但还是把狱卒叫来、让他打开房门放方砚进去,他没让赵谓看见自己免得赵谓说漏了嘴,他吩咐狱卒探监时间就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过就把方砚叫出来。
他也不想听两个人说了什么,便走到一边儿溜达去了。
这边儿赵谓和方砚两人一时有些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赵谓才笑了笑。
“许久不见想不想我?”
“不想。”
“这么没心没肺?”
方砚叹了口气最后摇了摇头,他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一咪咪想赵谓的,就一咪咪!赵谓见他摇头哈哈笑了出来。
“你这个人太不坦诚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和羡之住在一起。”
虽然魏羡之在自己面前并没有怎么出现,方砚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赵谓听完这话,眯眯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方砚听他调侃,自己到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可能是他觉得有些对不起我,所以找人来照顾……”
他还未说完就被赵谓打断,赵谓笑出了声音。
“那个魏钦还会有良心?墨观你太蠢了。他根本不是觉得对不起你,他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当初你被方家抓了之后魏钦四处游说,还得罪了不少的人,你不会以为他做这些都是为了琏王爷吧。”
方砚的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了。
“你又寻我的开心了。”
“好好好,你就当我是骗你好了。”
“我半点儿长处都没有,别说是魏羡之,就连贩夫走卒都不见得能拿正眼瞧我,你说他喜欢我分明就是寒碜我,哎,你这个人心眼太坏了!”
赵谓听他这么说笑容慢慢淡了些。
“你又妄自菲薄了。”
“你天天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现在却突然夸我,莫非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哎呀,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呐。”
方砚听罢愣了片刻,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赵谓见他不说话了便又笑笑道:
“我常常在想你到底喜欢魏钦什么地方如今才想通,魏钦此人品虽然下流,可才学一流,相貌更是上乘,这般出众的人物若是喜欢你,你心中怕是能宽慰不少。”
“这……什么意思。”
“魏钦并非良人,楚贺对他以诚相待而他转脸便能投靠大皇子,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他却只当这些人是棋子,可见此人不论如何待他都不要指望他能报以真心。”
赵谓微微停顿了一下。
“你从小就被方老爷看得一无是处,旁人也瞧不上你,于是你便将自己全部的虚荣都放在了魏羡之身上,若是他喜欢你待你同旁人不同,那不也说明你确有超出常人之处了。”
方砚恍然大悟,连忙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呢?”
“你是不是真傻,你怎么能将自己的一切放在那种烂人身上。”
“其实……羡之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不堪。”方砚干笑了几声,“或许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才喜欢那种出众的人物。但……也不尽然吧,我真的喜欢他好久了,比你想象的还要久好多。”
方砚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出了声音。
“要是我们能成也是件好事,两个烂人烂到一块儿去了,就不再出去祸害别人了。”
“别这么说自己。”
“羡之这个人虽然确实两面三刀,但他想做的都能做成,他自小就知道要成什么样的人。而我也是两面三刀,可我是根本看不透、分不清自己在做些什么。他是小人,最起码还坦荡,而我连这份坦荡都没有。”
方砚叹了口气。
“楚贺是我带出王府的,我总想着就算真得出府了也不见得会怎样,可就是那次他找到了周怀,若是不让他出府些许、些许方家就成事了,你也就不会关在这里了。”
“你是想让我怪你了?”
“你该恨我的。”方砚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他有些哽咽,“你们就快被处死了,我却还活的好好的,我心里……我心里这些事真的受不住了。”
方砚摸索着将匕首塞进了赵谓的手里。
“赵谓,你、你杀了我吧。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明知道自己早该死了,可我害怕,我怕死。家里人恨我,世上的人都轻贱我,但我连死都不敢死……”
他苦笑两声,压抑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哭了出来。他一直哭了很久,克制的哭声终于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
赵谓叹了口气将匕首放在了一边。
“你真想死?”
他见方砚哭着点头,于是往前凑了凑抱住了他,赵谓感觉到方砚的身体在颤抖。于是这时候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了好久等方砚缓缓平静下来之后他才开口。赵谓的语气很和缓,甚至还带着些笑意。
“既然你觉得我应当恨你,那我就更不能遂了你的心愿让你死了。”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做不到便想逃。”
赵谓似是在回忆什么,舒展着眉头,眉眼弯弯。
“若是你真觉得对不起我,那你就好好活,你也知道活比死要艰难很多。”
赵谓垂着眼睑,将方砚抱得更紧了一些。
“墨观,你别害怕,从今往后你要靠自己了。魏钦确实喜欢你,可他只想把你养在身边,我同他是一类人我最清楚,若是有一天他不再喜欢你了,你又这样软弱,那你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方砚还在发抖,眼眶也是红的,于是赵谓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方砚,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的时间、或许比你喜欢魏钦的还要久。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比魏钦那个小人良善百倍,你信我这一次好吗?”
“可、可……”
赵谓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了狱卒的脚步声,于是他放开了方砚,用手掌轻轻摸了摸方砚的脸颊。“我明日便要被处斩了……”
他的喉咙突然有些艰涩。
“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是方砚……”
赵谓顿了顿,不想显出自己的哽咽。
“别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