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七章(1 / 1)
“你怕了吗?”春风眼神一暗,嘴微嘟,似是在埋怨。
“是怕了,怕给不了你幸福,怕你有一天终会后悔。”柔情蜜意粉饰出的花言巧语,小光很清楚,在任何女人听来这都是足够让心酥麻的情话。
可他不知道,春风不是人,那是一只为了一份执念踏过千年光阴的妖。
纵然资质再愚钝、智商再蠢笨,她好歹也看尽了千年的是是非非人心险恶,这般拙劣的借口哄不了她。为了他,她闯过阎王殿、守过奈何桥、闹过天庭、求过佛祖,结果他反而怕了。
原本……什么都可以是假的,誓言不过就是当初拿来哄她犯傻的道具呀。
春风吸了吸鼻子,这种结局是她不甘接受的,怎么也想要再坚持一下,“你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对?”
“记得什么?”他的耐心再流失,不是每次都能纵容她的鸡同鸭讲,尤其是在这种浓情时分。随时都会误以为自己表错情的感觉,不好受!
“誓言啊。你以前叫青山,你说过:青山依旧笑春风,一诺永生。”是不记得了吧,轮回总会擦去回忆。就连她,未曾轮回,也会因为太久而遗忘掉一些片段。
“……”本就为数不多的笑意,瞬间从小光的脸颊上消失,那些儿女情长的念头也随之瓦解。
春风也跟着愣了愣,是这话唤醒他什么记忆了吗?可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眼前的小光眼眸冰冷,一直冻得她钻心,原先轻抚着她脸颊的手倏地用力,失控般,仿佛恨不得将她捏碎。紧抿住的嘴将唇线绷得死紧,脸上的表情被刻画得极为阴霾,有四个字在春风脑间蹦出——挫骨扬灰。
没错,那他那副表情就像是想将她挫骨扬灰,有春风从未见过的怒意在眸间暗燃。她是说错了什么话,能惹出他那么激烈的反映?活像是唤醒了他始终隐藏着的那一面。
“……你、你……怎么了?”好不容易找回的声音带着轻颤,因为害怕,春风下意识地往后躲,想避开他的触碰。
“你刚才说什么?”终于,他表情稍有缓和,说话了,语调仍是冰凉。
“青……”
这气势春风不敢违,嗫嚅着想重复刚才的话,却又被他打断,“你一直以为我是青山,所以才待我那么好?”
赠玉、日夜不离的照顾、由着他拥吻、直言不讳地说想他,竟然只因为把他当成了青山?!
“你就是呀,只是你现在还没想起来哇……”春风还在固执,在他冷冽目光的紧迫逼视下,声音越来越轻。小光的冷和少主不同,那是种让人不敢忤逆,生人勿近的冷,比少主的更可怕。
“没想起来的人看来是你。”
当平静的话语被冠上阴鸷的气势后,是会比震怒更有杀伤力的,一如眼前的小光。
语末,他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不屑地薄凉笑意,仿佛是在讥笑世间万物般。手稍一用力,便毫不留情地将春风推开,眼看着措手不及的她因为那股力道而倒在床上,吃痛低吟,他也只是淡漠地撇了眼,掷下一句:“你许错人了,我不是青山,不过晚了,你的誓言我当真了。”
春风还没醒过神,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他堂而皇之地摔门而出,背影带着让她想逃的气息。许、许错人了?他不是应该什么都不记得,给她一脸茫然表情才对吗?为什么可以那么肯定地说她许错人了?
难道……在这地方,就在他们认识的人中,真的有一个叫青山的?!
忽短忽长,扰人清梦的打更声传来。
春风翻了个身,餍足地伸了个懒腰,眼眸一睁一闭,带着几分俏皮。许久没睡得这般踏实过了,禁不住又在软软暖暖的被褥上蹭了两下,她才忽地睁大眼——豹纹嫁衣!山贼式婚礼!
环视了下周遭陌生的环境,春风紧张兮兮地翻坐起身,迅速套上靴子,借着窗外微薄的月色找到了那件被丢弃在一旁让人不忍多看一眼的嫁衣,踌躇了会,她牙一咬,将就地披到身上,踮起脚尖走到门口。
“喂,大家好呀,有人吗?”外头很静,风声在呼啸,春风探出头,扯开嗓子,有气无力地喊。
没有人搭理,春风提起那条裹在身上的“床单”,跌跌撞撞地跨出房门,边寻找活体生物,边渐渐回忆起一些事……那杯让她陷入沉睡的合卺酒,那个出现得很及时却又摆高姿态不愿轻易救她的明月光。
转过回廊,终于有间房透出微弱的烛火。
也不知道这是哪,春风踌躇了会,不敢随便乱闯,进退两难时,那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了司云宿的声音。
“怕是快要醒了,去准备些清淡点的东西。”
“嗯……”唯唯诺诺的应承声传来。
春风还没搞清楚状况时,便直条条地与那个奔出来的丫鬟撞了个正着。
“呃……”她尴尬地挠了挠头,笑得憨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春风姑娘?你醒了呀。”倒是那个丫鬟反映很机敏,只愣了片刻,就谄媚地笑开了,“为什么站在外面呀,风好大,我领你去屋里坐吧,云宿说少主就快醒了……”
殷勤的招呼声在见到从屋里闻声出来的司云宿后,渐渐消弭,那张脸还真是非一般的阴沉。丫鬟咽了咽口水,偷偷睨了眼春风,识相地欠身,决定远离是非之地,“我先去给少主弄东西吃。”
微微点头后,云宿漠然地看着丫鬟离开,“进屋吧。”
三更半夜,这宛如鬼魅般的幽凉嗓音,让春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不敢做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云宿进屋。乌溜溜的眸子在眼眶里打转,瞧见屋子正中放着两盆炭炉,门边厚实的蓝棉布阻挡了外头的冷风,一旁书案上有盏烛火忽明忽暗,一堆书册散乱着。再转头,是床,床上有个睡美男,唇微嘟,长翘的睫毛轻颤,好一副恬静无害的睡颜。上身的衣衫显然是被褪尽了,被褥下滑至胸前,刚巧遮着不该露点的那部分,露在外头的光洁肩胛上有着碍眼的绷带……
“他怎么了?”擦去觊觎的口水,春风回归现实,察觉到明月光的不对劲。
“受伤了。”云宿立在桌边,细心地用勺子翻搅着碗里的药汁,轻吁出气,将滚烫的药一点点吹凉。
陶瓷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碗沿,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春风狐疑地看着她的举动,怎么看都不像是随从对少主的伺候,隐埋在心底的爱恋在这细腻的举动中表露无疑。
调转开目光后,春风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伤的?”
该不会是在她昏睡之后,曾上演过一场充满血腥的惨烈厮杀吧?
云宿的解释很快让春风意识到她想太多了,“跟你无关,前些天就受伤了。”
“哦……”她应了声,也好,不需要背负愧疚感了。可当目光再次飘向明月光后,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伤得很重吗?”
印象里每次见到他都是打扮清爽、精神奕奕,就是因为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太强势,才愈发觉得眼下脸色难看,看似能任由宰割蹂躏的明月光让人忧心。
“还好。只是大夫交代千万别运功,也别乱走动,最好是静养些时日,待伤口结疤。可惜他好像总觉得自己有好几条命可以消耗……”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他带伤来找我?!”春风失声怪叫,很难消化这信息。刚才还居高临下肆意践踏她自尊、冷笑欣赏她无助表情、并且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笑意、恨不得可以隔岸观火的男人,竟、竟然是带着伤来帮她解围的?
云宿略微放缓动作,点头,不多话。
春风的想法得到了官方认证,她恍然顿悟,难怪向来处事果断的明月光,却用玩闹的姿态跟她消耗时间,还要大费周章地弄晕她,是伤口在作祟已经没有力气再运功带她离开了吧?
“春风姑娘。”云宿忽然转过身,“叮”一声,手里的勺子被闲置在了碗中,搁下碗,她眉心蹙起,歪过头犹豫片刻,自知有些话不该讲,可当见到床上的明月光后,还是忍不住,“男欢女爱,你想要怎么玩是你的事,碍不着我。但是,麻烦请别玩出火后,就想着等别人劳师动众地来帮你解围。你若是还有几分羞耻心,就该明白闯祸前先掂量下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收拾。”
何为怜香惜玉,云宿觉得自己没必要去遵守,何况眼前这“香玉”,丝毫没半点值得人怜惜的。难得有机会,那就把狠话挑明了撂下,她不像少主会由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瞎折腾。
“我没玩……”春风红着脸嗫嚅,不擅长与人争辩,觉得委屈,也找不出话反驳。
“没玩?一会死乞白赖地缠着少主,再一转眼又跟小光搅合得热火朝天,现在又差点跟华遥成亲,这还不算玩?”云宿不禁略微拔高了嗓音,含着些许嘲讽。
春风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卡在喉咙里,终是没能脱口而出。该说什么呢?她认为理直气壮的理由,兴许在别人看来又是一种将等待与光阴混合在一块玩的游戏。丰润的朱唇一抿,最终她也只挤出一句旁人听来推卸责任般的话:“随、随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