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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大家都坐好了,袁导就让敛之作主持来组织大家讨论,敛之也就当仁不让。
“各位同学,简单介绍一下,我叫张敛之,是4系的大一学生,绵阳人,这次是我召集大家来的。这两天大家肯定都关注着电视和网络上的灾情,了解了很多家乡亲人所面临的危险和困难,也看到了社会各界、全国各地的人们为救灾工作所作的努力。但是——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同感——我在感觉到八方支援的时候却感觉不到我们自身的力量,感觉不到我们这些不在四川的四川人的存在。”敛之停顿了一下,看到有同学也在点头,便继续说到:
“我没有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没有感觉到地震发生后的我们和别的同学或者以前的我们有什么不同。有人在组织募捐,有人在组织献血,有人在为灾区加油,但都是‘其他人’。‘其他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四川人这个集体却是沉默的,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以北航四川人的集体形象来做点事,以这个集体形象来支持家乡的亲人,以这个集体形象来面对恐惧和痛苦,以这个集体形象来答谢‘其他人’的关心和帮助。让大家看到我们是站着的,而不是无能为力地躲起来的一盘散沙。”
敛之说完,拿目光把众人都看了一遍。四五十个人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立即被敛之摆摆手止住:“我一个人能想到能做到的都很有限,但现在我们有这么多人,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我们能做些什么。”
片刻沉默之后大家便纷纷议论开了。
……
“我是校报记者团的,我可以写一篇稿子来表达对学校老师和同学的感谢!”
“校报都没人看的,可能效果不太好,写了也没啥用。”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写不写是一回事,别人看不看是另外一回事。”
……
“咱们还可以去广播站做一期节目。”
“现在听校园广播的人也不多。”
……
“这周末绵阳驻京办要组织一个针对绵阳在京人士的募捐,咱们可以去帮忙。”
“好,我报名。”
“我也报名!”
……
“咱们应该建一个QQ群,进行信息交流。”
“好主意,我来吧,我两个太阳了。”
……
“咱们组织一次献血吧,灾区伤员肯定用血量很大。”
“我在红十字协会,我来帮忙联系吧。”
……
敛之一面组织大家发表意见相互讨论,一面记录着具体可行的事项。不到两个小时,已经有十余条非常有价值的建议了。敛之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又跟大家把这十余条建议整理了一遍。说到献血的时候李力又站起来说到:
“献血这个事儿我跟大家解释一下。我在学校的红十字协会,我们从地震一发生便一直在和血液中心联系,其他高校也在和他们联系,现在献血的人很多,血液中心根本忙不过来。组织献血我们红会很有经验了,请大家不要急,由我们来负责,按计划来组织大家献血。”
“凭啥要你们红会来组织啊?”之前大四的男生又开口了,“我们自己去献血车献血不就是了。”
“现在献血的人太多了,供过于求了。”李力解释到,“而且我们要献的是成分血,不是全血……”
“这些都不是关键。”大四男生嘿嘿一笑,“你们非要红会来组织不过是想把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我们从来没想过要邀功……”
“你们敢说你们不得又是拍照又是录像,事后还大肆宣传吗?”
“拍照录像这些是肯定要的,但这……”
“那就对了嘛!”大四男生十分得意,“血这个东西,还不晓得你们红会组织一次献血有好多回扣呢?”
李力着实被男生的话给气着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地说不出话来。敛之想出来说两句话却被娉婷抢了先。
“我说这位同学,说实话,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娉婷这个四川姑娘名字虽然柔美,但人却和名字一点儿也不像,身材高大,性格直爽,活像一个北方姑娘,“大家都在讨论怎么为家乡尽力,你却从一进门开始就吊儿郎当地说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以为自己是大四的,装得自己啥子都懂,但没得一句话在点子上,听到你说话就烦得很,哪儿像个男人嘛。我都后悔今天来这儿了,见到你这么一个四川人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四川人了。也没哪个逼你非要来非要说话,你不想给家乡做点事就赶快从北航毕业走了算了,免得二天在学校里看到你碍眼。”
大四男生被娉婷在众人面前数落了一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地,眼看着就要发怒回敬娉婷,敛之连忙出来打圆场:“同学你别生气,女生说话都太直白了,你是男人,有点风度,莫跟女人一般见识。”
大四男生被敛之一挤,也不好发作,便借着台阶下来了:“我才不想和你这种女生废话呢!”说完也就拧过头去不作声了。
敛之便向众人道:“刚才红会的同学叫李力,是我的同班同学。”敛之用手指了指李力,“我相信今天来这儿的同学都是想为家乡祈福、尽力的,绝对没得人抱着啥子私心,我觉得这点基本的信任大家还是必须有的。”
“嗯,这点肯定是的。”其他同学也表示同意。
“那我们就先这么定下来吧,每件事都找一两个人牵头来做,所有进度、情况都在群里及时交流给大家吧。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把自己联系方式留下就先回吧。”
“你们总算是完事了。”大四的男生第一个站起身就离开了,其他同学也不在意,纷纷聚拢到敛之身边留下了联系方式。
但同学们却仍不愿散去,又回到大厅里点上了蜡烛。袁导和蒋老师反复劝说,带着同学们做了个小型的仪式表达对家乡亲人的祝愿,才让同学们“安心”地离开。
“袁导,我再呆会儿吧。”敛之指了指地上的蜡烛,“我等蜡烛燃完了再走。”
“那好。”袁导点点头,“那让你们班的同学陪着你,注意安全。”
蒋老师也走过来:“敛之,你把你和李力的电话给我留一个吧,你们要做什么事儿都一定要告诉我,我能帮上忙的都会尽力,献血什么的需要用校车我都可以帮着安排。”
敛之再三道谢,恭送袁导和蒋老师离开。
大厅里只剩下敛之、云君、古石和敛之同班的几个同学。大家围坐在蜡烛周围,简单地聊了两句后便都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蜡烛一点一点地燃烧。那明灭不定的烛光仿佛就像是还埋在地下生死未卜的灾民的希望,但愿永远都不要熄灭。
“敛之,”旁边的思帆轻轻碰了一下敛之,“很奇怪你知道吗?我是山东人,平时都听不懂你们四川话的。但刚才你们在会议室里讨论的时候,我居然全都听懂了,一点障碍都没有。”
其他人听了思帆的话都不禁莞尔,敛之也好容易笑了一下:“估计是被情绪感染了吧。”
思帆点点头:“确实是被你们的情绪感染了,我刚才都觉得我就是四川人,我都能说四川话了。”
“还有你知道吗?”思帆顿了会儿又说,“我爸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你可能不清楚,我跟我爸很少打电话。你知道嘛,父子间也没什么好聊的,一般都是我打电话过去‘喂,爸。’‘怎么了,又缺钱了?’‘对,你太了解我了,给我打2000吧。’‘1000吧。’‘1500吧,谢谢爸,我挂了。’——今天他居然主动给我打了个电话‘喂,儿子,你还有钱吗?’‘有啊,咋了?’‘还有钱的话你少吃点儿,多给灾区捐点儿。’”
敛之他们都笑了,思帆接着说:“你知道吗?他是很认真地说的,我以前从来没有崇拜过我爸,但这回我一下子觉得我爸在我心中的形象变得好高大啊!”
敛之笑着对思帆点点头,他能看到思帆脸上那抑止不住的感动和骄傲。地震带来了灾难,灾难却也唤醒了大家,唤醒了很多人人性中的光亮,这也是值得欣慰的吧。
接下来的两天,敛之一下课就忙着和四川的同学们联系,一边搜集家乡的情况,一边组织大家把提出的行动方案落实。学生会联合红十字会、笨小孩公益协会、蓝天志愿者协会、手语社等十个公益社团在校园里发起了一个为灾区募捐的活动,敛之自然是全程都在外场帮忙。来捐款的老师和同学络绎不绝,有些敛之在两天内都见过好几遍了。敛之站在募捐箱旁边对每一个表达爱心的同学道谢,邀请他们在留言簿上为灾区的同胞们留下祝福。很多人都写了句“四川雄起!”,也有很多人不愿意表达,捐完钱就径自离开,无论怎样,敛之都能从每一个人身上获得信心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