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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768、769，好啦，我的天！”随着“啪”的一声响，行李箱打开了，满头大汗的敛之长出了一口气。他看看时间，晚上8点，自己已经在路口等了3个小时了，辅导员究竟什么时候才来接自己啊？

敛之是同云君和古石一起来学校报道的。他们仨是初中的同班同学，高中时换了一个学校继续同班，大学又都报了同一所大学，便相约结伴一起来报道，三个人互相照应还不用父母送了。本来火车中午时便到了北京，但在车站等着取随车托运的行李又花了接近3个小时，三人赶到学校时已经快下午5点了。学校迎新、办入学手续的人员已经全部撤掉了，三人只好找了学校里一个显眼的路口，按着《录取通知书》里的院系联系电话联系老师，等辅导员来接自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古石和云君都被自己的辅导员领走了。敛之一个人无聊至极，便摆弄起自己的行李箱来，这一摆弄，却发现行李箱的密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弄乱了，便只得从000开始一个密码一个密码地试。试到第769个密码时箱子总算是开了，不过——辅导员还没有来。

敛之坐到行李箱上，把背包取下搁在一边，看着路口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是学生面孔，有的是职员打扮，有的情侣相互依偎着走路，有的打玩球后一群人在路上哄哄闹闹……每个人路过敛之时都打量上他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从他身边走过。敛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心里感叹：“哇，这就是大学啊，真带劲。我这四年也会过得特别丰富多彩吧。”再一想自己现在居然是站在首都的街头，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股兴奋。

一位阿姨瞅见了敛之，停下问到：“学生，你是搁这儿来报道的新生吧？”

“对，阿姨您好。”敛之站起来向阿姨点了一下头。

“他们都收摊儿了，你搁这儿等啥呢？就你一个人儿啊？”

“我给老师打过电话了，在等辅导员来这儿接我。我还有两个同学，不过现在这儿就我一个人了。”

“辅导员现在都在给学生开会呢。你去找他呗，在这等得等到啥时候去了？你是几系的啊？”

敛之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院系的，拿出《录取通知书》看了看：“应该是4系吧……”敛之看着通知书后面的《给新生的一封信》里的表格猜了猜。

“这4系我还真不知道在哪儿。”阿姨也犯难了，“要不我先带你到宿舍去住下吧，然后你再去找你们辅导员，别在这大马路上干等啊。”

敛之也觉得在这儿等下去不是办法，便拖上行李跟着阿姨先去找宿舍。宿舍原来离敛之傻站着等人的路口不到50米。阿姨把敛之带到宿舍后把敛之的情况向楼管说明了一下，楼管便把敛之的《录取通知书》拿过去在电脑上查了一下。

“张敛之——”楼管冲着电脑屏幕点点头，“你是在咱们这楼，207房间。不过你还是得先去找你们辅导员把入学手续办了，然后拿着入住凭条我们才能把钥匙给你。这样吧，我再给你们辅导员办公室打个电话，你先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吧。”

能把行李放下了，敛之心里一下踏实了好多，谢过领自己来宿舍的阿姨后便跟着楼管上了楼。

房间里已经有三个人了，正在打扑克，见到敛之进来便站起来跟敛之打招呼：“你是张敛之吧，这么晚才到啊，我们都等着你呢。我叫孙玄晔。”

“我叫刘天可。”

“我叫韩威。”

敛之和三人一一打过招呼：“唉，别提了，在火车站等了3个小时，在学校里又等了3个小时——你们不是应该在跟辅导员开会吗？”

“我们已经开完半个小时了，侯导现在应该还在跟四班和五班的开吧。”

“哦。”敛之虽然连自己是几班的都不知道，但好像也听明白了，“我还得先去找——侯导是吧——办一下入学手续，你们知道去哪儿找他吗？”

“你去导办吧。你从这宿舍楼出去先往东，到了路口往北走一点再往东，过了图书馆就能看到二号楼了，二号楼再东边是一号楼，一号楼北边正对着的就是三号楼。导办就在三号楼二楼的最东头。”

“额——”敛之一脸尴尬，“我是四川人，我们那儿不分东南西北……”三人便又用左右给敛之解释了一遍。敛之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走丢，便去找侯导了。

敛之一路小跑着到了辅导员办公室，调整好呼吸，“笃笃笃”敲了三下门。

“请进。”

敛之推门进去。这是个很深的办公室，用透明的推拉门隔成了两间，外间放着沙发、茶几，像是会客的地方；里间放着几张办公桌，应该是辅导员办公的地方。现在整个办公室里就只有里间坐着一个高瘦的男子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嗯，高瘦，虽然他是坐着的，敛之也能感觉到他的高瘦。

“您好，请问侯导在吗？”敛之恭敬地问到。

“侯导还没回来。”男子转过头来，“你是刚才打电话说的张敛之吗？你先在外面等着吧，应该快回来了。”说完又转过头去对着电脑屏幕了。

“那好，谢谢您。”敛之说完，看看两边的沙发，不知道对方说的“外面”指的是办公室的外间还是办公室的外面，踌躇了一下觉得对方没有表达“坐下”的意思，自己也不适合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打扰老师办公，便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办公室。

还是等，敛之抱着双手在导办外面慢慢地踱来踱去。等了几分钟，见一短发的女学生抱着几本书进了导办，却还不见个辅导员模样的人过来。又等了几分钟，那短发女学生把头探出来对敛之说到：“你是张敛之吧，快进来吧，我是你们级的辅导员，我姓侯。”

“哦！”敛之便又走进导办，“侯导您好，我刚才还以为您是学生呢。”

“对啊，我是学生啊，咱们学校都是大四的学生当大一的辅导员的。”

敛之又“哦”了一声，觉得大学真是个好神奇的地方，自己什么都还不懂，还是不要随便多说话了。

入学手续也没有什么要办的，侯导把敛之的《录取通知书》和他那已经过期了的临时身份证收了上去，告诉他明天早上大家的集合时间与地点后交给敛之一个袋子，便算是入学了。敛之看了看，袋子里面是些校园卡、校徽、校规、系服（一件短袖T恤）、入住凭条、《奖学金手册》、《迎新手册》之类的物件。他拿着袋子再回到宿舍，办好入住手续取到钥匙后便想赶紧回房间把行李收拾收拾好好休息一下。

敛之回到房间却发现他的三个室友已经帮他把大的行李搁好了，床单被褥也都弄得十分妥帖，自己只需要简单地整理一下便可以睡下了，真好。这一天下来敛之也真是累了，躺在床上，那大学和北京带来的兴奋也被沉沉的睡意很快地带入了梦乡。

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除了新环境带来的新鲜感外，敛之似乎仍没能感受到那种自己在中学时向往的大学的独特气息。这一个月没有挥汗如雨的军训、没有胡子花白的学者、没有大型的讲座和活动，甚至没有什么女生——北航这样的理工科学校女生本来就少，敛之所学的航空发动机专业更是150个学生里面只有13个女生，还能更糟糕吗？——能！敛之所在的小班因为全都是定向生（定向生是跟国家某些单位签订了协议的大学生，他们在大学学习期间可以享受一些该单位提供的诸如奖学金之类的优惠，而在毕业时需要按照该单位的要求去一些特定的岗位工作相应的年限。因为这些岗位一般在条件不好的地区，所以很多人也把《定向生协议》称为“《卖身契》”。)，竟然一个女生都没有。

本来想好的如同天堂般轻松随意的大学生活，却仍然是一堂课接着另一堂课，一堆作业接着另一堆作业，那密密的步点将措手不及的敛之冲得踉踉跄跄。一切都不是敛之曾想像的那个样子，但当这样的大学生活来临时，它又显得是那么地真实，那么地理所当然……

这一个月下来敛之把班上其余30个人都能叫出名字了，但算得上熟识的也还是只有自己的三个室友了。孙玄晔，名字叫起来跟玄烨一样，河北唐山人，因为学号是1号，所以被多个任课老师随意地钦点为课代表。刘天可，185的大个儿，山西忻州人，家境殷实，说话风趣，除了爱睡就是爱玩儿。韩威，名字听起来特别霸气，为人却是非常低调朴实，河北衡水人，毕业于著名的衡水一中，是宿舍里最老老实实上课写作业的人，大家都敬他一声威哥。

“上大学了怎么还这么多课啊？跟高中没啥区别，一点都不好玩。”天可回到宿舍，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便爬上床掏出手机，“我去，忘了没信号了！”说着便又从床上爬下来把手机放到了阳台上，那里早已经摆上三台手机了。

“真是没想到啊，北四环的大学宿舍里居然能没手机信号，打电话发短信还得上阳台……”天可一边抱怨着一边又爬上床躺下了，“还不让带电脑……”

“那来打扑克呗。”玄晔建议到，但另外三人都没有响应，天可还在床上躺着，敛之和威哥在写着作业。

“还是先把高数作业做了吧，明天就要交了。”威哥边写着作业边对天可说。

“对对对，威哥快写，明天我高数课上好抄你的。”天可把脑袋从床边探了出来。

玄晔一听忙说：“你第一节课抄完啊，第二节课我也得用威哥的作业。”

“你们俩，唉！”敛之叹一口气，“你们就欺负威哥这样的老实人。威哥，别给他们抄，明天把你的作业本交给我来帮你保管。”

“去你的敛之！”天可从床上扔下一件脏衣服要砸敛之，衣服飞到半路就掉了下来，“你还不是也抄威哥的作业。”

敛之放下作业把天可的脏衣服捡起来扔回他桌上：“那可不一样，我自己还在尽量做一些呢，做不完了才抄一下。”

“敛之这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玄晔笑道。

“五十步干嘛不可以笑一百步啊。”敛之也笑。他们三人吵吵嚷嚷地，威哥一边听他们吵闹一边无奈地摇摇头。

“诶，敛之，你在宿舍啊。”宿舍门被推开，班长王天硕走了进来，“给你买的充值卡你有钱了再还我吧，不着急。”

“充值卡？”敛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充值卡啊？”

“你不是刚才在QQ上叫我帮你买张一百的充值卡，把卡号发给你吗？”

“刚才？多久以前啊？我下午一直在宿舍啊？”

“啊？你QQ号不会是被盗了吧。”天硕张大了嘴，“你看，你现在还在线呢。”天硕说着把自己的手机伸到敛之面前。

“哪儿啊？不在线啊——我晕，没信号了——你等等啊，我去找个有电脑的。”敛之说着就出门去201房间了。云君就住在201房间，他学的是软件专业，是学校唯一允许大一带电脑的专业。

“云君，你帮我看看我QQ……”

“你QQ被盗了。”云君还没等敛之说完就给敛之打开了聊天窗口，“你看看这个，盗号的还在线呢。”

“杜云君，我的手机没钱没电了，我现在没法去买充值卡，你去帮我买张100的充值卡，把卡号密码发到我这个手机号里吧。谢谢。138********”

“我用一下人你电脑，把QQ密码改掉。”敛之坐下，把盗号者挤下线，然后改了自己的QQ密码，“云君，你发现我QQ号被盗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呢？”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嘛，又没人会上这么简单的当……”

“有。”敛之转过头，“我们班长”

云君一脸黑线。

“你们北航机房是不是病毒特别多啊？这个月都有4个一模一样被骗的了。”花园路派出所作笔录的民警哭笑不得地说，“说你们意识不高吧，还知道来报案，说你们意识高吧，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能上这样的当。”

“额——”天硕被说得脸红了，“机房病毒确实多。这不那啥——我们都是新生嘛，以为那是他老家的号，就上当了。”

民警听着又是一笑：“唉，你们这些小孩儿啊……得了，我把你们提供的信息都记下了，我们把这些交给网警，他们会处理的。不过这点儿信息也就大海捞针，你们的金额也不大，也就别抱把钱找回来的希望了，花钱买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吧。”

天硕跟敛之连连点头：“我们也没抱这个希望，只是觉得应该报警。”

“对，是该报警。”民警把记录本递过来，“你们签个字吧，就算结了。你们知道怎么回去吧，不用我们再开车送你们吧。”

“知道知道，不用麻烦您了。”天硕在记录本上签了字，同敛之一起跟民警道了谢就从派出所里出来了。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敛之出了派出所便问天硕，“我可是分不清方向啊。咱们要是说不知道怎么回去他们是不是就又开警车把我们送回去啊？”

“没问题，你跟我来吧，前面那个路口一转过去就能看见新主楼了。”

敛之便跟着天硕往回走。

“对了。”敛之突然停下，伸手从口袋里取出钱包，拿出了50块钱，“这100块钱的损失咱俩分摊了吧。”

天硕连忙摆摆手：“这是我自己上当了，我来承担吧。”

“那怎么行，这事儿你上当你有一半的错，我没有管好自己的QQ号我也有一半的错。再说了，你是出于热心要帮我才上的当，我怎么好让你好心没个好报呢？”

敛之把钱塞到天硕手里，天硕也不再推迟。但想想敛之的话还是觉得不对：“怎么是你一半错，我一半错呢？我们是受害者啊，应该是你受一半害，我受一半害。”

敛之听了哈哈大笑：“对对，我说错了。”

“也还行吧，花100块钱坐了一回警车。生平第一次啊！你看刚才警车来学校里把咱们接走的时候其他同学那目瞪口呆的表情，啧啧！”天硕居然越说越兴奋了。

“你是第一次坐警车啊？我之前已经坐过两回了。”

“啊？”天硕一脸的艳羡。

“坐警车算啥，我还让警车在我前面给我开路，我跟在警车后面骑自行车呢。”

“真的假的啊？什么时候？”

“当然是真的了，就是这个暑假的事儿。”敛之便打开话匣子，把他在暑假里“千里走单骑”的事给天硕讲了一路。这一路走回去，敛之跟天硕也算是熟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