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6 情人(1 / 1)
“二哥。”我叫了一声,五年未见,他又瘦了。
“听到你回来我很高兴。”他走过来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怎么样?受苦没有?”
我摇了摇头,“倒是二哥清瘦了不少,怎么没找个嫂子替我照顾你。”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还是秦国民生重要,儿女情长的事情二哥暂时不打算考虑了。”这一次二哥没有敷衍我,可我却开心不起来。他终是要有个女人来照顾。
我摸着自己的肚子对他说道:“你马上就要当舅舅了,这件事情我连娘都还没有告诉。”
他看着我的眼神略迟疑了一下,盯着我的肚子看了半晌,笑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的养身体,回去我就命非暖给你熬木瓜鲩鱼尾汤。头三个月最容易动了胎气,怎么就轻易出来了呢!”
二哥果真是有孩子的人呢!只不过,我曾经把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了回来的砝码,作为母后,我也是极其不称职的。
“你还记得那道汤呢!”我低下头去,“你不是说不许再熬了吗?”
“如今秦国国力比起往年要好了许多,木瓜鲩鱼尾汤熬上一两次是没有问题的。”
“是因为变法的缘故吗?变法,真的有那么好吗?”我抬起头问二哥,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眶里的泪水。
二哥他实在是太苦了,他的整个人生,与积贫积弱的秦国捆绑在了一起。
“卫殃热爱秦国,用整个人生决心变法。我是他的君主,理应支持到底。”二哥难言的苦衷,我知道,也明白。
这一回,二哥没再留给我一个背影,而是看着我先离开,对我说道:“若是你能见到大哥,告诉他,渠梁对不起他。”我能体会到二哥心里的无奈。
或许是五年未见的缘故。大哥拒绝了二哥,却见了我。
一年前,为了摆脱旧贵族势力的干扰,卫鞅提议都城由雍城迁至新建成的咸阳城,得到二哥的极大支持。
大哥的府邸也是新建的。
可如今,他遣散了家中奴仆,府邸里没了人丁来往,家具器皿上早已落上了厚厚的灰尘,整个庭院荒凉无比。
我很心疼他。
看到大哥时,他带了一个面具,完全遮了原本的英姿飒爽,连原来的桀骜不驯也被仇恨所替代。
“大哥。”我嗫嚅的叫了一声,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你我都只是王权的受害者,我们身为王家之人,却成为了最低级的作践品,总有一天,我会我讨回自己的公道。”大哥再不是当年那个大哥,他恨二哥。
“大哥要反对变法?”
“哼!”大哥不屑的转过身去,“你也是渠梁的说客,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大哥——”
“送客。”
......
我就这么被赶了出来,二哥嘱托的话,也最终没来得及说出来。
后来我知道,大哥并不反对变法,却不支持二哥。
二哥像突然失去了一个臂膀,行走在一条异常艰难的治国之路上。
和二哥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我又要启程回到燕国。
这回,只有二哥出来送了我,他说,娘上了年纪,经不起什么送别的场景。
“不要送了,快回去处理公务吧!”我们已经走到了王城外,我催促着二哥回去。
他虽说答应着,可还是迈着步子和我一起向前走着。
“快回去吧!”我又说了一遍。
二哥这才停了下来,非暖连带着护卫先行替我去整理牛车,只剩下了我和二哥。
我盯着他看,五年过去了,一切好像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我看到他时莫名的惆怅与心痛。
他又提及了那句话,“大了,眉心的痣倒是没了。”
五年前我用嫂子噎住了他,如今却不想再如此说,只是有些含酸的笑道,“脸上的皱纹也多了起来。”我才只有二十岁,却已经觉得自己老了。不同时代造就不同心态。
若是早早怀孕,我的孩子大约也有四岁了。
“浅攸,二哥说过,等秦国强盛了,二哥就把你接回来。”
我不想给二哥太多的负担。背负着弱秦的担子,他实在是太过操劳。想要富强,必先要动摇世族根本,这样的变法,才刚刚只是开始。
唯一的儿子嬴驷因为触动变法被流放在外。
除了一心扑在变法之上,二哥别无选择。
“我过得很好,二哥不用担心。”我再次宽着他的心,如五年前我出嫁前的对话一般,只是那时的我趁他醉酒时偷吻了他,如今却做不到了。
非暖在不远处等着我,我与二哥告了别,踏上牛车的那一刻,一滴泪滑过眼角,迷失在流动的空气中。
牛车越行越远,二哥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小。
我再一次踏上了燕国的土地,大王没有来接我。
我回到宫中时,整个宫中像被洗劫过一样杂乱。
昭华宫的院子中,横七竖八的摆满了我的东西。
“慢着。”我对那群正在整理我东西的婢仆们喝道:“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那群婢仆们看到我,连忙忙的站成一对,全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最后,疏黎开了口,“是大王吩咐奴婢们为王后整理房间,大王说......”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只感到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
疏黎是姬遥调拨给我的,我一直没有贴身使用。
“何时开始收拾的?”
“王后回来的前几日。”
大王绝对是故意的。
我给非暖使了个眼色,她走进被翻乱的家具里,挨个的寻找着,可仍是没能看到半点西服的影子。
“浅攸,你要找的可是这个?”身后,大王的声音冷冷传来。
我心里寒了一噤,故作镇定的回过头去,他手里抱着的果真是那件未完成的西服。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若是他看到了西服中包着的竹简,那遭殃的定不止我一人。我若不是秦国的公主,那么秦国就会因此蒙上欺骗盟友的罪名,二哥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秦国也将会在瞬间毁于一旦。
我不能开口,但又不能不开口。
我寻思着该如何应答,大王却首先抖开了西服,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这衣服的料子是好几年前的料子,可大小,却是我如今的身形。”
没有竹简?怎么可能,难道被大王藏起来了,还是他发现的时候本就没有?
我不知是该觉得幸运还是不幸?若他真的没有看到竹简,事情便可以很好解决,若是他藏起了竹简,我越是推搪结果便越是糟糕。
忽地,原本身在错落家具中的非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件衣服是奴婢缝制的,那时正赶上君上的生辰,太后吩咐奴婢为君上缝制衣服,奴婢想着要缝制些别致的,可毕竟手法不熟,眼看君上生辰的日子近了,却仍是没有缝制完毕,于是就过去向王后求救,王后给了奴婢一件她曾经为君上缝制的衣服,这件未完成品也就被王后收了去。”
非暖哪!只怕你会弄巧成拙。
这件西服的确是为二哥缝制的。只不过,我把他当做了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