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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只知道目的地而不知道前方的路究竟有多长时,你会觉得这条路无比的长无比的难走,走起来无比的累,但是当你到达你应该到达的目的地后,你会突然发现好像来时的路也就并不是这么难走了,那些时间,也不是那么的难熬。经历过这些,可以称作过来人,但是遗憾的是,那些还没有过来的人,他们向来没有办法体会你遇到的这种感觉,风凉话假大空说的是一套一套的,那个时候作为过来人的你,除了笑一笑之外,真心没有别的话再想和这种没有过来的人说,瞬间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
苏楠打开杭正家门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来如上的心灵鸡汤。杭正作为解放军高级军官肯定没有办法理解工作和钱对于苏楠的意义,就像苏楠没有办法理解部队对于杭正来说是多么重要一般,在各自生活的圈子里他们都是过来人,都有着给人劝解和安慰的能力,但是到了对方的生活圈,不管是杭正还是苏楠,都是那个没有过来的人,他们互相冷眼旁观着,对对方的生活圈子嗤之以鼻,但是很难说,什么时候,他们会在对方的圈子里成为过来人呢?是了,杭正借了房子给她,房租让她看着给,几个小时以前她和杭正还仅仅是顾客和服务员的关系,不得不说,地球转的太快,关系转变太复杂,命运的齿轮和齿轮之间的咬合太快,杭正摇身一变成了房东,苏楠昨天晚上还住在年久失修的出租房内,今天早上因为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但是就在今天晚上,苏楠荣幸的入住了这个离一环不过几公里并且还是三室两厅双卫带着入户花园的房子,最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寸土寸金而且所有的楼盘开发商都恨不得把楼盖的高耸入云的时代里,杭正的这个房子,居然是个只有七层爬梯楼,尽管采光确实有些不行,但是苏楠刚打开门的那一刻,她还是惊讶了半天!
杭正不错啊!挺有钱啊!还买得起这种房子!
苏楠伸手在墙壁上摸到开关,按下……
屋内依旧黑暗一片……
苏楠抬头看了看楼道里灯,不是停电啊,那就是这个房子没有电,好吧……苏楠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按亮……
啊哈哈,杭希姐果然没有骗她,这个房子杭正真的不怎么住啊,空荡荡的客厅里除了两把折叠椅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啊,窗帘……苏楠看了看完全模糊的玻璃,这么脏的玻璃貌似就不需要窗帘了吧。苏楠走到卫生间里看了看,还好还好,洗澡的莲蓬头和洗脸水池的一应俱全,但是……为毛没有水啊!!!!!而且马桶上为什么还会有包装纸包着呢?合着杭正买个房子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放在这儿盛灰的吗?盛满七个房间的灰可以召唤神龙是吗?苏楠有点崩溃,虽然那个年久失修的出租房不如这个好,但是也还是有水有电有煤气的啊,杭正这个房子没水没电没家具,这让苏楠怎么生活,所幸房间里还有折叠弹簧床,一个枕头和两床用塑料布盖好的军用棉被,这让苏楠的心里瞬间有点安慰,还好不用睡在地上,经历过被房东赶出来后,苏楠认为她需要把生活标准压的很低很低,这样她才能接受生活给她带来的所有挫折和困苦,苏楠非常顽强的咬着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铺好了床,合衣而睡。
让苏楠觉得奇怪的是,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带着长期无人居住的灰尘气息,唯独这两床被子和枕头,都带着一点点洗衣粉的香气,就是这一点点香气,让苏楠突然觉得温暖了起来,杭正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苏楠的脑海里,瞬间,四下宁静。
第二天一早,苏楠就接到了店长姐姐的电话,店长姐姐告诉她杭希做了个锦旗送到店里说她昨天的行为堪称见义勇为之典范,而杭希的锦旗上写的又是店里的名字,于是店里决定给苏楠放假一天,让她再接再厉顺便给店里再多整几面锦旗。
苏楠听的目瞪口呆,这杭希,也太小题大做了吧!她不过就是借了个围裙给她嘛……她没干嘛啊,至于还送个锦旗什么的嘛,有钱烧的慌啊。不过因为这面锦旗放个假什么的苏楠还是很开心的,刚好可以收拾收拾屋子,添点家用品什么的,不然这屋子真的没办法住人了。
没有水……没有水……
这一点让刚起床的苏楠觉得很苦恼,她试探的扭了扭水管……
哗啦啦……
奔流不息的自来水哗啦啦的淌啊……
苏楠又试探性的按了一下灯的开关……
亮晃晃的暖色光源简直是闪瞎了苏楠的眼睛啊……
这是天降的好事儿啊,是天使来了吗?
然而当穿着军装的解放军叔叔站在门外朝油光满面头发蓬乱的苏楠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的那一瞬间,苏楠觉得,天使真的来了!!
门外的解放军叔叔长的很清秀,笑起来温温暖暖的模样,他朝苏楠端端正正的敬礼时苏楠感觉到了他作为军人的那种骄傲和刚硬,但是当他说话时候,又变成了温柔的样子,所谓的柔中带刚,在他身上结合的非常好。
“苏楠同志,我是杭正少校的勤务兵——陈伍,首长让我来给你送行李!”陈伍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行李箱,苏楠点点头道:“哦……那个,麻烦你了,谢谢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苏楠猛然想起来这个房子里啥都没有,请人家进来干啥,喝西北风吗?但是话都说出去了,所以苏楠瞬间觉得有点尴尬。
所幸陈伍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他知道他家的大首长家是个啥样子,自然也不会让眼前这个一脸尴尬的姑娘为难,跟着杭正这么多年,他的人情世故可是练就的炉火纯青,看人的本事也是在步步高升,陈伍朝苏楠笑了笑说道:“首长的这个家没怎么装修,就这么让你住进来了,今天首长让我来的时候还让我对你说一声抱歉呢,对了,这是首长今天早上让我给你的水卡和电卡,水电费首长都让我充值进去了,首长说这卡拿给你方便点不是吗?家具什么的首长让你看着帮他添置添置,到时候拿□□给他报销就行了。”
苏楠在心里随便算了算自己□□里的钱,由于欠了房租,上一个房子交的那些保证金是没法儿退回来了,□□里的四位数刨去生活费也就所剩无几,杭正这个房子的房租可不能给的太少,这样随便算一算,买家具什么的……暂时还没办法实现,但是苏楠还是朝陈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家具我会看着添置的,帮我谢谢你家首长。”
“那我先走了!”陈伍又向苏楠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了,苏楠看着手里的水电卡,突然觉得杭正这个人也还是不错的嘛,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的刻薄和歹毒。当然苏楠不知道的是杭正只是让陈伍去帮苏楠拿行李顺便把水电卡丢给陈伍便完了,那些什么感到抱歉的话,不好意思,杭少校日理万机,那种话他是没时间说的,也压根儿就想不到,在杭正的世界里,他能把房子让给苏楠住已经是给了杭希相当大的面子,他没让苏楠来他面前感恩戴德的已经是很仁慈了,他怎么可能对苏楠觉得抱歉,要是让杭正知道陈伍是这样告诉苏楠的,陈伍非得被杭正练趴下不可,敢假传杭少校的圣旨,除非是活腻歪了。
有水有电一切都好说,苏楠开启了勤劳的小蜜蜂模式,把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花了一小笔钱先给客厅添置了两个懒人沙发,买了新的牙刷毛巾以及洗发液沐浴露等生活用品,苏楠觉得杭正真的是个神奇的人,看那些被子,苏楠猜测杭正肯定是在这里住过的,但是他是怎么只能用一块儿肥皂洗澡洗脸刷牙洗衣服的的呢,这么大的房子都买了,这种小事儿上不至于这么节俭吧,当然苏楠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那是杭正的生活方式,她没必要太过介意,也没想过要介入。苏楠把自己的生活用品摆放整齐,然后把杭正的那一块本来是放在包装纸上的肥皂放进肥皂盒内,再放回原来的地方。
苏楠打开衣柜的时候,腾空而起的灰尘呛得苏楠睁不开眼睛,衣柜里有很多成套作战服,军用衬衫,两双沾满泥土的作战靴,许多双战术手套。还有一个用塑料口袋封好的军衔,国徽,国旗,部队名称,队伍彩条,小队标志等物品。苏楠随手拿出一件军用衬衫来,上面已经结成硬壳的大片血迹吓了苏楠一跳,苏楠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无一例外的,衣服上都有或大片或小片的血迹,有一些血迹干在了衣服上结成血痂,深褐色一片。但是还有一些血迹隐隐约约还能见到红色。其中有一套作战服和一件衬衣,一大半都被鲜血染成褐色,这是让苏楠最震惊的,这些血……是杭正自己的吗?苏楠不敢乱动塑料袋里面的东西,只是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一点一点的搓洗干净,这些衣服在水里泡的久了,都还会出现一点点红色,苏楠咬着嘴唇把所有的衣服洗干净晾晒好,有些衣服的血迹估计是时间太长了,她怎么用力都洗不干净,苏楠看着阳台上那些随风飘扬的衣服,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
杭正?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回到这个家里来住呢?
答案来的很快。
苏楠在租住杭正房子的一个半月后,杭正神奇的出现在房子的防盗门外。
这一个半月,苏楠为了能给杭正足够的房租费用,在楼下的一个超市里找了兼职,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当收银员,赚着一些少之又少的兼职费用,这一个半月杭希来找苏楠的次数那是数不胜数,她把苏楠当成好朋友,里里外外对苏楠如同自家姐妹一样,苏楠找不到杭正,只好把第一个月的房租费用给了杭希,不料杭希只是摇摇头说道:“只要一半就足够了。”苏楠觉得这不行,硬要把另一半的钱塞给杭希,这一来二去的还把杭希弄生气了,好几天没理苏楠,苏楠无奈,只好答应杭希,以后绝对不在钱上和她扯皮,这才把杭希劝回来。
而这天苏楠下午从餐厅下班回家的时候,靠在门口抽烟的杭正的的确确是吓了苏楠一大跳的,杭正比之苏楠第一次见他时脸部轮廓更加瘦削和立体,他的脸上贴了一块儿创可贴,杭正穿着部队发的短袖衬衣,手腕处是厚厚的绷带,整个楼道里弥漫了呛人的烟味,苏楠不知道杭正在这儿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是抽了多少烟。杭正脚边放着一个迷彩背包,苏楠走过去摸出钥匙来说道:“杭少校,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了,快进来吧。”
杭正没有说话,看向苏楠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疲倦,门打开的那一刻,杭正看着整齐有序干干净净的房子突然愣了一下,然后对身边正蹲在地上在鞋柜里翻找拖鞋的苏楠道:“你收拾的挺好。”
声音嘶哑低沉。
苏楠听见杭正的声音愣了一下后把手中的拖鞋放在杭正面前笑道:“只是随便弄了弄。”
杭正仿佛没听到苏楠说话,也仿佛没看到面前的拖鞋,大步流星的进了房间,直直的进了苏楠现在正在住的曾经是他住的房间,“哐”的一声,关上了门。
苏楠自己换了拖鞋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见杭正的时候,他是意气风发的,虽然看她的眼神一直是不屑不屑再不屑,但是眼睛里的骄傲和决绝是怎么样都掩盖不住的,那样的一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疲惫和力不从心,苏楠很难以想象杭正是经历了什么。
在屋里的杭正自然不知道苏楠正在担心他,他没空理会屋里偏向女生化的装扮,只是很着急的打开背包,倒出背包里的作战服,战术手套等一系列沾满了血迹的衣物,那些衣物上还可以闻出来浓重的血腥味,时时刻刻提醒他那些毫无人情的杀戮,看到那些衣物他时时刻刻都会想到他的子弹划破风穿透敌人的头颅,看着血液在丛林里开出鲜艳的花朵,硝烟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久久散不去,那一刻他是一个武器,毫不夸张的说,在战场上的他闻到硝烟混合着血腥气,心里的斗志越发的强烈,那个味道像□□一般侵蚀着他的心脏和脑海,让他只想闻到更多更多那样子的味道,于是杀戮变得更加残忍,血液制成的花朵,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红,而他身上的血迹,大多都是敌人的,但是也有他自己的,所有人都说杭正就是为了特种部队而生的,在战场上的决绝和狠心,是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但是他们不知道,在下了战场以后,杭正是有多么害怕面对这些血迹,这些血迹昭示着他是多么冷血,他已经从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变成一个冷冰冰的武器,为了战场生,为了战场死,他不要,他不愿意,他要把这些都封锁起来,不让这些衣物提醒他这一切,但是当杭正打开曾经专门用来放置这种衣物的衣柜时,他一下子愣住了。
那些曾经沾满了血迹的脏兮兮的衣服此时都被叠的整整齐齐,带着洗衣液的香味放置在衣柜里,杭正疯了一般的把所有的衣服都扔在地上一件件翻看,大多数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除了少数的几件还是可以看到模糊的血迹之外,杭正紧紧的握住衣服,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来除了逃避和封锁之外,还能有这种方式抹掉曾经在这件衣服上发生的一切,杭正的心,在那一刹那感觉得到了某种解脱,此时苏楠刚好敲了敲门进来,杭正握着衣服问她:“这些衣服,是你洗干净的吗?”
苏楠点点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啊,也没提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就自作主张的洗干净了,不好意思啊杭少校。”
杭正摇了摇头:“是我应该谢谢你!”
苏楠清澈的目光中飘来一丝疑惑,但随即恢复澄明,杭正看着她干净的目光拿起他新带回来的那些带着血的衣物对苏楠道:“能帮我再洗一次吗?我的手,不方便。”
“好。”苏楠接过衣服朝杭正扬起了一个很温暖的笑:“杭少校,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这里永远都为你敞开大门,因为这里才是你的家。”
杭正点点头,握紧手里的那件被清洗干净的衣服回答道:“好。”
从今之后,杭正知道,只要苏楠不搬走,那这个家里,就会有暖意的光源,他知道,那是在帮他照亮回家的路,很久之后,在战场上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杭正想起这个时候的苏楠,心里瞬间亮起的橙色光源,正在给他照亮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