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九颗白宝石(1 / 1)
瑟兰迪尔黑着脸扯住我的兜帽把我从地上拎起来,毫不留情把我丢到尽职尽责跑来看热闹的某大角鹿背上。人家大角鹿扭过脑袋来,眨巴着有长睫的大眼睛,嫌弃地看我一眼,傲娇的仰起头,迈着小步子一路走回了它家大王的营帐。
一路颠啊颠啊的,等它颠回瑟兰迪尔营帐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的差不多了。我抓住它的鹿角从它背上滑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帘前撩起帘子,一直抓着龙蛋跟在身后小画眉咻的一声钻进帐篷里,迅速飞到一把椅子背上蹲好。
瑟兰迪尔换下了他的战甲,一身银丝长袍曳地,翘着长腿坐在他的高背镂空木椅上。
我揉揉还有些酸痛的屁股,走到椅子上坐下,把包裹在布袋里的龙蛋搂在怀里,算是给自己一个慰藉。我微微抬头透过白纱看到瑟兰迪尔的影子,呆愣了片刻,便又惶恐不安地垂下脑袋。
“你必须好好的向我解释清楚。”瑟兰迪尔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认真倾听的模样,“或许你可以从外面的那一堆东西说起。”
我歪着脑袋,大脑在飞速运转,不一会儿,一个拥有完整体系背景,怎么听都觉得非常的真实的谎言在我脑内成形。
“它们,是我父亲的遗产。我的家族四处游荡四海为家,一百多年前,我选择定居于此,它们,都来自于是我的家族,我的父亲留给我的珍宝。而如今,他们的墓碑都可能已经化作尘埃。”
“我犯了罪,不可宽恕的罪,我是受维拉厌弃的人。作为惩罚,永远失去了被伊露维塔授予恩赐的资格,失去了人类的礼物——自由和死亡。我是个罪人,受到了黑暗的蛊惑,贪恋生命的长久。千年前,我的双亲便已逝去前往曼督斯的殿堂,独留我,徘徊于黑暗,忍受孤寂之苦。”
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声泪并下,演技逼真,十分!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坐在那头的瑟兰迪尔站起了身。
“几天不见,阿莱克丝,你的语言功底又有长进,真是可喜可贺。”这不是我说给阿尔杰的听的吗?这么明目张胆的抄袭真的好吗?
我抬头,“请您相信,我绝对没有说谎,看我真挚的眼神,陛下!”(0。0)
瑟兰迪尔走到我面前停下,微抬起下巴向下俯视着我,“或许我应该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用一条傻气的白布蒙住了你的双眼,我看不到你所谓的真挚的眼神,或许你该摘下来。”
我扯了扯嘴角,“抱歉,陛下,我的脸上受了伤,我怕这肮脏丑陋的伤痕玷污了您尊贵的眼睛。”
“难道我没有跟你说过,你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特点,就是在说谎时会对我使用敬语吗?”瑟兰迪尔继续傲娇的垂眼看着眼前的我。
不,你真的从来没有说过。
“同样,我也并不认为你所说的话是真实的。”瑟兰迪尔挽起了手,“譬如你身后的这只画眉,它来自孤山,是矮人的使者,你们或许已经相识了很久了,我猜猜,是一百七十一年,从恶龙史矛革攻占孤山的那天便已开始。”
我隔着白纱向小画眉狂抛鄙视的眼神:悄悄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陛......我确信在数百年前便已经认识它了,而并非一百七十一年。”
“啾!”小画眉装作轻快地叫了一声,以示真实性。
“还有你认为,一个普通人,会在几天几内突然长高七厘米吗?”
“七厘米?真的?”
瑟兰迪尔沉默了,他转身走到桌旁,掀起桌上放置的白布,用手指挑起里面遮盖着的银白色物什走到我面前。
眼前银光闪闪,只觉得非常眼熟。
“告诉我,这几件秘银甲你从何处得到?”
我感受到身后小画眉投过来的鄙夷眼神:你是怎么干事的?这么重要明显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乱放呢?这下好了吧,被精拿走了吧!
我脸色变得惨白,却还是强作镇定,我说道:“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些都是我父亲的遗产,包括它们!”
瑟兰迪尔冷哼一声,彻底动了怒,将手里抓着的秘银甲猛的甩到了地上,坚固的银色软甲将地面砸出个浅坑,土石飞溅,有不少锋利的小石子刮过我光裸的小腿肚子,虽然痛,却并没有任何血痕留下。
我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他同样陷入沉默。
“看来是我对你的纵容让你有了欺骗我的胆量......”
不,不,请相信,我本无意欺骗......
“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不,请相信,这并非我的本意......
我狠狠地攥紧了怀里抱着的包裹,无用的苦涩液体从我冰冷的、布满鳞片的眼角滑落,融入白布之中,眨眼便将白布浸得湿透。呜咽之声不可控制的从我的嘴角泻出,我腾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企图阻拦这种声音的流出。
史矛革的暂时离开让我陷入了迷茫和无助之中,当初鬼迷心窍的一个选择,造成了如今的一切。
恍惚间,我觉得好像有什么非常温暖的东西扣上了我的后脑。
瑟兰迪尔猛地一用力,我的上半身便被带离了椅背,整个身子前倾,脑门扣在瑟兰迪尔领口处别的白宝石领针上。
痛,却无伤。
我下意识的挥舞起双手去想要摆脱束缚,却被他的另一手拦住攥紧,压到了椅背上,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停歇在椅背上小画眉受惊飞起,在半空中扑腾,飞落的羽毛贴着我的侧脸划过。
这个时候不正是展现小画眉奋不顾身,拼死救主的伟大时刻了吗?但是它却迟迟没有反应。
“不......别......”
脑后的手指灵活地绕过不断上来纠缠搅扰的发丝,准确地拽住了那个白色的小小的绳结,在其上微微施加些许力道便被轻易地解开,飘落在地面,在黑褐色的地面上格外显眼,沾满了泥土。
温暖的手指从我的脑后来到面前,一路上带起无数金发与之纠缠。他的手自上而下拂过我的额头,拂过我的眼睛。像是着魔了一般,我的内心随着他的动作变得平静,缓缓合上了眼眸。
细小的金鳞顺着眼角生长,冰冷,坚硬,一路延伸,消失在脖颈深处。
瑟兰迪尔在触摸到这鳞片时也是为之一震,指尖停留于耳畔许久,随即反应过来,顺着鳞片的生长方向一路向下。
我蜷缩在瑟兰迪尔怀里,一只手伸到我的下巴上捏住,强迫我抬起了头。
被金鳞包围的一双赤金龙瞳在瑟兰迪尔的注视下缓慢收缩,瞳孔向里收压,被拉成一条黑色的细长菱形。眼皮无力地合上,从眼缝里流出几滴泪珠。
瑟兰迪尔并没有说任何的话,我也没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任何的恐惧或憎恨,这多少给了我些安慰。我侧头靠在他的手上,我无比贪恋他的温度,像是刚出生时喜欢蜷缩在史矛革身边一样。但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敢做这种事。
“你出生在第一纪元,或许你曾经听说过,米尔寇妄图再次创造生命的野心。或许你曾经听说过总会无故失踪的精灵传闻。现在,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这些,都是事实,以及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句句属实。”
米尔寇的妄想并没有实现,他始终创造不出完整的生命。在他被放逐后,他的副手索伦,将这一物种完整地迎到了人间。
精灵和巨龙的血脉在一个身躯里结合,善良与黑暗的代表融汇交错,构成了这样一个充满矛盾,充满罪恶的东西。
......
我不知道瑟兰迪尔会如何看待我,在我用平淡无波的语言死板地讲述完这一段血腥残酷的历史后,我便挣离他的怀抱,叠起双腿,抱成一团。
我猜,他会很恨,我的手上曾经沾满了那么多的精灵血液。他会抽出他的宝剑,将它刺入我没有鳞甲防护的口腔内部,结束中土最后一只怪物的生命,以告慰他在曼督斯殿堂的同胞们。
口腔里涌起血的滋味,腹腔炽热一片,我张开嘴,突出一片混杂着血腥气的灼热气体。
我伸手将瑟兰迪尔从我面前猛地推开,下一秒,非常狗血非常悲壮的剧码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扑哧”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洒在地上。我觉得瑟兰迪尔应该无比庆幸我在喷血之前先把他推开了,不然他那身漂亮值钱的银袍子上就该出现一大坨姨妈红了......
我转念又想想,好像这样跟我也没啥关系,只要不让我赔就好。
我砸吧砸吧还留有血腥味的嘴,觉得全身突然痒了起来。我虚弱的笑笑,跟他说道:“瑟兰迪尔,我觉得,就要你想杀了我,也不该挑在这个时候,你现在,最好出去一下......放心,我是不会逃跑的......而且我也没有这个力气去逃了......有必要的话,我希望你能亲手杀了我......”
他站在原地没动。
除了黑铁,没有刀剑能够伤到巨龙,但并不代表它们并不会受伤,没有鳞片覆盖的地方,例如口腔,就和普通的动物一样容易脆弱。但是对于阿莱克丝来说,能够使她受伤的原因,除了黑铁之外,还多了一种。
没有任何生物能够预防身体内部发生变化从而给他们带来的危险。
我的皮肤裂开一道道的口子来,□□在外的皮肤上,从那些裂缝里漫出和眼角金鳞一样的鳞片;十指因剧痛扭曲成爪;虽然小巧但是变得异常锋利的犬牙压上我的舌头和牙床;我跪伏在地面上,抱住自己的覆满鳞片的双臂,弓起身子,身体里的骨骼,尤其是肋骨,疼得令人窒息。
我的背上鼓起了两个鼓包,青筋爆出,血管涨起。仔细聆听骨骼相交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擦声是我维持理智的唯一方法。
“啊!——”
血肉爆裂开来,向四周溅开,背部变得湿润一片,目所能及的皆是血色。一双金色的、巨大的绝美膜翼划破了血肉的阻拦,冲出薄薄的一层衣衫,从我的身体里绽出,在我的身后伸展开来。
我力竭倒在地上,侧头看见瑟兰迪尔的目光扫在我的身上。
“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本就不是天上,能够展翼飞翔的种族,我只不过是地上爬行的蝼蚁罢了。他们将羽翼硬加到我的身上,我得到了这个礼物,我就该为此付出代价。我的每一次展翼,都需付出以血的筹码。”
迷迷糊糊中,银色的身影走了过来,金色的发丝就在我的面前飘荡。
“十几分钟之内,我是变不回去了,伤口也不会这么快愈合......所以,我是逃不走的......”
银袍染血。
一双手将我从血泊中抱起。
就像是数千年前,索伦将我从黏稠的蛋液中抱起一样。
我闭上眼睛,贪婪地享受着这温暖。
“我宽恕你,阿莱克丝塔萨,光明与黑暗的结合体,索伦的臣子,最后的龙女......没有我的应允,无人能从我的手中,夺去你的生命。”
我蹭蹭他的衣袍,满足地勾起嘴角。
现在危机解除,我是该睡一觉呢?还是睡一觉呢?还是睡一觉呢?
说睡就睡,我揪着瑟兰迪尔的衣服领子沉沉睡去。当天下午我醒来时,我躺在瑟兰迪尔的床上,手里揪着瑟兰迪尔的衣服,盖着瑟兰迪尔的被子,枕着瑟兰迪尔的枕头。美好的一天莫过于此。
我摸着身上□□的皮肤,龙化的特征已经消失,除了眼角残余的鳞片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模样,看来还这堆鳞片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
“去把衣服换了......”瑟兰迪尔冷着脸站在床边,嫌弃的看着满身恶臭的我。
我随手从床单上扯了条布条绑住眼睛,顶着他嫌弃的目光蹦跶着跑了出去,在一溜儿精灵小哥震惊加疑惑加像见了鬼一样的目光注视下跑去洗澡换衣服。
美好的一天始于宽恕和谅解。
当我蹦跶着跑出去很远之后,小画眉这才从瑟兰迪尔的营帐里悠闲地飞出来,看上去心情颇好。
营帐内,瑟兰迪尔走到雕花木桌前,上面狼藉一片。木桌上放置着孤山的地图,一支沾了墨的鹅毛笔躺倒在地图上,把地图晕开老大的一片污渍,仔细看看,还能在地图上找到几个小巧的鸟爪印。
地图的边缘缺了一角,而那缺了的一角,现在正被放置在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上,还用他的酒杯压着。瑟兰迪尔抽出那张破损的羊皮纸,在空白的地方,画了个金币的图样,还用精灵语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话:
报告陛下:
嫁妆已到位!
您的聘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