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章 逝（1 / 1）

魏军此一战本是大获全胜，众人疲战几日，还没来得及放松，主营就传来消息，荆水边界受袭急需支援，于是由李将军领军回营先行百里，缘灭带伤员及部分魏军断后，不意央军残余并上新加的十万兵马卷土重来，由申屠乾领军，将断后的五万兵马团团围住。

二十万对上五万，又是成包围之势，只待包围圈缩小，魏军将被立时绞杀。

申屠乾于平旸一役不曾出战，现下带军重来也是早有计划，魏军那方传来的情报自然不会尽信，只信了一半留有后手，所以在大战败后迅速启动了次方案，大军撤军向来分前后两部分，精锐在前伤员在后，免伤员路途劳苦，主战被打压的惨，趁魏军得胜志得意满不设防备反口咬下块肉来也是好的。

缘灭领军在前，身后伤员持刀戟枪箭，两方对峙，申屠乾勾笑，“死和尚，总算是落到我的手上了，儿郎们，报仇的时候到了，速战速决！”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一面倒的屠杀，缘灭自是武功高强，却没有以一敌万的鬼神手段，虽尽力拼杀，可解决一批又有新的补上，等他成了血人，己方已经零落，摇摇晃晃的倒下，身后又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却一点疼的感觉都没有了，到了此时，他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耳边喧天的嘶吼远去，他见申屠乾黑袍策马，居高临下，眼神漠然，甚至还从自己模糊的视线里看出他眼神中的一丝无趣来，血液流失的感觉让他浑身冰凉，他摇摇晃晃的想站起，又因为早被央军一个小兵砍了膝骨，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耳畔传来申屠乾沙哑的疑问：“和尚，白昭逸是你的兄弟？”

他想回答，张张嘴，嗓子灌进风沙和血腥的寒气，头脑一阵发昏，他用力捏了捏腕上的金青石佛珠，妄想从中汲取一丝力气，不等他回答，申屠乾自顾自的嘲笑，“只要能让别人不好过，我就好过了，所以，我送你一程。”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缘灭只是想，静亭红枫，雁塔霞光，暮鼓晨钟，那香火缭绕的大殿，那漫天诸佛敛目低垂，那木鱼声声，经卷万般读颂，那梵音亘古渺渺传，这一幕，这一声，怕是再也见不到，听不见了罢。

阿弥陀佛，佛主谅我，弟子缘灭，杀生千万，愿堕阿鼻地狱，只求弟子所在意之人，免受轮回之苦。

他死的很安详，仅有的一点牵挂也放在了昭逸身上，他早该走了，可惜不能再陪她。

........

三日后，昭逸与轩辕鹰一道回营，李启钟将她拦下，沉默不语，面上却是悲痛的压抑，昭逸心头一跳。

五万兵马被无声绞杀，他们竟然过了大半天才得知消息，去的时候早已经是遍地尸骸。

最后他们只带回一串带血的金青石佛珠，原先的温润青泽，早已经失了光彩，是缘灭不离手的佛珠，这还是她送他的，缘灭最初戴的檀木佛珠沉入湖底，她又送了他一串。

待李将军告知昭逸这个噩耗，昭逸面无表情，颤抖的声线却出卖了她的心情，“找！找到他的…尸骨了么？”

五万士兵被央国大军虐杀，无一幸存，血流成河，染透了黄土，等他们得到消息援军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这是一场凌虐，残肢断体，模糊的血肉，还有豺狼猛兽在撕扯尸体，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沾着浓稠的血，低低的咆哮，折断的魏国战旗被□□成破布，碎成了几片，断刃残枪凌乱的散落在地，看到这一幕的援军红了眼圈，喉咙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们的兄弟！竟然无一幸免！

一声声温雅的浅笑，一声声焦急的疾呼，它们尚在耳旁，琉璃眸映山河万千，也已不见，不知它们都深埋在哪片土地上。

找到尸首？

李将军不忍心告诉她，尸体被那些畜牲撕扯的七零八落，大多都进了狼腹，真正的尸骨无存。

有士兵压抑的声音回道：“白将军，找不着的，找不了了。”

“下去吧。”昭逸的心顿时满是疲惫，挥手让人退下，李将军欲言又止，想劝她几句生死有命，但一想到两人间堪比亲兄弟的关系，终究叹口气，将帐子留给昭逸，等到大帐只剩她一个人，她抬起颤抖的双手，掩面，手掌心被咸湿的液体打湿，心被万箭穿心的刺痛，“不是说好的再也不哭么？”

“真是看不起你。”

“为什么那么难受。”

“昭逸，等我们打完帐，我带你去看我们寺的静亭红枫，秋日清风起，漫天的绯红…”

“昭逸，有你这个兄弟，感觉自己修了几世的泽福全都用完了呢。”

“昭逸，不管小伊是谁，你是谁，都是我的兄弟。”

“那我去罢。”

千百片光幕炸开，散落的每个碎片都有他的影子。

最后的留下的是他笑着对她说：“那我去罢。”

一去不复返。

若是她没有随轩辕鹰去昏城，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是替她死的啊！想到这一点，她满心都是酸涩的愧疚。

“哈哈哈哈哈！”她笑起来，帐外的人被这笑弄得摸不着头脑，她笑得泪流满面，凤眼里的悲恸渐渐敛去，缓缓平静。

“缘灭，你不会白死。”她摸着脏兮兮的佛珠手串，喃喃自语道。

动用特殊手段，这是他们逼她的，脸上的泪已干，她冷静的不像话。

内鬼，央国，申屠乾，她不会放过的，一个都逃不了！

大哥，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