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破（1 / 1）
两个浑身带伤的人并肩走在夜幕下，他们走的很慢，一步一步，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走到营地后方的洛辛湖，波光粼粼打碎月色，昭逸先停下了步子。
望着湖面上她的倒影，她蹲下，透明的指尖触到水面，人影破了。
“镜花水月。”她开口。
“也是真实。”他依旧站着。
“缘灭，我杀人了，我也想和小九一样哭。”她直勾勾的望着湖面影影绰绰的影像。
“我也是。”缘灭道。
“我很害怕。”昭逸交错双臂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我会下地狱。”
“可是我不后悔。”
“总有这么一天，我会满手鲜血，满身罪孽，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我以后是要当战神的人，但现在我很害怕。”
“我是个胆小鬼，我怕我后悔。”
“缘灭，对不起，差点伤到你。”
“你说，我可以么？我会成为战神么？”
“缘灭，我真的真的很想哭。”声音已经有了哽咽。
泪水早就流出，昭逸把脸埋在了手臂里，闷闷的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想的太天真，当时为什么要选当战神呢？很酷很帅很拉风啊！只要听到‘战’这个字她就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到底是存了一份小女生的幻想，却刻意遗忘，一将功成万骨枯，战神，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重活一世，那份天真的水晶壁障终于被打破，以残忍强硬的方式逼她正视现实。
她后悔了啊，自一开始她就不该选择战神系统。
但她更明白，没有如果。
既然已经选择，她便不会更改，是她活该！
她骂自己，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所以她哭了，要把所有的泪都在今晚哭完，所有的懦弱都在今晚深深埋葬，今后再也不流一滴泪！
柔软的心肠随着泪水溢出眼眶变得坚不可摧，她的哭声几不可闻，都最后发不出一点声音，轻轻地呼吸声都听不着了。
虫鸣断断续续，每一次呐喊都带着不久于世的悲哀，余音落入混沌，如同黑夜的呜咽 。
“哭罢。”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掌心很温暖，一直传到她此刻冰凉的酸涩的心底。
“战事如此，非人力所控。”缘灭他不会安慰人，搜肠刮肚才说出那么一句，佛门中人，向来渡己渡人，他却不合格，不由情绪低落下来，不断摩挲手腕上的佛珠。
“他们只是想抓我。”声音已经平静下来，如她此刻平静的内心。
“为什么抓你，你是谁？”缘灭问。
“我以为你不会问。”她自嘲一声，为什么要隐瞒呢？真是脑子进了水，洙林的十几个兄弟，都是被她害死的。
“我是白昭逸，父亲是遇刺的辅国大将军白胜。”她没有瞒他，“有人走露了消息。”她沉声道：“他们想要虎符。”
“你有？”
“没有，可他们不那么认为。”
“小伊真是你姐姐？”他突然间问了这个。
话题转的有些快，不是在说虎符么？昭逸先是一愣，心里猛地一跳，“是！”
缘灭笑了，怪不得如此泼辣，原是将门之女。
“你不会怪我瞒着你吧，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投缘，早就在心里把你当兄弟了。”昭逸决定跟缘灭敞开心扉谈一谈，洙林战中他跑到她身边保护她的那刻，她就认定了这个朋友，有些人，不需要天长日久的相处，只是一眼就可以托付，缘灭就是这一类人。
看到她苍白的侧脸，缘灭回道：“没有，你有你的苦处。”脸上的表情平和，眼角藏着悲悯的温柔，出家人向来一颗悲悯之心，他把他对昭逸心疼的情绪归结到悲悯。
大将军之子，这个身份就像是活靶子，她承受了多少，今后又要背负多重的业障，放佛预见了她身后的白骨尸山，她却无法躲避，只能踏着尸骨向前，一想到这个，缘灭有些心疼她。
“我拿你当兄弟。”
人的缘分很奇怪，只是见了几面，就可以生死相托，这种信任的感觉来的突然又妥帖。
可能归结于缘灭天生一股让人心平气和的气质，昭逸觉得在这种静谧的晚上不适合再说什么话来破坏这种气氛，于是两人沉默，相对无言。
秋风清，明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清。
“离婆离婆帝、求诃求诃帝、陀罗尼帝、尼诃啰帝、毗黎你帝、摩诃伽帝、真陵乾帝、莎婆诃。 ”虔诚的佛语梵音悠远飘扬，昭逸的心安宁平静。
她轻轻的问：“你在念什么经？”
“是七佛灭罪真言，用于消除孽障。”他把佛珠褪下，双手捧着，又分开合并的双掌，圆润的檀香木佛珠缓缓的沉入湖水。
“你这又是做什么？”
“我已杀生，已经不配佩戴它了。”他直起身，澄澈的双眼注视着昭逸：“既已选择，无所畏惧的前进罢，我会在你身旁。”
已经回不了头，那就走出一条路来。
他伸出白皙的手心，“未来的战神，我信你。”
“我也信我自己！”昭逸与他击掌，突然就觉得胸中郁气消散无踪，畅快的想长啸一声，今夜过后，只有士兵白昭逸，没有现代的白伊，没有炤阳的逸公子，只有铜心铁骨白昭逸！
没有灿烂星汉，北斗阑干，只有寂静无声玉盘刻录下今夜的誓言。
她不会再软弱，不会再逃避，不会再怀疑。
她会是战神昭逸！
“缘灭！”她终于畅快的笑开，震飞了栖息在树上上的寒鸦，“不如我们结为兄弟？以后我就叫你大哥了！”
“哎！不许拒绝啊！”昭逸挑着眉，如蝶欲飞前展开了双翅。
缘灭看她此刻郁结全消神采飞扬的模样，很欣慰，“好啊。”
“大哥！”昭逸叫的顺口，从上辈子到这一世都没有兄长相护，认了个哥哥的感觉，像是被纳入温暖的羽翼之下，呼吸之间都带着安心的感觉。
【宿主心境提升10点，奖励积分100～】
缘灭未出家之前家里是世族，清城有头有脸的游家，他俗名游子瞻，还有一个嫡亲的弟弟，比他小一岁，却因身子弱自小被送走，而他也因为术士的批命被送入拂城剃度出家，却从未忘记过他有一个胞弟，冰雪可爱。
他每日都会为这个弟弟祈福，却是十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了。
今晚认了昭逸当弟弟，有着几丝移情的作用在，至于移的是哪边的情，又分不清道不明了。
“回罢。”缘灭把昭逸拉起来，拍拍她身上沾的草叶，“走走走，快回去，外面真是冷！”昭逸反手拉着缘灭，快步朝回去的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