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侧写（1 / 1）
后来，零就真的再没有出现。
音乐盒摆在桌面上叮叮当当旋转播放着同样的旋律，平凡无奇的曲调却能让楚淮想起那个人低头吟唱的模样。
猛然回过神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可笑，摸了摸脖子上的对戒项链，嗤笑着自言自语：“不是要送给恋人吗，送给我算什么？”
理由么？那就算是他的理由？
楚淮摸了摸嘴唇，那种从未有过的触感还深刻得留存在上面，清晰的触感微暖的温度，咖啡苦涩的味道，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昭示着同一件事情。
零似乎是想说：“我喜欢你，做我的恋人好吗？”
真是太可笑了，两个男人，亲吻，□□？想想都觉得搞笑。
楚淮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的恋爱不只是精神上的，一定程度肉体的欢愉也是爱情的一部分。男人和男人之间？想都不敢想。
即使非常排斥，楚淮却还是非常希望再见到那个人，要说原因，大概就和楚淮至今没有把那条暧昧不明的项链摘下来的原因一样。
午后的猫懒懒地躺在街角的阳光下睡着了，周围仍然是堆积未化的白雪，背光处也依然冷冷地散发着森然冷气。
眼前的咖啡才加进去一块方糖勺子搁在杯沿上没有动，楚淮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隔着玻璃享受难得的阳光。
“已经一个月了吗。”楚淮看了看不远柜台上的电话，微微叹息。
也许该放弃了，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开个玩笑而已。楚淮心里这样想着，但怎么也抬不起手摘下脖子上的项链。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突然响起，楚淮一愣，猛地起身冲过去接起了电话：“喂？哦，林洛啊，零有消息了？”
电话另一头，林洛皱了皱眉，低声说：“还没有消息。”
“这样……”激动的语气瞬间不复存在。
林洛接着说：“是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
“你现在能来唐宅一趟吗？”林洛有些犹豫。
楚淮愣了一下：“唐宅？”
“不方便？”
楚淮摇了摇头，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虽然这么多年没见但林洛的性格依旧没有太大变化，他不是随便开口求人的主儿，既然开口了就一定是非你不可的事情。顿了顿楚淮说：“好，我十五分钟后到。”
“我在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楚淮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
十二分钟后，林洛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楚淮。
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林洛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早到三分钟，还是和以前一样。”高中的时候楚淮家距离和林洛约定的地方有十五分钟脚程，因为每次都是林洛早到等楚淮，后来楚淮就改用小跑，就能提前三分钟到，然后再等一分钟就可以见到林洛。
楚淮平复了一下气息，笑笑道：“这一次是你等我，当然要快一点。”
林洛走过来拍了拍楚淮的肩膀说：“帮了我这个忙，回头请你喝８２年的拉菲。”
楚淮微微一笑，道：“这话我记下了，说吧，什么事？”
林洛看了楚淮一眼，缓缓收敛笑容却没有回答。随着林洛钻过黄色警戒线，一直到林洛推开唐宅厚重的防盗大门，楚淮忽然明白了林洛的用意。
“你想让我用‘侧写’帮你还原案发时的情况？”
林洛没有回头径直走了进去：“不错。”
“喂喂，你等一下。”
林洛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你们难道没有专业的分析师吗？用得上找我这个外行，而且我当时也只是一时兴趣对此有所研究，毕竟不是专业的……”
“楚淮。”林洛开口打断了楚淮推脱的话：“你的确不是专业的，但我认为你比专业的强上百倍。记得我大一那会儿你帮我分析过一次案发现场吗？那个时候我不相信你，还嘲笑你是侦探小说看多了，但当你开口说出真相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真是个天才，不去做犯罪心理顾问都可惜了。”
见楚淮面露难色林洛露出宽慰的笑容说：“你不用担心，你的分析只是给我们提供一个参考，就当是一个侦探游戏怎么样？”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淮若是再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了，看到林洛认真的表情，楚淮深吸一口气说：“好吧，我试试。”
说着楚淮走到林洛前面开始聚精会神观察眼前的场景。
“我再确认一下，案发时间大概是凌晨一点左右，那个时候唐宅一共八口人是吧？”
林洛点头，发现楚淮并没有回头看他又开口说：“不错，唐莹父母、爷爷、哥哥还有三个佣人。三个佣人分别是一个老管家和两个女仆。”
“嗯。”楚淮继续往里面走。
唐家的别墅推开门眼前是玄关，玄关进去就是装修豪华的会客厅，会客厅摆着一组真皮沙发和大理石茶几，对面是电视机，沙发另一侧则是落地窗，可以看到院子里的花草。与电视同一侧是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楼梯口两侧立着两个一米高的青花瓷瓶，楼梯是红木材质，扶手打磨得光滑明亮。旋转楼梯再往里是餐厅和厨房。除此之外一楼还有两间卧室和一间盥洗室。两间卧室分别是老管家和两个女仆的卧房。
此时会客厅电视柜里的所有东西全部被翻出来散落了一地，墙壁上的挂画也被拆下来摔在地上。电视前面用□□笔画出一个人形还有一滩早已经干涸的血迹，另外在楼梯上和楼梯旁也有同样的□□笔标记的两个人形。
楚淮站在玄关处环视一周然后走到落地玻璃窗下，转身面向林洛，缓缓道：“凌晨一点，唐家所有人都已经睡下，凶手从花园进入唐家打开落地玻璃窗进入会客厅。”楚淮略微一顿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往前走：“凶手打开手电直接往管家和女仆的卧室走去，他准备直接杀人。”说到这里楚淮看了一眼林洛。
林洛点点头表示赞同。
楚淮一边走一边说：“老管家安排完家中各项事宜，收拾好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他睡下的时间最早是十一点三十分。老人睡得浅，所以凶手打开玻璃门的时候老管家就惊醒了。”林洛非常默契的假扮成老管家站在卧室门口。
“听到动静，凶手立刻蹲在沙发与大理石茶几之间，老管家没有开灯，黑暗里看不太清楚，一直走到电视机前才发现近在咫尺的凶手，这时凶手突然发起攻击在老管家发出声之前杀死了老管家。”楚淮蹲在沙发与茶几之间，右手伸到衣服下，做出一个从腰间抽刀的假动作，跨步起身以笔代刀直逼林洛咽喉。
林洛嘴角微扬：“完全正确，管家的伤口鉴定确实是由下往上切入皮肤的。”
楚淮点点头接着分析：“杀死老管家后凶手已经不打算隐藏，直接朝楼梯口跑去，这时两个女仆也醒过来，被凶手分别封喉于楼梯口旁和楼梯上，估计是有一个想上楼叫醒主人。”
楚淮紧接着朝二楼奔去。二楼的楼梯口□□笔标注第四位死者。“凶手上楼的声音很大，他很有把握，完全不担心把对方惊醒。距离楼梯最近的是唐莹哥哥的卧房，他睡得迷迷糊糊以为是女仆晚上打扫卫生，出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了。”
“然后凶手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事情，他打开了走廊的灯。”楚淮指了指旁边廊灯按钮上的血手印，“这个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即使干了也看不到指纹，说明是戴了手套的凶手留下的。”
没有等林洛肯定，楚淮就径自朝里面走去。第二间是唐莹父母的卧房，楚淮推开门，站在门口挥动右手：“父亲听见响动刚打开卧室门就被杀了，凶手的力道掌握非常精准，只割断了父亲的咽喉而且没有撞上门框，从这里应该可以判断出凶器的大致长短大小。”
“凶器应该是一把长约１５英寸的军刀。”林洛立刻道。
楚淮点点头继续往里面走，指着一米八的双人床上大片的血迹道：“唐莹母亲应该是被杀死在床上，同样的手法，同样的伤痕，来不及发出声音。”
“凶手杀了她母亲之后就迅速退出房间，寻找其他的人。显然凶手是有备而来，对唐家的情况非常清楚。打开廊灯就是为了方便他找到二楼所有的房间和人。此时唐莹的爷爷也醒过来，从最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在走到唐莹卧房门口的时候被突然窜出来的凶手杀死。”
楚淮站在走廊拐角处唐莹卧房的门口，唐莹的卧房门明显有过被破坏的痕迹，楚淮皱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推开门走进去。
唐莹的房间具备一个少女的所有特质，估计从小到大就没换过房子，还是少女喜欢的粉红色碎花壁纸和乳白色蕾丝窗帘，床和写字台靠墙并排摆放着，床铺非常整齐还没有拉开，标记唐莹尸体的位置是在书桌上。
唐莹的书桌上摆放着一排书、两个相框和一个摊开的笔记本，笔记本是非常普通的本子，上面没有字迹，旋转座椅就放在书桌前。
楚淮沉默地凝视着书桌上的物件，良久没有说话。
林洛有些担心走过去问他：“如果唐莹的房间你没办法分析的话就算了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楚淮仍旧没有答话，又沉默了两三分钟楚淮的神情愈加凝重，他似乎没有听到方才林洛的话而是扭头问他：“原来不是这个本子吧？”
林洛表情一滞疑惑道：“是这个本子。因为唐总的秘书说一定要查出凶手，就任由我们出入别墅，这里一切都是案发时的样子没有再动过。”
楚淮没有再说话，盯着书桌几秒后开始分析：“凶手进入房间后，发现唐莹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趴坐在书桌上，书桌上的台灯开着，唐莹趴在桌上睡着了。她没有被吵醒，应该说她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响动，因为她戴着ＭＰ３的耳机。”说着他转向林洛求证，林洛点头：“ＭＰ３作为证物拿走取证了。”
“凶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发现了这一点，接着他走到唐莹背后，举起了军刀。这一次他没办法割喉，而唐莹趴在桌上的姿势很适合一刀刺入脖子。”说着楚淮用双手握住笔举起来悬在椅子靠背上方。
“但在他就要刺下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桌面上的某个东西。”楚淮用笔尖指了指靠背上沿深褐色的圆形印记，解释道：“这一停顿才让凶手刀上的血液滴落在这里。”
这些都是林洛不知道的信息，他听得非常仔细，见楚淮停顿他立刻追问：“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照片。”
桌上摆放着两个相框，一个是唐莹的毕业照，另一个则是唐莹和楚淮在My Fair Lady门前的合照。
林洛的心猛地一跳，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飞速闪过。他知道引起凶手注意的绝不是唐莹的毕业照，那么他停顿下来只能是因为他看到了另一张照片上的人。
林洛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便可以看到他如白纸般的脸色，他看了一眼楚淮，脸色不比他好多少。
沉默半晌，楚淮低咳了两声接着说：“然后出现了第二个凶手。”
林洛大惊脱口道：“什么？第二个凶手？！”
楚淮点点头，指了指椅子右边的地板说：“这里也有一滴血迹，从形状来看是滴落而不是旁边血迹的飞溅状，说明这一滴也是从凶器上滴落下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吸引了凶手的注意力。”
林洛立刻反驳：“但是现场各种迹象证明在凶手之后再没有人进入。”
楚淮摇头说：“他没有进来。”说着他走到床旁边的衣柜旁，拉开衣柜果然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林洛走过去朝楚淮指着的地方一看，拉开的衣柜木门边缘有一个明显的痕迹。“是弹痕！”林洛立刻就得出了结论。
楚淮指了指衣柜对面的窗户说：“当时唐莹听着歌不小心睡着，忘记了关窗户，窗户是后来凶手关上的，而子弹应该也被回收了。”
“但是唐莹并不是被枪杀。”
“那么这一枪的作用应该是为了提醒凶手或者说催促他。”楚淮说。
林洛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凶手受某人指使？或者说是出自某一个杀手组织？”
“是不是杀手组织不一定，但应该是个有组织有指挥的团伙。”
楚淮接着说：“凶手杀了睡着的唐莹，然后他拿走了一样东西。”拿起桌上的本子，楚淮转向林洛说：“他拿走了唐莹的日记。”
“门被破坏说明唐莹自己上了锁，上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女生在写什么的时候不想让别人知道？日记。”楚淮随手翻了几页空白的本子，又放回桌上：“凶手拿走了唐莹的日记，随便拿了个本子放在原位代替日记。”
林洛半信半疑：“但他为什么要拿走日记？”
“他觉得日记里有他需要的信息。”不等林洛再问楚淮又开口：“最后凶手开始找他真正要找的东西，但那东西并不在它应在的位置上。凶手翻遍了唐宅也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他没找到？”
“相比于二楼，一楼会客厅更加凌乱，说明找的人非常急躁，急躁就证明他没有找到。”
林洛抱臂撑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他点点头说：“今天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喝拉菲。”
天色有些阴沉，早上还是一片朗朗晴空转眼就乌云遮目。
林洛抬头望了望积压在天幕上沉重的铅色阴云，心中有些压抑，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眉头紧锁的楚淮说：“你早点回去吧，我也收队回去了……”
楚淮还没来得及点头回答，就被突然扑过来的林洛压倒在地。
“林洛？！”
忽然楚淮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暖流洇湿了自己的肩膀，伸出手就摸到了满掌刺目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