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低风哀吟到不了苍穹(1 / 1)
“谢谢你了。”风间良寻低下眼眸,车内很温暖,瓦格纳的音乐很平缓心情。
迹部看着风间良寻,发丝有些凌乱,却没有伸手去帮她捋一捋,“以后,本大爷罩着你。”一句类似黑帮老大的话,多少让风间听了想笑出声来。可是风间不知道的是,迹部的这句话从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风间浅笑,对上迹部的目光,“那你可麻烦了。”
“是啊,”迹部淡淡一笑,“你是个麻烦精。可是本大爷总是善于解决麻烦。”
东京的夜灯在车窗外掠过,夜晚的东京仿佛一个魅惑的迷,猜不透在夜幕璀璨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故事。光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风间的手指触碰上冰冷的车窗,眼神似黑暗深渊里凄凉的堕落之魂渴求神的原谅。
车子从中央区一路穿行,银座璀璨的灯火似乎能照亮了整个中央区,不可思议却又迷人。穿行过三丁目,繁华愈渐远行,好像一个喧嚣的时代终将流逝在历史的长河中,剩下的只有一人独自穿行于干涸的河岸。
“我想下车走走。”
迹部微愣,眸子里闪过动容,一晃而过,随即又吩咐管家停车。
打开车门,风间良寻披着黑色的长西装大衣穿过小广场,向隅田川走去。
微凉的夜风卷着水汽侵蚀着风间瘦弱的身躯,风间两手拉紧身上的大衣,望着隅田川的海水。银座的繁华到这里也渐渐消去,只留下稀稀寥寥的光圈倒影在海水里,证明着它是这个领域的王者。
空气里不知道被什么花香侵染,揉着黑暗围着浮华,似乎要将这个不可一世的时代吞噬。然而吞噬之后却又是重生,外在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化,但有人知道,这个时代已经变了。就像脖子被巨人用力拧了一次,旋转了360度,虽然又回到了原点,但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而那个时代,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时代,似乎一去不回。任凭自己再如何的嘴硬如何的逞能,如何的清高如何的高贵似曾经,但,已经变了。
迹部坐在车内,透过车窗远远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直挺挺的立在海边,蓝色裙角微微掠起,黑色的长发在背后被晚风掠起完美的曲线。
苍凉,满目苍凉。
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词。
忽然之间下起了细雨,打湿了隅田川,泛起一圈圈涟漪。晚风夹杂细雨毫不留情的吹拂风间惨白的脸,像是耳光般让人清醒。水珠在车窗上划上利落的斜线,又垂直的弯曲滑落,车内的人却已不在。
“够了。”
一把黑伞为风间撑起一片领域,温热的气息从背后袭来。
“伤心太久对你的感冒没有好处。”
“谢谢你,迹部。”风间良寻低下眸子,微微转过身面对迹部,抬眼,泫着泪光的眼神让迹部顿时手足无措,“从很久之前到如今,一直,都要谢谢你。”
带着哽咽的腔调让迹部瞬间忘记了该如何发声,那些读过的诗句箴言竟拼凑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生生的望着风间良寻深色暗蓝的眸子。
“我曾经的自以为是到如今来仿佛就像个笑话般,对现在的状况根本起不了作用。易碎的骄傲,不堪一击。平凡也许才是唯一的答案。”
迹部动了动唇,喉咙里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像刺痛,“在我眼里,你,从不平凡。”
风间的眸子忽然异动。迹部的声音通过空气传入她的耳内,每一个字变成蛊惑的回声,低沉的音色不起波澜可却如此真诚。
一黑一白,在被繁华照亮的夜幕下,被雨幕包裹着。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笨,”迹部微微蹙眉,海蓝色的眸子一直望着风间良寻憔悴的脸庞,“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难过,有些东西失去了也许是最好的。比起自导自演一场悲惨世界,倒不如一路狂奔。”
“低风哀吟到不了苍穹。”
“愤慨,凄凉,埋怨,这些都不是你的辞藻。我所认识的风间良寻绝不会轻易屈服。”
“如果觉得累了,想要放纵的哭一场,本大爷随时愿意见到你这样的窘态!”
风间良寻强忍住泪水,却在迹部的后话中决堤。泪水充满悲伤和不甘,还有这么多天来受到的委屈,一并在这雨夜里放肆。
还真是傻。
迹部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拭着风间良寻的泪水。风间良寻却哭得更凶,声音低沉着,一下子埋在迹部胸前,两手揪着迹部的衬衣,身子剧烈的颤抖。
迹部先是一愣,明显感觉到胸口湿了一片悲伤和发泄,风间的气息萦绕在温热的肤体之上,心脏的某处忽然间发生了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的变化。
轻轻的环住风间瘦弱的身子,右手小心翼翼的放在风间颤抖的后背上,仔细的拍了几下,又温柔的抚摸着,“本大爷在这里,别怕,有我在。”
后来那天晚上回去之后风间良寻发了高烧,似乎所有的痛苦屈辱不甘一瞬间被体内灼热的温度焚烧着。
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久,梦见了许多人。他们欢笑着,举杯,似乎在庆祝什么,风间看不清,视线越发的模糊。过了好久,似乎又看见父亲朝她慈爱的笑着,他向风间伸出手来,像是要带她去远方,就在风间抓住父亲的手的瞬间,父亲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
顿时,周围一片暗黑,风间惊恐的睁大眼睛望着四周。
有脚步声,越来越多的脚步。
警笛声,越来越近。
黑暗渐渐褪去,一片灰色。风间良寻站在人群中,唯独的色彩。
母亲!
风间良寻睁大双眼,她的母亲,风间绪荷正倒在一片血泊中,怀里是8岁的她。为了保护风间良寻,风间绪荷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环住了生的希望。
母亲!——
风间想喊出声来,却始终发不出一句画,只能眼睁睁的再一次看着她失去母亲。
迷迷糊糊中,风间良寻醒了。
泪水从眼角一直滑落到太阳穴,风间良寻伸手摸了摸眼角,湿润的。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风间用一只手勉强撑着坐起来。
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好几个未接来电。
已经是傍晚了,风间良寻揉了揉杂乱的头发,抹去泪水,嗅了嗅鼻子。
“喂,姐。”
“烧退了吗?”
“应该退了吧。”
“哎……你这孩子真是的。”花泽汇从书架前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医学杂志坐在沙发椅上,“怎么不注意身体的呢!”
“姐,”风间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里有一股涩味却又很干,“我梦到母亲了。”
“……”
花泽汇沉默了许久,喝了口红茶,缓缓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阿寻。”
“我知道。”
风间的眼眶里又湿了些,眼珠子转了一下,仰起头,可是泪却怎么也流不回去,顺着脸颊滑下来。
“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风间哽咽着,深深的吸了口气,泪水流进嘴里,苦涩,“是我害死了母亲……”
“阿寻!”花泽汇的语气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你别乱想!那是个意外!”
“不,不是。”风间摇了摇头,含着哭腔,“如果那天不是我闹着非要去游乐场玩,非要走那条街走,非要在十字路口的玩具店买玩具,就不会有这场意外!是我害死母亲!是我!——”
“阿寻!不是你的错!”花泽汇的心都悬在空中,生怕此时的风间做出什么傻事来,“已经过去了……”
此时忍足侑士听到风间的房间里有动静,立马走过去却听见风间在嚎啕大哭着。
“阿寻!”
忍足侑士大步走进来坐到风间的床边,担心的看着风间良寻,“阿寻,你怎么了。”
风间良寻蜷起双腿,两手抱着膝盖上的被子,头埋在被子里,身子颤抖着,黑发杂乱的披散着。
“阿寻……”
忍足蹙眉,叹了口气,坐近一些,伸手环住风间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风间良寻一直都觉得自己并非一个幸运的人。虽然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勺,可实际上要承受的压力远远多于常人。
8岁的时候,车祸意外,母亲去世。15岁,父亲因涉嫌犯罪被捕入狱服刑8年。世界上与自己最亲密的两个人都不在身边,她不明白生活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这些年风间不断的暗示自己要做一个乐观主义者,失去了母亲,她还有爱她的父亲。可如今,父亲却成为了众矢之的。她一直以来都敬佩崇拜的英雄被各大媒体舆论抨击,原先在金融市场上辉煌的业绩似乎早已被一次的脱轨蔑视指责的体无完肤。
接下来的路,又该去向哪里。
一个人,在洪荒乱流中徒步而行,失去了翅膀,失去了后盾,只有一根枯老的竹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