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小试身手(1 / 1)
慕晚需要回房收拾些东西,有些东西实在不宜留在这里,带在身边才能安心。洛飘然便斜倚在围栏旁等候,看了看天色,嘱咐她快些。
慕晚心事重重的点点头,进了屋子,才敢露出一直裹在袖口里的手来。
打开,掌心里面赫然是一张纸条,是方才慕秋远握着她手时,不动声色塞进来的。
慕晚打开看了看,上面写了不少字,此时怕是来不及细看了,就仔细塞在包袱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摆在柜子最底下的半张脸大的鬼魅面具和那方青白玉佩,让她驻足停留了许久。
一番挣扎之后,低低叹了声气,再也不敢多看,直接丢进包袱里了。
出了房门,将要关上门时,停在朱色窗格上的手忽然一顿,慕晚视线被正前方悬挂在正中央的画引住了视线。
猛然想起字条最后的两个字,被自己一眼略过,方才并未在意,此时看着那画布左下角处几笔疏淡的勾勒,却正是:秋意。
想了想,又回来仔细撤了画布,手指细细拂过画中的温婉女子的轮廓,才周密收敛起来,一并收好。
快要出发时,途径偏院,慕晚又陡然收住了脚步,眼底的神色无比挂念,洛飘然看了眼,便知道她意欲何为。
旧屋里,肯定还有奶娘的一些旧物,她给慕晚留了些空间,让她自己捯饬好心情。
洛飘然正对着院中的见星草观望着,见她出来了,招呼她:“小晚,这草也和那桃花一样,常年不谢的吗?怎么我上次来,它便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好像个头也没些许变化呢?”
慕晚一想,摇摇头解释道:“不是的,这见星草已经长熟了,这些都是母草,只能治治伤寒一类的,或是皮外伤的止血功用了。”
“母草?难道还有子草?”洛飘然觉得好神奇。
慕晚知晓她聪明,却也没想到如此一点即会,“是这样,一开始种的时候,都是子草,那个功效比较大。”
说着,慕晚思考了一阵,便将包裹搁在一旁,摘了一些草籽装了进去,兴许会有用的。
当初奶娘弥留之际,坚持要她把这些草都留下来,而且要多一些的。
马车里的装饰一应俱全,像是个压缩版的寝室,香软卧榻,高衾暖枕,轻纱帷帐,慕晚忍不住摸了摸。
怀里的包裹有些重,隔着布料,手底下触感温热,感觉到那微微的起伏,慕晚便放了心继续新奇的视觉体验。
洛飘然让她随意,翻手给她倒了杯茶,倒是庆幸今日听了表哥的建议乖乖乘了马车出来。
昨个儿表哥心事极重,非留她吃了晚膳,陪着他喝了一会儿酒。
酒气氤氲里淡淡的花香,让她恍惚还在眼前。
想起慕府的那片桃花林,以及眼前身上同样沾着清淡桃花香气的小姑娘,洛飘然笑了,她还想道,什么时候,表哥的酒换成桃花酿的了。
原来如此。
本来的侍婢被洛飘然放到马车外候着了,车走的不慢,但很稳,慕晚新奇的很,倒也忘了一条人命的事。
精力十足地趴在窗口看路过的街景,喧闹声透过窗帘而入,她也跟着欢腾起来。
洛飘然看了一眼,凑过去跟她一并,顺带着跟她提点:哪家的老板最缺德,欺行霸市,哪家的小姐貌美如花,还有,哪家是慕府的产业。
慕晚听得津津有味,却见这喧闹之中有一处更为突出,顺着声源望去,不知哪家的小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他怎么哭了?”慕晚奇怪道。
洛飘然也看了一眼,只见小少年前面的空地上,白布盖着的什么东西,眼神晃了一下,她将帘幕散落下来,不让慕晚再看。
“他的亲人,死了。”洛飘然声音悠悠地道。
慕晚隔着老远确实听着那小男孩近乎绝望的唤着“娘亲”,马车渐渐靠近,那声音更加清晰。
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叹息,有几个音落在慕晚耳中,她安静琢磨了半天凑出来一句话:中毒、不醒……要活埋。
默默无声了一会儿,慕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飘然姐,这……也是那毒案吗?”
宋星说过几回这案子的严重性,慕晚都还模糊的没有概念,她只知道会有人难过。如今亲身经历了梅夫人的死亡,还有这痛怵无助的哭声,心中却有些愧疚起来。
终究是南烟的过错了。
“姐姐,能停一下吗?”
洛飘然深深看了她一眼,未作迟疑,翻手在车壁上连敲了三下,车停了下来,慕晚眼里有深深的自责,还有些犹豫,看着洛飘然迟疑着开口:“姐姐,可以借我一些银两吗?”
洛飘然在车上的暗格里翻出几锭金子来,递给她。
没有银两,但有金子。
慕晚牵起裙角,兀自下了马车,身后洛飘然也跟了出来。
“郡主。”马车旁婢女和车夫都恭敬行礼。
周围见状得知淡紫色衣袍的少女是当今的星华郡主洛飘然,惊愕一番后齐齐跪倒在地上,“请郡主救命!”
案件一桩接着一桩,受到伤害的人家,本就不好过的日子更加难过,还未被牵连的无辜百姓却也过不好,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偏偏受害的都不过是中年男女,皆是上有老,下有小,像这个小少年这般,双亲相继而亡,这可怎么过呢?
慕晚见到乌压压跪下的众人,这一幕让她一时没了反应,洛飘然让众人免礼后,示意她去安抚还在哭泣的少年。
洛飘然对着众人道:“还请大家放心,不光是我于心不忍,大家要相信,当今的圣上心怀天下,感百姓之苦,也早已将此事放在重中之重。”
“但这毒,不比寻常,大家也都知道,明辰太子已经费心劳力在调查中了,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所以飘然还烦请大家……稍安勿躁。”
人群中开始出现无可奈何的叹息声,一声比一声重,落在慕晚心头浓重一笔,怎么也抹不去。
有人不甘心地站出来,扬声问道:“……那一日查不出来,我们便要日日如此提心吊胆吗?既然如此,还不如离开上凉算了——”
微小的应和声渐渐响起,洛飘然冷然瞪了那出头人一眼,声音里多了丝寒意:“你若是被那贼人盯上,能保证出了上凉,便能逃脱这险恶魔爪?”
“……这”,那人垂了眼,摇头叹息着,不敢吭声了。
慕晚蹲下来走到跪着的小少年跟前,摸摸他哭得肿起来的脸颊,掏出他的手,把金子塞给他。
眼神里满是疼惜和担忧。
小少年睁大着双眼,眼里的光闪了闪,静静看着,直到她要站起身走了,却是跪着几步扑上来,双手一抱,拦住她的腿,哀求道:
“姐姐,我娘亲还没有死,周围的大叔大婶都说救不了,我不要钱,我只想要娘亲,你帮我救救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我求求你了。
慕晚的心当真被扎了一下,但不管她如何安抚,小少年眼泪不止,越哭越伤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围许多人都看不下去,纷纷别过了眼。
慕晚揉揉他的脑袋,眼里也湿润了起来。
“能让我看看你娘亲么?”
小少年僵硬着点点头,确定她不会跑走,这才松开抱着她腿的双手,走过一边,颤抖着双手,掀开白布的一角,露出一张安详的脸来。
主人看起来并无任何异样,只是因为没能进水唇上干裂开来,其余都很正常,就像睡着了一样。
慕晚看了半天,但见妇人身上衣物也正常,从头到尾观摩了半晌,确定无误后,伸出手要触碰夫人的颈项和脉搏。
周围不约而同发出抽气的声音。
洛飘然也不禁吓了一跳,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有毒。
大家都在猜测,这个小姑娘要不是太勇敢,要不就是……傻了。
慕晚摸完脉搏之后,眉头紧紧锁了一阵子,洛飘然担心地蹲在她身边,几番欲言又止。
若是她因此中毒了,阿星肯定饶不了我……
洛飘然心思百转千回,慕晚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兀自沉思。
终于,她眉头一松,眼里有了笑意,瞬间又抿了抿唇,很是纠结的样子。
“小晚,你……还好吧?”洛飘然几乎要哭了。
慕晚不解,“我很好啊,而且我还能让她,好起来。”
“真的吗?”洛飘然啧啧称奇,看看面如死灰的活死人,再看看慕晚,眼里像见了鬼。
慕晚没再耽误时间,直接转身回了马车,打开包裹,里面是今天离开慕府时装得一小袋见星草母草,而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已经干瘪如同菜籽,和刚采下来的样子截然不同。
包裹又几不可闻动了一动,慕晚笑着将黑子的脑袋掏出来,手搁在上面蹭了蹭,掩饰不了心底的喜悦。
在探了脉搏之后就发现,其实这毒并不是毒,不过是□□。
上凉的人不识得见星草,自然不知,但身为南烟人,便知解药再简单不过。
慕晚再次从马车上跳下来,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她的解药,似乎要被解救的不只是个陌生人,他们越过这个小姑娘,期待着自己的命运能被改写。
慕晚东张西望了一阵,自顾自走进一家药店,问掌柜的借来研磨草药的器具。
一口气放了一把见星草籽下去,细细慢慢地研磨。
所有人的心跳都被那磨具和草药接触的“噗呲”牵住了,连呼吸声都被放低了,一时偌大的街面只余下研磨的响动。
末了,这一把籽变成了一堆墨绿色的粉末,慕晚捧出来,走近那妇人的身子,借了水一点点喂下去。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都想知道这个小姑娘能有何作为,大气都不敢喘。
慕晚不动,大家也都直直的立着。
就在这时,犹如死尸一般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所有人都以为是错觉,只有慕晚还在细细算着。
一、二、三……九、十。
这回妇人的右手真的动了!
大家睁大了眼睛几乎要相拥着欢呼起来,下一刻又屏息等待着下一步的反应。
睁开眼,睁开眼吧,所有人都在心底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