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赵家托镖(1 / 1)
又过了一个月,开始入秋。
聂夫人近日来头晕胸闷,整个人消瘦得厉害。听聂小芸说聂夫人晚上还经常噩梦连连,精神疲倦却睡不好,身体也越发经受不住。
聂老爹颇为担心,找了和合镇出名的医师,医师却也只是抚着白胡子摇头表示诊断不出什么问题。最后开了几剂凝神安眠的药给聂夫人,但收效都不大。聂老爹看着自己夫人日益消瘦的面容自己的样子也严肃紧张起来。
这种时候,却有一批来者不善的人敲开了聂家镖局的大门。
带头的是个黑衣黑裤模样小气奸猾的小老头,他带着十多个壮硕年轻的汉子,托着一口巨大的做工十分精美华贵的棺木来到大厅。
聂老爹皱着眉头看着来人,聂小芸带着云荒躲在幕布后面的角落里探头瞧着。
“赵家赵成德,我聂振凌曾经说过,你们赵家的镖我们不接!”聂老爹大喝道。
小老头赵成德也不恼,手上还是慢悠悠地抚着下巴的胡子,一脸信誓旦旦的样子。
“聂老弟,不用见到我们就动气。”赵成德眯着小眼睛说道,“我们赵家听闻贵夫人身染病疾,当家为此感到十分忧心,这不,派我带了京城请来的大夫就上你家来了么。”
赵成德招手示意,后方便走出了一个满头白发,脚步颠簸的老头。这个老头虽穿着华服,却满脸阴郁,给人的感觉十分的不好。整个人似乎都笼罩着一层层的死气。
“这个大夫有点奇怪。”云荒轻声地说道。
聂小芸点点头:“赵家的人都不是好人,他们请来的大夫也不见得有多好。”
聂老爹的想法想来和聂小芸一致,聂家上下都知道赵家在和合镇都是些什么货色,今天扛着一个大棺材上了聂家,还表示友好地带来了劳什子的医师,怕是来者不善。
“赵家的大夫我们消受不起,聂家自会派人上京找到医师回来,回去就告诉赵当家我们谢谢他的一番好意。你们请回吧。”聂老爹拱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赵成德也不急,仍然眯着眼,笑兮兮道:“聂老弟,你这人脾气就是急。我把话说完,你听后还要赶我们走我们自然也不敢留。只是吧,我看尊夫人的病不简单啊,等着你们上京一来二去的怕是命……”他“啧啧”两声,接着说道:“尊夫人的病我们也略有耳闻,头晕胸闷,噩梦连连,吃进去的食物总会呕出黄色的汁液,面色发黄,心口处是不是已经黑了一片,手掌向着手臂开始长出密密麻麻的类似蜈蚣般的黑物?那是天藓。自古记载都说天藓无药可治,得了它,百日便会断气身亡。”他说着顿了顿,突然睁开眼睛扫过聂小芸和云荒藏起来的地方,最后把目光停在聂老爹身上。
“聂老弟,你若不信,方可叫人去细查一番。只是看你夫人怕是三个月前就隐隐开始发病了吧。这么算来,可是离百日所剩没几天了。你真要拿尊夫人的命试下吗?我们赵家虽不是名门正派,但也不屑做些偷鸡摸狗的事。赵当家知你不喜欢他为人,不过我们赵家最近接了一笔生意,却是很需要聂家镖局的帮助。我们的大夫可以救令尊,你们聂家接下这次镖,怎么看我们两家都是双赢啊不是?聂老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赵成德走上前几步,把手搭在聂老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表现得好像两人关系十分友好似的。
聂老爹怎么会听不出赵成德话的另一个意思?如果他们聂家拒绝接下这次镖,那么赵家也不会善良到帮助聂家救聂夫人。
聂老爹沉着脸,当下的情形由不得他!
聂家祖训曾经说过不得与赵家来往,不得接赵家的镖,难道到了聂振凌这代就要破了这个例吗?
聂老爹面对的一面是祖训,一面是自己相敬如宾几十年的妻子,内心的天秤真是不知道落向何处!
“小芸,天藓真的很难治吗?”云荒问道。
聂小芸皱着小脸想了想道:“我曾经听人说过得了这病的人只能等死,从未听人说过能够治好。而且,我不相信我娘会无端端地染上天藓。”
云荒听完她的解释,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那个站在赵成德身后一脸阴郁的老头。
整件事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云荒开始回想三个月前初来聂家初见聂夫人的情景,细细回忆着这三个月来聂夫人做过的事吃过的食物,联想着今日赵成德的动作,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快得让云荒没抓住。
在云荒揪着细枝末叶时,大厅传来聂夫人病弱抽丝的声音。
“聂振凌,你敢接下赵家的镖,我就敢和你和离!”聂夫人撑着墙壁,神色苍白却掩不住她目光的锐利。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聂老爹看见聂夫人,立刻上前想要扶住她。
聂夫人摆摆手,让他不要过来,恶狠狠地瞪向赵成德这个小老头:“回去告诉赵家,这镖我们聂家不接!就是我死,我也不会让聂家这一代毁了祖训!”
聂夫人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女中豪杰,爱憎分明,敢作敢当。嫁进聂家时就听老一辈提起过和合镇中的赵家,虽然聂家一直在和合镇一家独大,但是耐不住赵家总喜欢搞些小动作,曾经差点因赵家的小动作运镖失败,所以老一辈便在祖训下写下不得与赵家来往合作以此来警告后辈。而且赵家在和合镇的风评并不好,多是些喜欢偷鸡摸狗的宵小之辈,最喜欢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聂夫人对于赵家人一直以来都是不屑的,她宁愿死也不希望聂家和赵家扯上关系。
赵成德也知道聂夫人讨厌赵家,不过这次他可是有十足的把握令聂振凌答应接下这镖。
他不信聂振凌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发妻发病而去。
“聂夫人,赵家是干过不少荒唐事,但是自从我们当家上位,可是风评改了不少。你意气用事的拿自己的命来赌可是犯傻的事。你死了,聂老弟怎么办,聂小姐和聂家可就没有当家主母啊!”赵成德说得像是心全偏着聂家,不认识的人还以为聂家对他有多大的恩德。
聂老爹上前扶住聂夫人,劝道:“夫人,一切当以你的身体为先啊。赵成德的话也没错,聂家不能没有你,芸儿和我聂振凌都不能没有你啊。”
聂夫人心里何曾不念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但是她刚烈,宁死不屈的性格不允许她违背聂家的祖训。
“我嫁进聂家,就得帮聂家着想。赵家的这次镖怕是不简单,他们能够这么容易找上门,其中的古怪我们还看不出吗?这次镖不能接!聂振凌,你知道我性格。你当真要接这镖,我就和你和离。”
聂夫人对着聂老爹说完,转身对着赵成德,她目光凌厉地扫过赵成德这批人:“赵成德,带上你的人滚出聂家。”
赵成德也不恼,仍是笑兮兮地模样,他恭敬地拱手道:“赵成德也不多言了。看尊夫人的神色怕是熬不过七天,我们赵家今天把话放在这,赵家大门随时欢迎聂家人拜访。就此别过,相信很快我们会再见的。”
赵成德最后的一句话是看着聂老爹说的,他挥挥手,众人便扛着棺木离开了聂家。
聂老爹看着赵成德离开的身影,想着他最后的那段话,神色莫测。
聂夫人强撑的身体在大厅半天已是满头虚汗,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待赵成德的人全部离开后,她再也撑不住晕倒在了聂老爹的怀里。
“娘!”
“夫人!”
聂老爹和聂小芸看着聂夫人晕倒齐齐大惊一声。
和合镇的大夫都被请了来,他们一个一个对着聂夫人施针查看了半天,都摇摇头爱莫能助。
聂夫人在一个时辰后醒了过来,但是精神确实变得更加差了。说没几句话就会摇摇欲睡过去。聂老爹和聂小芸都十分担心聂夫人现在的情况,怕她又再次晕倒过去。
那夜,聂家的灯火通了一晚。
聂老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夜。聂小芸连最爱的晚饭也没有吃,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不知整些什么。
云荒躺在床上,一遍遍抚着手上红色的珠子,脑海里回忆着谢白衣扔给他的那堆书里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医治到天藓的。但是无论他怎么想,那些书籍里都没记录过天藓这种病。这种病真的存在吗?这种念头不止一次从云荒的脑海中闪过。他左思右想都没理出头绪,懊恼地挠头失眠了一夜。
之后的几天,聂夫人晕倒的次数越来越多,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聂老爹时不时就会想到赵成德说过的那句“看尊夫人的神色怕是熬不过七天“的话。
聂夫人的情况实在是太危急了,聂老爹已经不想在去追究赵成德的言语是真是假,自家夫人的命要紧啊!
聂老爹那晚去了祖堂,对着列祖列宗跪了一夜。第二天便独自一人去了赵家。没人知道赵家当家和聂老爹说了什么,聂小芸和云荒只知道聂老爹回来的时候脸色暗沉,手里拿着一小包药粉。
聂老爹把药喂给了聂夫人喝,聂夫人的肤色瞬间就红润了许多,手上的黑物也慢慢消退了一些。聂老爹看到这里脸上才微微有了些笑容。
聂老爹从赵家回来那天下午,赵成德便再次上了聂家大门。这次还是原班人马,他们身后还是扛着那顶巨大的棺木,赵成德的表情也没有变,还是眯着眼笑吟吟的。
“这个棺木就有劳聂老弟好生看着了。我们当家说这镖三天后走,具体的情况我们当家早上也跟聂老弟你说过了。三天后,我们赵家再派人过来。聂夫人吃了那剂药好些了吧,之后赵家会派人准时每日把药送来的。这镖安全送完,我想尊夫人的病也大好了。”
赵成德自己唠唠叨叨说了一通才和众人离开。
院子里的那顶棺木被留了下来,聂老爹安排了轮流看守的人后,神色严肃的回了房。
云荒盯着那顶棺木看了许久。
在阴暗的角落里,无人注意的地方,某个人影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