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第九十六章 贤豪刀笔天地间（1 / 1）
皇后将靴子放在了一旁，像是漫不经心道：“皇上，听御医说，您在大荆宫的那位新妃子有了身孕？”
朱允炆眼底一颤，飞快地用平静的神色掩饰了内心的波动，“你怎么知道的？”
他已经吩咐所有的人守口如瓶消息却还是走漏了出去，看来这一国之君当得也不过如此。
皇后微微一笑，丝毫不见局促的感觉，大家闺秀就是这样，“是这样，这些天总是有些婢女在偷偷地议论，臣妾听着好奇，就把她们找过来仔细问了几句，并无反对的意思，而且皇上子嗣单薄，这是个好事！臣妾贺喜皇上。”
在听到这句祝词时，他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一般，竟无法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皇后敏锐地察觉到了皇上的些许异常，于是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皇上，燕王出兵了这么久，不知道战况如何？”
“哼，本以为给他一些老弱残兵就不会赢，没想到......”朱允炆年轻的脸变了颜色。
“他竟然派先锋偷袭敌军大营，烧了人家的粮草，趁乱斩杀了近两万的将士，极大地打击了北元的士气，真不愧是曾经随皇爷爷打天下的良将！”
“这么说，他会赢了？”皇后忽然挽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那倒未必。”朱允炆若有所思地抬起了眼，“听说北元太尉已经紧急调齐了所有粮草，准备和
朕决一死战，有了上次的经验，详细他们不会再这么容易输掉了！”乃儿不花，你不要让朕太失望啊！
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夏末，暖分依旧，只是若有若无地夹杂着些许凉气，百花丛生，丝丝缟白的雾气游走在潮湿的空气中。
那沙沙作响的枝叶嘶哑而无力，为静谧的气氛平添了一分落寞。大荆宫虽然隐秘，但是御花园的花香浓厚，飞漫在天际，在雨水的冲刷下卷融着一阵又一阵清淡的飘香，夹带着雨丝飘进房间里。
羽瑶倚在窗边，望着窗外飞舞的落花，轻轻将手放在了自己还很是平坦的腹部上，心里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辛酸中带着甜蜜，悲伤带着焦虑。
一晃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为了这个小生命的安全，她不得不暂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小鸟，根本飞不出去。
唯一让她感到些许安心的，就是这段日子朱允炆似乎忙于政事，所以来她这里的次数少了些，并且也再没有做出任何失控的举动。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朱棣的身影，上次那个孩子没有了，两个人都很伤心，这一次即使自己又是处于这个险境，但是自己一定要护孩子周全。
一晃朱棣打仗已经半年多了，当时他走的时候和自己说的是一年半载，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萌发了一丝小小的希望。
只要朱棣回来了，她就有办法出去。
一只小麻雀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窗台上，歪着小闹袋寻觅食物。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只小麻雀，生怕发出声音将它惊飞了。
由于太过认真，以至于身后的人何时到来，对她低低说了句什么，她都全然不知。
直到身后的人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才蓦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将身子一缩，避过了他的手。朱允炆没有生气，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看麻雀也能看得这么出神？”
她其实并不像搭理他，但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轻声应了一句。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忽然迅速出手捉住了那只小麻雀，递到她的面前，“给你。”
她惊讶地看着他，“我不要，你把它放了吧。”
他的嘴角轻轻一扬，随手放了麻雀，“刚才看你看得那么认真，还以为你想要呢。”
她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什么事？”他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小时候，有一次我用筛子网住了一只贪吃的麻雀，我无比雀跃地将它抓起养在笼中，精心地用
清水泡了小米喂它，看它在笼中挣扎哀鸣，却终是舍不得放……它会习惯的，我这样认为。”
“结果，几天后，麻雀死了，当时我还很难过地哭了一场。现在想来，自己无疑是杀死那只麻雀的凶手，那种喜欢不过是小孩子对一个有趣的玩物那样的暂时兴致罢了。”她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述道。
朱允炆的目中眸光一暗，“你是说，我对你就像小孩子对一个有趣的玩物的暂时兴致？”
她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她的腹部，心里一阵刺痛，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摸向了那里。还没触碰到半分，她就充满戒备地护住了那里，低声道：“朱允炆，你说过不会伤害他的。”
“我不会伤害他。”他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我只想摸摸而已，一下就好。”说着，他那温热的手已经轻轻地按在了上面。
他的手很温暖，可是她的心底却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凉意。
“就算孩子出生以后，你也不会……加害他吗？”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毕竟，现在他是君，朱棣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长大。不过，希望他的弟弟或是妹妹，是你和我的孩子。所以……”
他闭上了深邃如海的眼眸，在一片昏暗之中，他低声道，“你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雨蒙蒙如线落下，八月闺重，长雨更浓。
北平，一晃儿徐妙锦的小世子朱高炽已经七岁了，朱棣在北疆打仗，整个王府自然是王妃说了算。
几年来影儿受尽屈辱，常常一个人默默流眼泪，整个王府就连朱棣都不带见长自己，于是下人们就都跟着踩到她的头上来了。
“王妃，王爷去了这么久，怎么都不往回传个信呢？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闭上你的乌鸦嘴，王爷是什么人，用兵如神，怎么会出事？”
王爷一走，整个王府都跟着心神不宁，王爷是一家之主，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整个王府都失去了寄托。
“小姐，咱们潜伏在琼花苑的探子回来了。”
“传进来。”两个身着黑衣的壮汉走了进来。
“王妃，琼花苑发生大事了，您让我们调查的事我们都调查清楚了，一直以来呆在里面的姑娘确实是侧妃，但是似乎并没有收到什么冷遇，相反，整个苑里面的姑娘都很听她的话。”
“是吗？”她还有两下子，身处那样的环境竟然也奈何不了她。
“前一阵子，我还见到了......”
“见到了谁？”
“王爷去过。”
“王爷，王爷不是上战场了吗？”
“上战场的前一天，当天晚上王爷和侧妃都没有出来！”
“什么？他们竟然又厮混到了一起？后来呢？”
“约么一个月以前，她离开了琼花苑，我们还发现，不止我们，还有另外两伙人在盯着她。”
“还有人？一伙儿是朱棣，那么另外一伙儿又是谁？”
“不知道，她先离开了京都，过了一个村落，后来被其中一伙儿人抓走了，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
“抓到哪里？”
“这个就无从得知了，只跟踪到一条小路，再往前走，好像就是皇宫。”
“行，你们下去吧，我知道了，还有一件事，以后见到她，格杀勿论！不要手软！”
“是！”
门外转角处，一个娇小瘦弱的身影停了下来，影儿本来是要来给王妃请安的，听了这样一番对话，马上转身离开。
京都紫禁城。“皇上！皇上！”从门外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接着，只见一人匆匆忙忙闯了进来。
朱允炆脸色微变，叱道：“王钺，谁让你闯进来的？！”
王钺连声谢罪，朱允炆怒气冲冲地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皇上，刚刚收到消息，北元......”王钺正要激动地说下去，却被朱允炆打断了后面的话，示意他出去说。
两人刚离开房间，羽瑶就偷偷地跟了出去。刚才见这王钺神色古怪，又提到了“北元”这两个字，一定和朱棣有关，只是不知道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在长廊的拐角处，她听到了两人轻微的交谈声。
朱允炆压抑着狂喜的声音，“王钺，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皇上。就在昨天夜里，北元将军索林帖木儿把我军引入到了一处山谷之中，直到今天凌晨，山谷里面传来震天的号角，响彻云霄，一定是一番激战，最后没有见到一个人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我军全部阵亡？包括主将！”
“这下皇上终于可以解了心腹之患了！”王钺笑着恭维道。
羽瑶愣愣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天轰的一声踏了下来。难以形容的痛……撕心裂肺……她狠狠地咬着自己已经被咬破的嘴唇。不能昏过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