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第七十四章 暮然回首已三秋(1 / 1)
十名女子一亮相,只见一阵唏嘘。
羽瑶坐在最后面,面前一把千年古松的木头制作而成的琴,一看这阵势,众位公子们又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个姑娘的脸,都在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
三声竹板,羽瑶一个起式,十个姑娘随着琴音舞动起来,羽瑶指下轻轻一挑,余音犹自袅袅,流水般的琴声已婉转而起。只听得大弦嘈嘈,小弦切切,舞步变换可达数十种,花样繁多。
曲调安详雅致,似幽兰静谧,姿态高洁。但闻室中乐音悠扬,周遭似有淡淡琴声应和,竟叫人分不出是否为七弦之上所奏,仿佛随着流连清风,四面八方都飘来琴声,悠悠娉婷无止无尽。
羽瑶按弦理韵,琴声之中如有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悠然思远,似身置空谷兰风之间,身心俱受洗涤,通体舒泰。
她双目微闭,再弹一阵,指下弦音略高,如同点点兰芷在山间岩上摇曳生姿,无论秋风飒飒,冰霜层层,犹自气质高雅,风骨傲然。七弦琴音渐缓渐细,几不可闻,化做一丝幽咽,却暗自绵绵不绝。
低到不能再低,琴韵悄然而起,翩翩如舞,仿佛历经风霜,兰苞绽放,曲调极尽精妙,无言之处自生缕缕幽情,高洁清雅。
一曲终了,余韵绕梁,室内静静无声,众人似乎都沉浸在这琴中,回味无穷。
琴音太过出色,众人只觉和着这般琴音的舞亦精美非常!
“这些姑娘任何一个,都可以和我府上第一舞姬相较了!”
“是啊,我以前经常来,可是竟然没发现这里的女子如此与众不同,身姿曼妙!”
“张兄,你等一会儿要把玫瑰投给谁?”
“我瞅着那个穿粉色衣服的不错,我已经留意她很久了,是我喜欢的类型,长得也好看,我就给她了。”
“哎,我说,你怎么喜好一点都没变啊。我一定把票投给那个系着绿色丝带的姑娘,你没看见她一直冲着我笑吗?”
“你们都不识货!”说话的是薛家的二儿子,薛崇。现在礼部任职。
“那依薛公子之见,该当如何?”
“这么多女子,只有那弹琴的姑娘蒙着面纱,我听着这琴艺不知比那十人高上多少倍,要是评最漂亮的,最迷人的,我看非她莫属!”
这话音不高不低,恰好整个大厅的公子哥儿们全部都听到了,有些人没有说话,但自己却在心里暗自琢磨着,确实有道理,都对羽瑶提起了十二分的兴趣。
时间刚刚好,一曲终了,众位公子都依前言,按着次序走上前去罢自己的花投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前面的花篮里。
“羽瑶刚刚要撤到幕后,只听见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弹琴的,你为什么不参评?”
声音很大,整个大厅里瞬间寂静下来,随后大家又像都反应过来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花姨一看事情不好,小跑着匆忙上去解释,“各位公子,忘了介绍,这位是我们新聘请的琴师,只负责弹琴。”
“那本少爷偏偏想把这玫瑰投给她,怎么办?”
“这个......”花姨不敢得罪这帮有权有势的客人,瞬间进退两难。
“你要把花给我,我收下便是,只是我只是个琴师,今天在这,明天不知道又要到哪里去,今日当选的姑娘是要从给她投票的人当中选出来一位今晚陪她,这位公子看来是自己不要这个机会了!”
“还有这等好事?那我不投你了!”说罢,刚刚轰轰烈烈的投票场面继续喧嚷起来。
羽瑶嘴角上扬,暗自退回内室,看来自己是不适合再出去了,幸好之前已经和花姨交代清楚了。
第二场是文斗,十位姑娘每人上台挑战各位公子的诗词,对联。
第三场是巧算,不仅仅比速度,比得更是准确率。这样独出心裁的比拼项目,在整个京都琼花苑是第一家。
两个环节过后,舞斗以春桃绝对优势取胜,文斗以秋菊胜出,对对子想法精妙,词句优美。巧算最厉害的当数冬梅。
最后统计得票结果,春桃,收到了99朵玫瑰花,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第一名,秋菊,冬梅紧随其后。
从此,琼花苑声名鹊起,各路文人雅士到了京都都必须去到苑里一坐,喜欢文的赋诗,喜欢舞的赏舞,喜欢琴的听琴,喜欢画的赏画。
但是,在坊间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件事,当晚的琴师并没有离开,依然在琼花苑里,若是想听她一曲需要三个条件,分别是立时赋诗一首,黄金百两,单就这两个条件也不会弄得跟传说似的。
若是前两个你都过关了,你只能见到她一面,第三个是与之对弈一局。
三年里,据传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经常偷偷进京都的朱棣,另一个自称文允,家中经营着茶叶生意。
三年光景,倏然而逝。
此时的京都应是浅草没马蹄,飞花逐水流的春景了呢,羽瑶闲坐中庭,半倚廊前,抬手间一抹飞絮飘落,轻轻一转,自在逐风。
身前的乌木矮案上散放着素笺竹笔,通透温润的玉纸镇轻压着笺纸一方,微风流畅,如女子纤纤玉手掀起纸页轻翻,偷窥一眼,掩笑而去。
如云的柳絮,纷纷扬扬,似天际的飞雪蒙蒙,又多了暖风缱绻,扑面而来,绕肩而去,微醺醉人。
三年之中,第三年伊始,朱棣不知从何处得知琼花苑有这样的一个女子,依稀仿佛,在遥远的不真切处曾经有这样一个女子向自己走来,那样确切却又如此的虚缈。
亲自到京都一探究竟,只因为在远处有一颗心在牵引,是什么时候,这个人就在自己心头眼底,不能不想,不能不看?
是她在汝南侯府昂首挺胸,以诗动情时?
是她在自己怀中疲惫柔弱,楚楚不禁时?
是她在黄昏月下悄然伫立,对月遥思时?
是她在闲玉湖中黯然落泪,以酒浇愁时?
还是她面对天威圣颜稳秀从容沉静自如时?
抑或是见她在白马之上笑意飘扬,英姿飒爽,看她在书房灯下的美目流转,珑玲浅笑的一刻?
世上百媚千红弱水三千,独有这一人像是注定了如此,注定要让你无可奈何。
作为藩王,未经批准到京都,被发现就是死罪,然而当见到羽瑶自伞下抬起头,朱棣唇角露出了微笑,一如千百次的天高云淡,无垠万里。
她过得很好,这些年,没有她,她依然过得很好。
他没有遮伞,发间衣衫已落了不少雨,身上却没有丝毫狼狈,风姿超拔泰然自若,仿佛是一块被雨水冲洗的美玉,越发清透的叫人惊叹叫人挑不出丝毫瑕疵。
雨比方才落得的急了些,羽瑶将手中的伞抬了抬,想替他挡一下雨,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过于暧昧,一柄紫竹伞不高不低地停在两人之间,光洁的伞柄几乎能映出两人的影子,进退不得。
两个人再次相见,没有了从前的怨恨暴虐,曾经的一切变得云淡风轻,又相见了,不是吗?
唇间不由自主地竟漾开浅笑,透过静谧的光影细细描摹他微笑的模样,仿佛有流水湛湛,三月芳菲的美,照亮她清柔的眉眼,微澜一漾,媚雅似水。
“你来啦?不会像那些人一样,是来听我弹琴的吧?”
“你说对了,我就是来听你弹琴的。”
“那你可知我的三个条件?”
“知道,诗我准备好了。”用低沉的声音吟诵道:“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模糊了;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淡了;想着想着,就醒了,开始想念了;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突然我乱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良久,朱棣故作轻松的语气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僵局。“我合格吗?考官大人!”
“按照我的标准,是不合格的。”
“小人才疏学浅,这首诗可是费尽千辛万苦,熬了若干个不眠之夜,才写出来的,给点面子吧。”
看来这两年里朱棣的变化真的很大,“那我且问你,这两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想你,打探你的消息,想你。” 朱棣一身晴天长衫,腰间坠了块瑞玉精雕环佩,越发衬得人俊雅温文,笑道:“你别不相信,是真的!”
羽瑶拿起朱棣腰间的玉佩,“你的那块,我真的弄丢了。”两年前被劫的那晚,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自己身上他的玉佩,但是空空如也,这次是真的不见了。
顿时心里空落落的,她要离开他的时候,用剑对准自己,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但是,她不想,把他的东西真的丢了。
带着这个他送给她的玉佩,就总是感觉,他依旧在自己的身边。
“在我这里。”变戏法一般,朱棣神奇地从袖子里又变出一个玉佩,正是自己遗失的那块无疑。
“你怎么拿到的?”羽瑶有些开心,自从生活归于平静以后,她日夜牵挂和寄托的就是这块玉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