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报之琼瑶(1 / 1)
这蛇终究还是死了。
李老爹浑浑噩噩被人从墓里拖出来,耳朵里根本听不到人说话。直到斜侧伸出一只手点在他的印堂上,他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看到面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旧道袍,目光洞彻地扫过自己。
周王、长史很快就闻讯而来,在看到地上拖出来的双头蛇的尸体的时候,都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明明知道蛇已经死了,周王还是举袖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道:“妖异不祥啊。我实有罪,令祖宗不安。”
那道人自是不惧,早已经细细查看过双头蛇的尸体,啧啧称叹,直道难得。
长史见周王面带疑虑,上前解释道:“袁道长是上清宫祖师爷的嫡传弟子,这几日正好在开封府府尹家里举办水陆道场,派去送信的人怕是打听到了,就请了来。”
周王微微点头,上清宫祖师爷一般都在闭关,等闲请不得;座下徒子徒孙百十来个,可嫡传弟子却屈指可数,俱都是得了真传的,道法十分高深,今日倒是颇有缘法,正巧碰上一个。
不待周王上前请教,那道人已经自报道号,乃是姓袁名德懋,道号玉机子。
袁道长笑道:“本是下山游历,不期遇见此事,合该是贫道走一遭,”说罢指着蛇头道:“这妖物乃是地里泥鳅,欲要化龙也。”
袁道长拿着杨柳枝戳了戳蛇头上鼓起的两个大包,说来也怪,这蛇头上两个大包鼓鼓囊囊的,看着倒像生起了瘤子一般。袁道长微微一笑,道:“蛇要生角,看来是得了机缘,”又道:“怕是已经生了爪。”
果然,把蛇翻过来,一双已经发黑的爪露了出来。看着在场的人惊骇欲绝的表情,袁道长道:“无甚可惧也,此物化不了龙,”说着竟伸手摸了摸蛇皮,笑道:“这蛇胆倒是好东西,如果不介意的话,贫道想割下来制药。”
周王哪里还在意这些,忙又问道:“为何我先祖墓中生的此物,难道是……”
袁道长摆了摆手:“王上先祖甚有阴德,这阴宅占尽了老官山的好处。这山上灵物也知道哪里有灵气,若是其他倒还罢了,只这妖物,是感应到墓中的怨气而来的。”
周王抬头看了看四周,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凝了凝,迟疑道:“道长您看,先祖奉安已久,不肖子孙不敢轻动。不知道您能不能想想办法,为小王祖父和父亲,还有小王的陵寝卜算个吉位?”
袁道长已经割破了蛇身,小心地把蛇胆取出,放在了随身布袋中。闻听地此话,倒笑了:“好说,好说。吉位易卜,只是也要有点代价。”
周王听得能消弭这场祸事,哪有不愿的,连声道:“只要平安,其他也顾不得了。”
袁道长便叫周王取了王印来,亲自下了地,将王印端端正正悬在周定王朱橚的阴梁上。又用白糯米和赤小豆遍洒在梁下,在梁上钉了三根寸长的铁钉,将蛇身钉入柱子,方用杨柳枝蘸水净了手。
接着,袁道长拿着罗盘,山前山后的转了一大圈,嘴里念念有词。等了好半晌,周王几乎要站不住的时候,方才停下,用脚跺了跺地,道:“就在这里起陵吧。”
周王大喜,一帮子工匠一拥而上,刨土的刨土,测量的测量。周王上前邀请袁道长去王府饮宴,袁道长应下,随周王下山去了。
李老爹被山风一吹,心里不住地发凉。周围的工匠俱都不敢用正眼觑他,生恐李老爹的晦气会传染一般。
待到晚上收了工后,李老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发现同屋的人早都收了床被,到其他屋子里睡去了。李老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心里倒不记挂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只想着,自己的婆娘身怀六甲,自己的儿子又憨又傻,若是没了自己,恐怕只剩下被欺负的命了。
已经三更天了,李老爹翻来覆去还是没有睡着,倒是生了尿意。爬起来披上衣服,走到茅房解了个手。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看到自己的床前站了个人。
李老爹经历过早上的事后,估计天下没啥事再能把自己吓着了,便是看着眼前的袁道长,也生不起半丝敬畏之心。
袁道长压低了声音,道:“我有话问你,你老实回答。”
李老爹索性睡不着了,心里头憋着难受的慌,干脆把被子一拢,坐在床沿上闷声不语。
袁道长微微一笑:“你想着自己看见了双头蛇,怕是命不久矣。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了,对吗?”
见李老爹还是不说话,袁道长又道:“见双头蛇,大不祥也,你这么想也没错。只是你一个小匠人,哪里来的胆量,能把这个妖物一刀砍死?”
李老爹这回倒是说话了:“我只想着,自己看到那蛇也就罢了,是命中无福,死怕个囊求;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难道说见一个害一个?反正不能留着它再祸害别人。”
袁道长惊赏不已,心中喟叹良久,才道:“昔年楚国令尹孙叔敖路遇双头蛇,也是这般作为,结果官至宰相,可见阴德所致,天报之以福。没想到如今你也心怀赤诚,他日必有后福,非汝即汝子孙也。”
李老爹好似溺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可置信道:“听道长的意思,我还能活?”
袁德懋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李老爹,看到他脸上黑气尽去,印堂上透出些红光来,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一低眼,眼角下竟然出现了几缕阴德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