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戍未定(1 / 1)
且说李彩凤无意中发现了一条补贴家用的捷径,就是制作绢花,当然是要制作与众不同的绢花。李彩凤要制作的就是雏菊绢花,而她的手边刚好有这样的材料——黄麻布。
黄麻又称苦麻叶,水麻或天紫苏,是价格便宜且广泛种植的纤维植物。只需轻微加工即能织制麻布,就是如今普通百姓们身上穿的麻布织品,类似于以后的亚麻。虽然粗糙,但并不膈人,而且摸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手感。
李彩凤手上刚好有几匹黄麻布,颜色是浅嫩的黄,有别于僵硬的土黄或是姜黄,看上去倒是心怡的紧。李彩凤寻来了刀剪,便按着记忆中的制作流程,开始剪裁起来。
窝瓣没什么问题,但是在定型的时候,李彩凤忽然发现这朵惟妙惟肖的雏菊绢花,竟然没有叶子来搭配。
翻遍了家中,竟然没有绿色的布,一根线也没有。隔壁的马大婶家倒是有,只是这几天她去了女儿阿梅家里,因为阿梅给她生了个大胖外孙子。
抬头看了看天,腊月的天黑得快,天边看上去阴沉沉的,风也刮得人脸生疼。李彩凤估摸着该做晚饭了,可不能等到天全黑了,上次就因为点着灯做饭被李老爹叨叨了几句。
李彩凤熟练地生火烙饼子,顺手炒了个大白菜出来,还舀了一勺自己腌的大蒜和豇豆。
看着腌菜,李彩凤忍不住笑了。原来这大明朝人人都会腌菜吃,还记得当时自己看到李老爹和李大哥熟练地腌菜的时候,还曾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到了朝鲜。
尝了一筷子豇豆,卤子有点咸,不过能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感觉还真不错。
李彩凤刚把饭端上桌子,就听到远远传来李老爹中气十足的笑声:“老三啊,难得见你一回。赶紧家去,屋里头暖和。”
另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也不跟您客气了,我这回来,长栓还有几句话带给您呢。”
李彩凤一听,就知道李老爹和吴老三回来了。这吴老三,跟李大哥是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两个人在村子里偷鸡摸狗,那是搅和的村里人不得安宁。
那个时候,李长栓的娘还没死,倒是吴老三从小没见过娘,就跟着李长栓一起喊娘。后来吴老三他爹又娶了一房续弦,前头的两个大哥早都分出去单过,只剩他在家里爹不像爹,娘不算娘地过日子。仔细算来,家中田地早分的没多少了,他老爹难道不为刚生出来的幺子考虑吗?
所以吴老三十二岁就跟着经过村子的货商出来闯了,见惯了人情世故。
待得两人进了屋,抖落了身上的尘土,李彩凤已经点上了灯,昏暗的灯光在屋子里左右晃了晃,终于照亮了三个人的面容。
“吴大哥!”李彩凤惊喜地叫道:“你咋来了呢?我大哥还好吧?”
吴老三打量了李彩凤几眼,转头对李老爹笑道:“半年多没见到风妹子,咋看起来又瘦了呢?”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两下,又道:“好像个子也没长高啊。”
李老爹先招呼他吃饭,看着他夹起了一筷子菜才慢悠悠地说:“今年家中运道不行啊。年前丫头生了一场病,好容易调养地好些;她哥又跟官家人扯上关系,到现在也不知道……”
吴老三一听,忙捡着好听的劝慰李老爹,又细细将南瓜胡同见过李长栓的事情讲明了。过了一会,吴老三又觑着李老爹的神色,犹豫道:“大伯啊,您还是做好准备啊,也许栓子不能回来过年了……”
李老爹一听就急了:“出了啥事啊,年都不回来过?老三啊,你可不要帮着那兔崽子哄我,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事啊?”
吴老三一看李老爹那架势,忙搁了筷子道:“您看您想到哪去了,栓子哥好着呢。只是我回来的时候,听人家说元旦的时候,俺答要派人上京,”说罢又搔搔头,“还是那互市的事情。”
李老爹明白了:“这帮天杀的鞑靼人,”紧接着他又不明白了:“往年不也闹着要互市吗?皇上不是一直压着不许吗?”
吴老三也挺奇怪:“是啊,可是听说几天前皇上授意礼部安排使者进京朝拜的规模,啧啧,这可是从嘉靖三十年之后的头一次啊。”
李彩凤心里咚咚地跳着,这段历史她是清楚的。
她大三的学年论文中论述的是中原王朝和异族的战争,曾提过明王朝的土木堡之变和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乱。
嘉靖二十九年,鞑靼部的俺答汗在多次遣使要求开放朝贡贸易未果后,动用武力要求明廷开放边境贸易。这场战争,俺答汗一直打到了北京城脚下,在宣府大同一带如入无人之境。
这场战争实在难以定性。包括后世的历史学家们也很难理解为什么嘉靖皇帝对鞑靼有这么大的仇恨,或者说是对封贡互市的仇恨。俺答多次请求互市,“词甚谦卑”,包括严嵩在内的内阁几乎都看到了互市后边境和平的希望,但是嘉靖皇帝依旧没有同意。
战争带给人的改变是巨大的。在嘉靖一朝,因为这个词死的人太多了。朱纨,曾铣,夏言……有安抚东南的经略,有执掌边军的统帅,甚至还有贵为百官之师的内阁首辅。
嘉靖三十年,朝廷开放了宣府大同与蒙古互市。但谁都能看出,这场被迫的交易是不会长久的。果然,不久之后,皇帝便取消了互市,拒绝鞑靼使者进京的要求。
但是今年,好像与以往不同了。
“因着使团进京的事情,顺天府并锦衣卫在京严查,唯恐奸人趁机作乱。而且,从半月前,京城九门就严格控制出入了。若非通政司十级加急并边军紧急军情不得出入正门,城里每天的日常所需都是专人运输进去的。”吴老三咂咂嘴。
“唉……”李老爹挺直的脊背忽然塌陷下去,在烛光的映衬下,花白的头发显得突兀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