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番外 暗恋（1 / 1）
*注1：引用自夏茗悠的《分手》。
中岛美嘉的原版BGM失效了……就用了男声中文版本，请见谅。
2017.02.07 修改寝室楼、班长等中式BUG（x）“嗨，你好。”
“我喜欢你。”
01
大学班级聚餐，一两杯酒下肚，餐桌上的气氛愈发热络起来。
不胜酒力的铃木用筷子叮当敲着玻璃杯，嚷嚷着要大家聊情史。他用朦胧睡眼扫视过席间的每一个人，最终视线定格在一个人身上。他摇摇晃晃地举起手指，用惯常的命令式口气道：“橘、真琴！你、你先来！”
酒席上瞬间一片哄闹，被点名的橘真琴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傻笑起来。
“橘，不要害臊，快讲嘛！”起哄的声音不绝于耳。
坐在橘真琴斜对角的女生闲院汐里微笑了起来：“我也想知道橘君以前的故事。”
橘真琴在同班同学的拉拉扯扯下勉强站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模糊了眼前人的模样，闲院杏色的长发隐没在昏暗的阴影中，乍一看竟呈现出了一些棕褐的色泽，像极了他记忆中那抹渐渐消逝的背影。
只是一瞬间，时间的沙漏被倒置过来，他的记忆开始逆时针旋转。
02
橘真琴赶到事发现场时，浅丘明里已经停止了呼吸。匆匆而至的救护人员对她进行了紧急医治，却最终摇了摇头，宣布了她的当场死亡。
伫立在原地的橘真琴仿佛受到了闷头一棒，他怔怔地站在血泊前，凝视着浅丘明里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这张脸庞不该属于她，橘真琴印象中的浅丘永远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庞，像是田里刚刚熟透的小小番茄。
七濑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只是这一个细小的动作，却猛地将他拉回现实，又牵动了他无限的思绪。那些曾经离开他的人和事都翻滚在了眼前，现在，又有一个他珍视的永远地离他而去了。他低下头，想遏制住眼眶中的泪水。
一串钥匙从他的口袋里滑落，敲打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他怔怔地低下头，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地的白色碎片——那已不成形的白色小猫。
白色的碎片静静躺在鲜红的血泊里，显得那样醒目而残酷。
温热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后来赶到的浅丘父母只看到了女儿被蒙上白布的尸体，绝望的嚎啕又一次响彻那晚冰冷的夜空。橘真琴揩去眼泪，用红肿而木然的眼睛看着那对中年夫妇跪坐在血泊前哭泣，看着浅丘被草草裹起抬上了救护车，看着那辆白色的车子消失在视野之中……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浅丘明里了。
他惶恐地低下头，想要在地上残留的血迹中寻找关于她的哪怕一点点的痕迹。然后，她看见了那条染血的绿色围巾——浅丘最喜欢的格子花纹，翠绿的色彩仿佛他瞳孔的颜色。那条围巾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可是橘真琴却透过它看到了浅丘含笑的眼睛。
橘真琴蹲下了身子，将那围巾小心翼翼地拾起，又将白色的碎片逐一拼合起来。锋利的玻璃割破了他的手指，指尖冒出的血珠滚落在地，与她逐渐干涸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03
橘真琴在那天早晨只差一点就向浅丘挑明了一切，只差一点。
当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时，底下混在三年级毕业生中的橘真琴难掩心中的澎湃。舞台的灯光汇聚在柚木萤扮演的莎兰一个人身上，可是橘真琴的视线却一直追随着一个活泼灵动的小女仆。那孩子时而歪头轻笑，时而跺脚耍赖，时而歌唱，时而舞蹈。平日腼腆的浅丘甫一站上舞台，就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她在舞台上活了过来，嗓音纯正甜美，不带一丝杂质，甚至连偶尔漏出的口音都显得可爱俏皮。
那是他的女孩，在灯光不及的舞台之下，橘真琴满意地想。
全剧终了，橘真琴在门口耐心地等待。浅丘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橘真琴笑着看她停在自己面前，多想伸手揉揉她蓬松的头发。
“演得很棒，辛苦了。”
他看到女孩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在那双如同小狗般湿润的眼中，她的情绪一览无遗。
橘真琴也在她清澈的眼底看到了自己，那个坦诚的自己。
明里，我喜欢你。
只是几个短暂的音节，却卡在橘真琴的喉口，出不来。
如鲠在喉。
然而告白的机会转瞬即逝，女孩眼中的光忽的熄灭了，她叹息道：“果然，望月学姐和七濑学长还是没来。”
我希望你这一秒只注视着我啊。
橘真琴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一声复杂的叹息。
04
回过头来认真想想，其实他们可以有无数种在一起的可能，只是那些金色的时光却都被橘真琴懦弱地浪费了。
话剧社活动室，她腼腆害羞的背影倒影在窗外银色的积雪上。橘真琴听见她热切的邀约：“如果学长喜欢的话，我天天演给学长看！”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羞赧地低下了头。然而橘真琴脑海中跃然而起的，却是他们日后可以共度的每一个黑夜白天。
他没有开口。
中心考试庆功宴，他二话不说将叶月渚无理的要求照单全收，在小心托起女生的一瞬间，他的手中仿佛拥有了整个瑰丽的宇宙。浅丘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在他松手前抬起头，迎上了他的双目。只是那一瞬的凝视，却让橘真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动摇情绪。他想要告诉她，想要马上将那句话告诉她……
可是，当他放下浅丘，女生便如灵活的鱼一般从他手中滑走，气呼呼地找叶月渚算账去了。他看着女生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
他没有开口。
12月23日，前往望月家途中，橘真琴推着他崭新的蓝色自行车，浅丘明里小心地侧坐在后座，紧张地绷直了身体，像个僵直的木头人。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想指引女生僵硬的手轻柔地环住自己的腰。然而，刚转过头，看到女生毛茸茸的头顶，他的勇气便就此消耗殆尽。他别过头去，重新正视前方，小心翼翼地向前驶去，车轮呼啦啦地旋转，一路洒下的，除了月的银辉，还有他心底埋藏的秘密。
他依旧没有开口。
浅丘因为乡音而自卑时，浅丘在远处偷看自己吃午饭时，浅丘被班级同学排挤无助地跌倒在操场上时……他都在，他其实都在。
他的目光似乎从无焦点，但是他的心脏却无时不刻重复着那个女生的名字。随着他的心率而鼓动，起起伏伏。
可是，他从来，都不曾开口。
05
那天早晨给望月実岭送考.试.答.案时，七濑遥一边将包装密实的信封塞进望月门前的信箱，一边别过头，像是斟酌了再三般，开口问道：“真琴，你……是喜欢浅丘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陈述句，连反驳掩饰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大海般湛蓝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他，这双眼洞穿了橘真琴心底所有的秘密。
沉默半晌，他轻轻颔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七濑遥收回了视线，却还是开口询问。
他抬起头，望向云空，这一天阳光正好，微风不噪，像极了他第一次遇见浅丘的季节。
“很久以前，可能比你以为的还要久。”
橘真琴露出了苦笑。
他在门口转角处遇见那个女孩。一头长发被橡皮筋胡乱地绑起，发色因为营养不良而呈现出了浅褐的色泽，细小的头发挣脱了橡皮筋的束缚飘扬在外——这是橘真琴对女孩的第一印象。他走近了些，又不想打扰女生，便止步在几米以外。女生的侧脸便毫无保留地倒影在橘真琴的眼底。
未经修剪的粗眉毛，像月牙般弯起的眼睛，鼻子并不挺，笑容却毫无保留地展露了内心的真诚。浅丘的外貌并不出众，但是侧影却意外娴静可爱。她睫毛半垂，伸手逗弄一只长长胡须的白色小猫咪。猫咪享受地用脸颊蹭着她的手，眼睛眯起，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阳光穿透云层将少女与小猫沐浴在其中，像一幅画，久久定格在橘真琴的心中。
微风起，女孩放置身畔的围巾被风轻飘飘地吹起。她收回了逗弄小猫的手，神色紧张地抬起头，看着橘真琴弯腰为她拾起了围巾，却不敢起身向他讨要。
“你的围巾。”橘真琴并没有在意这么多，他向前走了几步，微俯下.身子，微笑着将那条粉色格子花纹的丝巾递给女孩。
女孩没理由地颤抖了起来，战战兢兢地从橘手上接过丝巾，匆忙裹上，鞠了个躬便逃也般地离开了视线。橘真琴久久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女生消失的地方，心中怅然，像是忽然失去了什么。
然而，在他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却注意到了——那双躲在电线杆后偷偷凝视的眼睛。
街道上的阳光忽然变得如此温柔，风平浪静，一切都以最美好的姿态呈现在眼前。橘真琴没有再去惊动那个白色.猫咪般的女孩，而是迈着步子向前走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是那样笃定，他们会再相见。
当他看到那份用格子花纹的纸包装的生日礼物，当他拿出卧于其中的白色小猫钥匙圈，当他的拇指轻轻抚摸小猫的脸颊——细小的感动与喜悦宛若星星碎裂在他的周围。他为了这一刻，不知等待了多久。
她以为她喜欢他，很久很久，仿佛地球到月亮那么久。
她却不知道，他喜欢她，仿佛地球到月亮，再从月亮回来那么久。*
06
“其实，我很羡慕你。”时过境迁之后，橘真琴才向七濑遥坦白。
七濑遥抬起头，蓝色的眼中写满了疑惑。
“那天，你向実岭表白了，我听得清清楚楚。”橘真琴不去看七濑遥，只是微笑，“那个时候，我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说，橘真琴，你也必须这样，否则，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橘真琴发出了一声漫长的叹息：“我还以为，我和她拥有的时间很长很长，足够让我浪费在我无谓的懦弱之上。”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她的时间短暂到等不及我向她说明我的心意。”
“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暗恋着她啊。”
受惊的海鸥扑打着翅膀越过天际，向海天交接的地方飞去。
海面之上，一轮红色的夕阳，正沉入海底。
07
“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孩，一个活泼爱笑的女孩。”
“可是，我却不敢向她表明心迹。”
“最后……她离开了我。”
苦涩的情绪仿佛冰冷的海水，灌满了橘真琴的心。
醉醺醺的铃木一把勾住橘真琴的脖子：“后来呢，她去哪儿了？”
橘真琴垂了垂眉毛，又仿佛无所谓般地扬起嘴角一笑：“不知道啊，应该是遇到了比我更好的家伙，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了吧。”
后来呢？
后来，她存在的痕迹在他生命中一一剥离，但是那段洒满阳光的记忆，却始终停留在他心中的某个角落。很安静，很安全，记忆中的少女永远都不曾走远。
“大概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向她说出那句喜欢了吧。”
橘真琴怅然的话语让坐席间的每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坐在橘真琴斜对角的闲院偏过了头，留给橘真琴一个有些黯然的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她像极了浅丘明里。
聚餐结束后已经接近十一点，同学们作鸟兽散。闲院汐里的室友拉着男朋友去了别处，怕女生单独回去不安全，橘真琴也没多想，提出送女生回公寓。
他从车库里取出车，两年前买的蓝色自行车已经显得有些老旧，暗红色的锈斑爬上了曾经锃亮的钢铁。东京街头不许骑车载人，于是橘真琴便只能推着自行车，在女生身边慢慢地向前走。
“今天吃饭的时候，橘君讲的那个故事，让我很感动。”
女生糯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橘真琴愣了愣，点点头算是答应。
“我以前想，要是我暗恋一个人的话，一定会拼死让他知道的。”
闲院杏色的长发被松垮地扎成一个马尾，在后脑勺不安分地晃动着。她转过头，看着橘真琴，眼中仿佛包容了一整片星空。
“喂，橘君，我喜欢你。”
自行车被猛然刹住，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望着闲院，像是花了好几个世纪消化刚才那句话。
“噗！你看你的反应！”闲院汐里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的狡黠一览无余，“我跟你开玩笑的。”
“什么呀，今天不是愚人节吧。”橘真琴长长地松了口气，释然地抱怨道。
“啊，我的公寓到了，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你啦，橘君！”女生朝橘真琴挥挥手，蹦蹦跳跳地向亮着灯的公寓楼走去。
橘真琴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翻身上车，正准备踩动踏板出发，忽然鼻尖一凉，抬起头，下雪了。
初雪降落的时候，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可是，橘真琴却从来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也许会一辈子，都在有关于她的回忆中，画地为牢。
他踩动了自行车，向着自己公寓的方向疾驰而去。颈间翠绿色的格子围巾迎风飞舞，身后背包上经过修补的钥匙圈叮当作响，白色.猫咪破碎的脸颊兀自微笑着。
08
那天晚上，橘真琴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他和浅丘初识的那时——没有人知道，他为着这一刻，等待了多久。
他向心中朝思暮念的少女伸出了手。
“嗨，你好。”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