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此时他已无法走动,他只能靠在椅背上,
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呼叫着同样一句德语:”基分扎普封、基分扎普封‘。
“这时,乌鸦被吓坏了。它心爱的主人此时的举动,已让它无法理解。老人伸
手触到了椅子,而后将乌鸦的栖架也一把拉了过来,却不曾想让尖利的金属物撞着
了脑袋。在恐慌中,受惊的鸟儿绕着屋子飞了一圈又一圈,他的主人则以万般痛苦
的声音尖声厉叫着那些古怪的话,而这也正是乌鸦在惊恐中飞出敞开的大门,逃进
夜色之前从心爱的主人那里听到的最后几句话。此后,死神便叫上钟表匠一同离去
了。一切随之安静了下来,只有烛光依旧摇曳闪烁,守着漫漫的长夜。终于,有一
天的夜里,蜡烛熄灭了,就像老钟匠一样,它也耗尽了生命。”
我们静静地听着。福尔摩斯对当时场景的描述,让我们每个人都浮想联翩。我
们仿佛听见那只乌鸦一遍又遍地凄声厉叫着主人临终时的话语,随后又重归寂静。。
“要知道,”福尔摩斯说,“乌鸦仍然记得最后那可怖的一刻,老人尖声呼叫
的话语。这让它联想到那个可怕的夜晚。”说着,福尔摩斯伸手从天花板的钓钩上
取下一块残余的熏猪肉。那猪肉无疑是在另一个房间的炉火上熏成的。福尔摩斯大
步走出屋子,将肉扔到后门旁边的草地上。很快,那只乌鸦便悄然飞来,开始用强
有力的嘴撕扯那块熏肉。接着,福尔摩斯便回到我们所在的工作室里。医生和牧师
一言不发,我想他们已被福尔摩斯所描述的场景所折服,而且也被他的说话方式所
征服。福尔摩斯对事实的如此把握让人对他无从置疑。在我们看来,他就仿佛是一
个隐身的现场目击者。
福尔摩斯抬头看了看不高的天花板,抽了几口烟,而后转向周围的听众继续说
道:“我的同事与我在泰兹威尔见过一个二手书摊。我趁机用一本德语词典查了查
乌鸦多次叫唤的那个词。我猜想那是日耳曼语,是钟表匠在苦痛中叫喊出来的母语。
至于这个词究竟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如果是一个垂死的人竭尽最后一丝
气力喊出来的词,那它必定很重要。”
福尔摩斯停了一下,依次看了看我们后,说道:“但我当时还是琢磨不透。因
为我反复研究之后最终得到的意思竟是‘松果’。”
我们每个人都把这个词重复念了几遍,好像这么一来就能悟出一个人在临死之
际说这些话的原因似的。就这样,我们或自言自语或相互把这个词说了好几遍。福
尔摩斯则依然叼着烟斗,斜靠在椅子上,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在我碰巧对那个装有旧钟锤的盒子进行一番搜查之后,这个问题才豁然开朗。
这些钟锤蒙着灰尘,很脏,而且有些钟锤表面的油漆都已裂开了。你们看得出它们
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福尔摩斯边说边用手指了指,“但就在我给它们分类时,
我发现有一些钟锤是铸成冷杉球果状的,就像布谷鸟钟摆链子下端挂的那些钟锤一
样。而在这个盒子中,正好装有十个这样的果状锤。”福尔摩斯走过去将盒子打开,
将每个钟锤取出,在凳子上一字排开,那样子就像钓鱼人要展示他的收获一样。
每个钟锤确实都铸成了冷杉果的形状。
福尔摩斯取下烟斗,将它搁在凳子上,说:“我发现这些钟锤有些奇怪……我
将它们放上天平时,你们注意一下每个锤的重量。”
说着,他把钟锤依次放上了天平。我们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前六个锤的重
量几乎相同,都是十二盎司左右。但轮到第七个时,天平则往一边迅速沉下去。其
余三个的情况也完全相同。
福尔摩斯转向我们,问道:“这四个球在形状、大小上与其它六个完全一样,
为什么却更重呢?”
我们都沉默无语。牧师突然开口了:“他们一定是用别的金属铸成的。”
医生则不假思索地说道:“前面六个明摆着是用铁铸成的,其余四个则是铅的。”
我正在仔细思考的时候,福尔摩斯微笑着说道:“差不多,但又不完全对。试
想还有什么金属会比铅更重?而实际重量又是铅的两倍呢?”
这时,屋里又是一片沉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凝神思考的声音。福尔摩斯在一旁
像个校长似的,耐心等待着学生作出一个正确的回答。我开口了:“你不会是说…
…”我停了一下,差点没敢把话说出来,生怕又引起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尤其对
牧师而言更是如此)。福尔摩斯却鼓励道:“说下去。”
我有些激动地把话说了出来:“它们是黄金……它们是黄金,不是吗?”
福尔摩斯答道:“满分……这些污垢、灰尘的下面便是钝金。我用挫刀刮去上
面的一些油漆,你们就看得见那些露出来的黄金了。”
我们每个人轮流将那些沉甸甸的球状钟锤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露出金光的那
部分。这几个钟锤确实都是用钝金铸成的,能值一大笔钱。面对这一出人意料的结
果,我们似乎都哑口无言了。福尔摩斯就像魔术师突然从帽子里拉出一只兔子那样
为我们揭开了真相。
“在一个无锁的装过肥皂的木盒子里,用又旧又脏的钟锤作伪装,世上还有比
这更好的藏宝办法吗?我们一定还记得,牧师前不久说过钟表匠是个德国人;而在
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由于侵略军不断洗劫欧洲这片土地,人们已养成一种习惯,
将他们值钱的东西、珠宝、银盘以及金子等埋人地下藏起来。等到劫掠的军队离开、
战争结束,他们才把财宝挖出来。
福尔摩斯指着球果状的钟锤说道:“老钟表匠用铸造铅体球果钟锤的模子造了
这四个用纯金铸成的钟锤后,在其外层涂上油漆,并让尘埃和脏物堆积其上,使之
看起来与盒内其他的钟锤没什么两样。这样,他就无需把金子埋到地下了。有哪个
贼会放着墙上贵重的布谷鸟钟不要而去拿一盒子既笨重又不值钱的钟锤呢?
“我的同事能证明黄金是我这么多年来办案的兴趣之一。在历史上,有黄金便
少不了为占有这种国际货币而犯下的罪过和谋杀事件。黄金的比重为19.3,铅的比
重是11.34 ,黄金将近铅的两倍。金矿需要人们挖掘,而冲积矿床里的金子则只要
用淘盘就能从小溪或河流中淘出。黄金最初都被铸成条形或是块状。它还可以被做
成其它任何形状或样子,因此,这便有了我们现在的金球果。
“金子永远不会失去光彩。其柔软性使之成为一种理想的牙科填充物,当然,
这些只是针对那些有经济承受能力的人来说的。对于金于,先生们,我可以说上几
个小时,但是,毋庸赘言,你们谦恭、善良的捐赠人已为你们留下了一大笔财富。
这笔钱已远远超过你们履行嘱托,建造救济院并进行日后修缮所需的一切费用。”
我们都被他所说的一切折服了,以致于在起初的一阵子里,我们一句话都说不
出来,只有听福尔摩斯有理有据地将真相道出的份儿了。但随后,当我们摆脱了这
种初始阶段的惊讶,有了一点时间来理解并接受现实时,我们都禁不住对福尔摩斯
杰出的侦破工作表示了祝贺。接着,牧师走出房间,拿来了一支铅笔和一个信封:
“看,正如您对那晚情形所描述的,这里果真有一个信封和一支断了头的铅笔。”
牧师一边说一边敬慕地看了看福尔摩斯。
医生对福尔摩斯的态度现在变得彬彬有礼了,而且显得有些后悔莫及。作为改
变看法的一种表示,他问福尔摩斯老钟表匠受的伤是否是因为他的头撞到乌鸦的栖
架上而引起的。
“没错,”福尔摩斯回答,“要是早些时候来,我们就可能看到房间里的血迹。
老人的头因撞翻了乌鸦的栖架而留下又长又深的割伤,鲜血也就流遍了其颈部、衣
领和肩膀。直到几分钟后,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血也就自然止住了。”
最后,大家决定由牧师和医生将黄金带走,存到贝克韦尔的银行里作妥善的保
管。而后,我们重新锁好屋子,站在一起轻松地话别。牧师显得格外地高兴。他坦
承没有福尔摩斯的帮助,这个谜将永远无法解开,这个村庄也就不会有老人的救济
院了。他说道:“全村人都会对您感激不尽的。我相信钟表匠的在天之灵此时正俯
视着我们,他一定在为自己的遗愿即将实现而心满意足。”
福尔摩斯回谢他们后,说道:“牧师先生,我希望下个星期天您布道的时候,
能提一下真正值得称谢的应该是栖在树上的那个浑身黑光闪闪的家伙。是它给我们
提供了真正的线索。我认为,全村的每一个人都要用饭桌残渣中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它,这是它应得的回报。”
站在牧师旁边的医生这时勒起了马缰,伸过手来同我们握了握手,说:“再次
感谢你们,先生们,能遇到你们俩真让我感到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