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丁子康离开后,裴静和潘颖秋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毕竟今天的丁子康确实太奇怪了。“算了,别理他,我们自己出去吃饭吧。”小秋还是提议说。
“他父母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那就不用管我了。”
“没事没事,我们也难得见面一次。”小秋拿起了手机,“我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怎么回事。”
清脆的铃声却从书房里面响起,肯定是他刚才走得急忙落下手机。“瞧,他把手机忘带了。这样吧,我们先把手机拿过去给他,如果他忙完了就一块出去吃啦。”
“好,那我们走吧。”
~~
从房间退了出来,谢佩清木然地收拾掉在地上的食物,丁子康紧接着也蹲下来同样地收拾,他一万个也没想到,原来妈妈也是当年的知情人。等到收拾完毕,两人先后坐了下来。谢佩清咽了咽喉咙,“你爸身体不好,以后你别再刺激他了。”
“刚才我只是急着想知道事情,没想到我爸他——”
“怎么你这么较真呢,都这么多年了,”谢佩清叹了口气,目光仍然落在茶几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现在知不知道还不是一个样。”
“但是——”丁子康正说着,房间里头一记闷响,还是谢佩清首当其冲立即站起奔向里面。
“老丁,你又怎么了?”
丁建国吃力地撑起了半边身想下床,那副拐杖已经掉到了地上,就是刚才发出的声音。
“佩清!你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丁建国直接按住了谢佩清双臂,吃力和焦急已经弄得满头大汗。
“爸,你怎么了!”丁子康也过来想稳住他想要起来的身子。
“我没事!”丁建国话音中还带着颤抖,他的模样让谢佩清分外心酸,多年来的隐秘放在心中其实一点也不好受,不但自己难受还害了丈夫、害了别人。
“你躺下吧,有什么我会跟儿子说。”
“别!佩清!”丁建国已经没力气支撑了,只得借助儿子的搀扶慢慢躺下,但是口中仍然念念不忘,“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小康,别逼你妈。”
“爸,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想知道什么?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不把精力拿去搞好婚礼还管这事情干嘛?”尽管心中气怒不已,但身体的极限已令他的斥责变得低弱。
“好了,你们别再争了。”谢佩清突然发出了声音,那两人同时望向她。“小康,别难为你爸了,我才是那个凶手,我才是害了裴家的人。”
“妈——”不可置信!丁子康的喉咙如堵塞般说不出话,直直地看着谢佩清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的谢佩清同时也定下了身,此刻外面同时有几双眼望着她,有震惊不已的潘颖秋,有手足无措的送餐服务员,还有一个面色苍白得可怕的陌生女子。
……
酒店楼下的咖啡厅一角,两个神情怪异的女人相对而坐。年纪大的那个看着对方这个年轻女子,一出口就是那句“对不起。”
裴静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沉浸于刚才在客房里的情况。
我才是那个凶手,我才是害了裴家的人……
而那个自称的凶手此刻就在自己面前说着那千篇一律的道歉话,自己竟然却无言以对。她失神地低头望着咖啡杯里,一如里面的液体静静地没有任何流动。
谢佩清也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沉溺在当年的回想里。
“当年,小康他爸一直全心工作不理会家里的事,我跟他的关系自然不怎么好,一个人既上班又管孩子,心里说多累有多累,后来不知不觉跟另外一个人好上了。”说到这,她懊悔地叹了口气,才接着说:“这一切本来跟你们家没有关系的,只是没想到那么巧,唉,都是我的错。”
她不管裴静的沉默,继续说着:“那人是上面的领导,我们都是有家的人,只不过在他来镇上或者我去汇报工作的时候聚一聚,其余时间我俩都不怎么接触,很隐蔽的。可是有一次我们在年后下乡的时候走得有点近,而那次却偏偏让你妈妈见到了…”
谢佩清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那天自己情绪不好,一直等到回镇的路上在车上忍不住向那位倾诉,那领导一直在安慰着,最后把自己拉进了怀里。就只是这么一个稍稍出格的动作,没想到却引起以后的种种。
“后来应该是你们家搬来镇上没多久吧,有一次我在县政府碰到你妈来办事才知道你们家来县城了。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你妈很客气,又让我到你们家去坐。但我没想到她是为了跟我说起那事。”
说到了易芳,裴静抬起了头盯着谢佩清,倒是后者这时却逃避地移开了目光。
“你妈妈把家里的照片拿了出来让我看,都是年前后跟家里人拍的。其中有一张是给你弟弟拍的,只不过意外的是拍到了远处的车,当时我就靠在那领导的身上。我想应该是你妈后来发现了然后好意提醒我,那时我真的无地自容。毕竟以前在村里是邻居认识时间挺长,我知道她不是普通的村妇她不会长舌八挂。所以那次我真的决定跟领导说清楚以后断了那关系的。等下一次我见到那领导以后,确实也把这事提出来了,而且也把照片的事说了出来。没想到就是这样把你们家牵连进来。”
“那个人不但不肯对我放手,而且还非常紧张照片的事,说是那段时间上面严格管理作风问题。
其实你妈妈跟我说过不会让别人看到照片的,我相信她。但那个人不信,非要我把底片取回来。我真的不好意思为了这事再找你妈妈了,但后来还是让那人逼着我一同去你家,就是那个下雪的晚上。因为我知道那天晚上小康应该是约了你们兄妹俩去玩耍的。”
那个当年曾经托付过感情的人在她口中已变成了那个人,谢佩清慢慢阖上了眼,如同这些年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每当想起那血案现场的惨状,她的声音变得异常干涸。
“我们是以办事的名义去你家家访的,但那人却说有人反映你妈妈作风行为问题所以来调查。之前没听他说过这回事,所以当时我也真的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等到他说要检查她家里的东西,我才知道他反咬一口是为了照片和底片的事。
我只能单独跟你妈商量,劝她快点拿出底片好了事。谁知道我们进去房间以后,那人跟你爸发生了争执。我们听到声音出来,你爸已经倒下了。”
裴静视线的焦点开始糊涂,但依然一动不动,只是摸着杯沿的指尖慢慢收紧再收紧。只有她知道,爸爸对妈妈的感情那么深怎么会相信妈妈做出那些有违道德的事呢?爸爸一定是维护着妈妈的声誉所以才和那人动起手来。
“我真没想到,我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杜撰出来的。你妈看见这情形像疯了一样拿起刀向那人挥去,我制止不住她的失控错手伤了她的手,可能那人觉得事情搞大了不好收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时我已经蒙了,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
谢佩清似哽咽又似激动,压低着的声音伴着颤抖字字如针般刺进裴静的心,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莫须有的报复。
“我身为当事人却无力阻止这件事,我知道你父母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我的——”
“那个人是谁?”裴静第一次开了口,平淡的声线没有起伏。
谢佩清却一下子开不了口。
——
此时酒店内的套间内气氛更为沉重。房间中只有丁建国两父子静默相对,小秋早已隔绝在外面。
“不!怎么会这样啊?”脑海回荡着刚才丁建国的话,丁子康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事是如此的荒唐和残忍。
“是我不好。那天发现了你妈的不寻常没有阻拦她外出,后来找到她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是我自私,居然还帮他们掩饰了下来。”丁建国的心里更不好受,因为自己的自私和懦弱放纵了凶手,把真相淹没了二十多年。
只是,当时这么做也是没得选择的。
“我明白你的无奈。”丁子康艰难地说了出来,对着这个一直不亲近的父亲。其实事实对他来说也是多么的残忍,面对上级的威逼利诱,面对妻子的悔不当初,他一定也挣扎过,只不过最后不得已才选择了这条路,即便是后来得到的升职和荣誉也抵不过那一次的泯灭良心。
“不要怪你妈,她已经内疚了一辈子。”那声音带着同样的沧桑。
丁子康没有说话,此刻面对的是自己的父母,还有那个现在已经可能只手覆雨的名字,真相就在面前又能如何,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改变的,自己只能继续继续地为裴静愧疚下去。
他站了起来。
“你去哪?”
望着仿佛一下子衰老的父亲,丁子康终于说话:“我下去走走。”
——
“是我对不起你父母,对不起你们家。”谢佩清一直在重复着这两句话,裴静刚才失散的心神如同一团火慢慢聚了起来:“那个人究竟是谁?”
“所有的错都是我的错——”
仍然听不到那个名字,裴静霜冻的脸没有一点表情,起来转身就要离开,手却一下被扯住。“事隔这么多年,所有的都是我一面之词,但是请你相信我。那个人不是你我能够够得着的,他的名字你也没必要知道了。”
远处丁子康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谢佩清的手才堪堪地松开了。裴静抽出了手,一言不发地走开。当她和丁子康错身之际,丁子康看到她空无一物的目光,喉咙终究是发不出一声来。
孤单、冷清被内心的那团坚强浓浓地包围着,她一如当年那个独自背井离乡的女童。
裴静就这样迈着沉重而坚定的步伐,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