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笄礼(1 / 1)
“啪”的一声,上好的宜兴紫砂杯掉到地上,原昱斥道,“竖子!安敢如此!”
原清霖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被父亲迁怒,看着地上茶杯的碎片,不由得想到,那可是父亲十分喜爱的一套茶具,就这样被摔了个杯子,怕是父亲这次真的发怒了。
他见父亲说完那句话便沉思不语,只好道,“按说这次的事流传的不算快,但是儿子在之前并没有收到消息,现在想要去查源头却太难了,父亲您认为......”
原昱挥了挥手,“不必去查了,哼,静姝和长兴侯的婚事成不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江家了,不用脑子都知道是谁做的。不过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他抬起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原清霖硬着头皮回道,“儿子确实不知,不过倒是有了一些猜测,一是手下有江家的探子,故意混淆视听,二则是有人插手,不让儿子知道这件事。前者虽也有可能,但是江桓毕竟年岁与儿子相仿,谅他也没有这么大的人脉,儿子更倾向于后者。”至于是什么人,他却不说了,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好说。
原昱听了思索片刻便懂了,在原家,除了他之外,能够阻止消息传入自己儿子耳中的人怕也只有宫里的那位了。
他皱了皱眉,先前自己早已拒绝了让静姝进宫,看来自己的妹妹倒是不死心,正好借着江桓将目的达到,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必又失了人心。
“算了,这件事不必管了,接下来让你娘好好准备静姝的及笄礼吧。”话毕,他便让原清霖离开了。
关门声传来,他靠在椅子上,半晌,自言自语道,“到最后,你的女儿终是也进了宫,倒让我食言了。”
按理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旁的家族只怕都要将女儿藏好,待事情过了再出现,生恐出了什么差错,原家倒反其道而行,偏偏大摇大摆的把原静姝的及笄礼摆出来。不去便是不给原家和右相的面子,就算本身心中不以为然,也要硬着头皮参加。
原静姝也不似其他的女儿遇到这种事要不就以泪洗面,要不就寻死觅活。在她看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如何做才能在这场博弈中不输得太惨,当然,若是能翻盘就更好了,只是如今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很低。
她听说了母亲要大办自己的笄礼也没反对,待听得多半的世家都要来参加也只是心中嗤笑一声,即使外面的人再怎么在心里瞧不起她,不还是要巴巴的贴上来,生怕惹恼了父亲,这便是权力的作用了。
等到笄礼那天,原静姝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请来了嘉宁长公主作为赞者,转而想到嘉宁是太后所出,若论起来自己还要叫她一声表姐,便释然了。只是她虽放下了心,来的宾客们却是大惊,虽说原昱是国舅,但大多数人还是将他看做右相的,这也是对他从政能力的肯定,至于外戚专权,众人也是只在心里想想罢了,谁又敢说出来,又不是嫌命长。然而这一次次女的笄礼原昱倒好像不再收敛了,明目张胆的摆出来,仿佛向众人说,“原家就是有权力有地位,就是有太后撑腰。”嚣张极了,而这种嚣张又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
等到正宾一出场,众人才知道惊讶的太早了。
原昱竟请来了传说中的老太君!
这位老太君是先容德王的妻子,而先容德王却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由此可见,她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虽被称为老太君,但实际上这位太妃并不老,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因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年近不惑的样子。
至此,正宾和宾客都到齐,笄礼正式开始。
首先是开礼,原昱起身简单致辞,接着便是嘉宁公主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原静姝跟在她的后面,至场地中,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坐在笄者席上。
老太妃起身,于东阶下盥洗手,拭干,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原静姝便看到老太妃走到她的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她梳头加笄,待到将原静姝的发丝挽起,她便起身,回到原位。原静姝此时穿的是采衣,这时便要回到屋子里去,换上与头上幅尽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出房后,面向父母亲,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一次拜,用以表示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老太妃再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发钗,太妃接过,走到原静姝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然后将她头上的发笄取下,换成发簪,原静姝再起身,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待出来后,面向正宾,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二次拜,用以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太妃第三次洗手,复位,有司奉上钗冠,太妃接过,走到原静姝面前,高声吟颂祝辞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将发钗换成钗冠,然后起身复位。原静姝回东房,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幞头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此时宾客们早已被一连串的事情锻炼的宠辱不惊,早在看到正宾和赞者的时候便有人猜测,这次怕是原家要下血本了。却未料这次原静姝的及笄礼竟是三加,分毫不差的按照周礼的规矩来。要知道当初原家的嫡长女,如今的静妃及笄时,也不过是二加而已。
先前的两加家族的性质更浓些,但三加便是要面向宾客了。原静姝着大袖礼服、钗冠出房后,向来宾展示。然后面向挂图,行正规拜礼,这是第三次拜,用以表示传承文明报效祖国的决心。
原静姝毕竟是相府千金,大家闺秀,平日也不抛头露面,即便外出,也有一堆人伺候着,还要戴上斗笠遮面。她喜着浅色衣裙,又向来温婉,不爱出风头,是以京中虽传原家次女是美人,却不知美到何种地步。然而今日她换上大红色的正装,头上戴着金玉制成的钗冠,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宾客们才恍然发现她的五官十分精致,穿着这样一身衣物,显得明艳逼人。
她随意一扫,正正与江桓的视线相对,眼中透出一抹嘲讽,继而转开了脸,竟是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就是江桓这种被称为“君子如玉”的人,一瞬间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他没想到,这个女子竟敢如此看他。
待到置醴醮子完毕,正要为笄者取字,便听得外面一声道,“太后懿旨到!”
宾客们忙都跪下接旨,原家一家自然也要跪拜。前来传旨的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陈总管,他站定后将手中褚色懿旨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太后诏曰:原氏嫡女静姝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特赐字‘舒窈’,赏翡翠头面,红玉头面各两套,玉如意四柄,雪缎十匹。择日入宫,钦此。”
听得那“入宫”二字,一时间满座皆惊。
原叶两家的婚事虽说没有说破,但在场大多数人都知道这门亲怕是成不了了。若是这时原静姝嫁给别人,就算表面上不说,他们也会在心中耻笑男方,捡了长兴侯不要的原氏女。
然而如今原静姝非但没有半丝忧愁,反而转眼便要进宫了,尽管是太后下的旨,但也说明了皇上默认的态度。无论她是单纯的进宫陪伴太后,还是为了过段日子的选秀,都证明了即使她不再是未来长兴侯府的当家主母,地位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最主要的是,原叶两家都没有退亲,这就代表着原静姝还是长兴侯的未婚妻,但她已经要进宫了。
这简直是在□□裸的打叶家的脸!
你们叶家不是不想要我们原家的女儿么?我们原家也看不上你们叶家!长兴侯府再高贵能高贵得过皇上?叶家不过出了个贵妃,算得了什么?别忘了,宫里可还是太后说了算!
原静姝叩首,道,“臣女领旨谢恩。”她施施然地将懿旨奉在手中,至于打点总管之类,自有手下丫鬟侍从帮忙。
这时原昱和其夫人才站出来,宣布及笄礼至此结束,宾客们也都识趣离开。
原静姝将懿旨拿在手里,向父母告辞,回到自己的房中。她知今日的事必定传到了叶家人的耳里,但也不以为意。既然长兴侯选择了江家作为盟友,就代表了他会是自己的敌人,撕不撕破脸问题都不大。重要的是,通过这件事,让皇上看到江家的野心和原家的投诚,想必接下来江桓要头疼一阵了。
虽然如此,她却没什么喜悦的感觉,一瞬间只觉得很累,然而她终究不是那些一无是处的花瓶女子,只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等着明日进宫的时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