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五年之隔（1 / 1）

我沿着小男孩的脚步跟过去。

他走得很急，一边跑还一边转过来对我做鬼脸。我对他微笑，他就伸出俏皮的小舌头，对我眨眨眼睛，纯白色的衣衫被流动的空气带起来，轻轻地飘动。

终于，他不再跑，在一棵高高的白杨树下停住了脚步。然后他转过身来，黑黑的眼睛闪着耀眼的星芒，如水一般的目光流淌在我的身上。

“延儿……”

我循声望去，一个淡蓝色的身影在浓密的枝桠间若隐若现，渐渐变得清晰。我微怔，眼睛突然感觉酸酸的。

“延儿，怎么又不听娘的话？到处乱跑？”

没有注意到我，那人径直走到小男孩的身边，蹲下身，白皙的双手轻抚他凌乱的发丝，语气有些嗔怪却又饱含怜惜之情，“以后不许淘气了好不好？”

小男孩不说话，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然后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我。

她缓缓站起身来，脸上惊愕的神情凝滞，眼中泛起淡淡的雾气，失神地望着我。

良久，静静的声音流淌出来，“紫依……”

她帮我添了一杯茶，安静地坐在对面。我有些惊讶，五年不见，她已经完全褪去了一身的稚气，周身散发出一丝安详宁静的气息。这也难怪，毕竟，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五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延儿……竟然已经这么大了……”望着眼前俏皮淘气的小男孩，我不禁感叹。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抿嘴一笑，伸手抚摸延儿的发，“我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紫依当时在建业，而伯言又去了芜湖，我也是在回到吴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延儿的。路途遥远，不想你千里迢迢地赶来。而且……”

她略微停顿。

“你可能会不开心……”

我的心不觉震颤了一下。

她是在顾忌我的感受。

那些事，终究不会被时间冲淡而彻底遗忘，而是一直埋藏于心底，沉睡于那个让我无法企及的世界中。多年后，当轻轻触碰那些轻微的记忆时，会发现，尽管轻盈，却仍旧会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心，还是会针扎般地痛起来。

屋子里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的身体一阵僵硬，空白的脑海中不断翻滚，想要找到一些话题打破令人冻结的沉默，然而眼前的她，此时此刻却让我感到客套得陌生。她，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已经长大了。而我，找不到能与她说的任何一句话，所以，我也只能低头看着干净的地面，保持沉默。

这时，延儿突然跑过来，对我微笑，轻轻地牵起我的手。黑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宛如天空中耀眼的繁星，他抿起小嘴，怯怯地说：“陪延儿去玩吧。”

我怔了怔，茹儿也惊讶地看着延儿。

良久，她淡淡地说：“平日里，见到陌生人，延儿，是一句话也不肯说的。”

她轻声说：“延儿乖，自己出去玩。”

他看了看孙茹，又看看我。我对他微笑，点点头，他突然绽放出一个可爱无比的笑容，然后像草原上的小马驹般飞快地跑了出去。

“他……怎么样了？”一阵沉默后，她突然这样问我。

“他很好……伯言担心你，让我来陪你。”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脸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淡然。

“驻军芜湖的那段时间里，伯言可曾回来看望你和延儿？”我忍不住问。

“怀了延儿之后，我托人送信给他，他回了一封信，要我保重身体。延儿出生的第二天，他匆匆忙忙地从芜湖赶回来。那日，他抱着延儿，竟说不出话来，开心得像一个孩子。”这样说着，茹儿的脸上流露出甜蜜的微笑，“只是，芜湖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所以他只在吴停留了五日。”

我淡淡地笑，细细打量她，尽管幸福地微笑着，娇俏动人的脸颊上却染上一层淡淡的忧郁，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昔日里光滑乌黑的发髻也略微有些凌乱。我心疼地咬了咬唇，关切道：“茹儿，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怔了怔，然后点头，脸上绽放出一抹亲切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