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好久不见(1 / 1)
韩庆回到办公室,立刻把韩悦叫来。韩悦见他哥哥端正地坐在办公椅上,稀罕地说:“这都五点了,你还不溜出去玩儿,在这儿打坐呢?”
韩庆有点烦躁,“悦,曾明义那臭老头干嘛还不滚,他真想在这儿养老?”韩悦耸肩:“听说他在京城走访了一圈,你不待见他,其他人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
韩庆道:“这老狐狸名声不太好,没人愿意带他玩儿?”韩悦叹了一口气:“其实外面的传闻多半是夸张的。他就一蔫老头,能翻出什么花样儿?”
韩庆心想:“传闻是夸张,真相却更骇人。”看着弟弟,心里掂量着要说几分。这时,电话响了。
韩庆接了起来,压低声音说:“监控里的人找到了?”
电话里说了几句,韩庆又问:“背后是什么人。”
韩庆认真听着,脸色沉了下来。
挂了电话,韩庆对韩悦道:“阿悦,离那老头远点儿。别让我担心。”
“啊?”韩悦诧异。多大的事儿才能让他哥哥“担心”。
韩庆正色道:“月亮湾,名字倒是好听,我说该叫吃人湾才对。石头说得没错,那里的人,都是妖怪。”
在圣诞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整个城都是买买买和剁手的癫狂声音。颜止跟何末放了自己假,提前半天关门,随着地铁大军走到购物区逛街。
何末坐立不安,一副地上长了刺的样子。颜止忍无可忍,捏了捏他的脸道:“你哪个零件坏了,我帮你修修?”
何末:“一闲下来,特别不习惯。诶,石头,我们出来时打开防盗了吗?”
颜止搂着他的肩,拉着他往前走,“那破玻璃一砸就碎,防盗有屁用。走,我请你吃面。”
在快餐店吃完,颜止带着何末去国际大牌的男装店。何末扫了一眼,道:“你不是说这牌子的衬衫肩太窄吗?”
颜止:“凑合着吧,再贵也买不起。”
何末捞起价签,掰着手指头道:“后面几个零数不过来了。哇塞,这破衣服原来那么贵啊,早知道就从豆芽湾带出来了。”
颜止笑:“过两天我还上擂台,能有一笔钱。你相中哪件就买了吧。”
何末抹泪,感动地说:“能换成等价的冰淇淋吗?”
颜止试了一件酒红色的修身衬衫,确实是腰合适了,肩就窄,这剪裁更适合身材直溜细瘦的。布料质感倒是真好,笔挺地塞进了暗直纹的西裤里,罩上了浅色西服马甲,一层叠一层地把自己包裹上,却没觉得哪里多余的。
颜止走出更衣室,看着镜子,上次这么打扮自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嘴角一扬,对自己说:“好久不见!”
镜子里现出另一张脸,也道:“好久不见!”
颜止一惊,转过身去。
一个瘦削苍白的男人抱着手臂,上下打量颜止道:“石头,你瘦了不少啊。怎么,这城里混口饭吃有那么难?”
颜止轻声道:“二师兄。”
林已笑:“帅还是那么帅。跟女朋友出来逛街?”
颜止不答。他看着林已,冷然说:“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要死也死在豆芽湾吗?”
林已叹气:“哪能那么容易死。我跟曾老出来看大世界,没成想这个大世界那么小,转个身就碰见你。”
这样的偶遇,颜止可不信。他对林已太熟悉,当下也不跟他兜圈子:“找我有事?”
林已正要回答,却见何末走了过来。何末瞪大眼睛:“二师兄,你怎么来了?”
林已走过去摸摸他头,“来看你们过得怎样?”何末眼眶湿了。一众师兄弟,他跟颜止最亲近;老金威严如父,他是有点怕的,而林已恰似住得近的舅父,偶尔来串串门,带点好吃和玩笑话来逗逗他,是那种平时不会格外想念,但一旦过年过节就会特别盼着的人。
整年没见,林已还是那个模样,但彼此已经隔了巨大的鸿沟。
他们三人围坐在星巴克的一张小桌子,桌子和桌子隔得近,四周喧闹得很,正因为够闹,谁也不会注意别人的谈话,反而是个说话的好场所。
林已盯着已经换成红白圣诞两色的纸杯,说道:“市里花样是多,不过喝热的就这么用纸杯装着,真不讲究啊。”
颜止淡淡道:“你可以让他们用瓷杯,不加钱的。”
林已抬眼看着颜止:“石头,你不一样了呢。”
颜止:“什么不一样?”
林已不答。他笑道:“这次我跟曾老进城里来呆两天,顺便来看看你们。”他喝了一口美式咖啡,皱眉道:“真苦。哎,人到了年纪,就爱念旧,爱想以前的事儿。小河,你记得你小时候爱闹病,师父给你弄了药,你说啥也不吃。师父就说,这年头弄点药不容易,小河不吃,木头你都把它吃了吧。诶,我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师父光塞我吃药,不塞颜止呢?可不就是偏心吗?”
何末有点伤感地说:“因为你瘦,师父说你肚子里有虫,药死一只算一只。”
林已忍不住大笑:“哎,结果我再怎么吃都胖不起来了。你们说,我活到那么大容易吗?”
颜止:“那年头,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林已叹道:“可不是。现在日子好了,要啥有啥,大家反而不好好过了。”
颜止盯着林已,正色道:“你找我们什么事?”
林已:“你说,放着豆芽湾的好日子不过,你们出来瞎折腾,有什么劲儿?曾老让我传话,你们在外面,该见识也见识过了,现在该回家了吧。”
颜止还没回答,何末先翻脸:“放他妈臭屁,他不是说好放我们走吗,现在反悔了?”
林已按着何末肩膀,道:“嘿,你激动啥啊。曾老是一番好意,你们在外面都混成啥样了,老金一年不到,头发白了一半。老三住在那猪圈里,洗个澡都得排队。石头,先别说你,你瞅瞅小河,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颜止冷道:“林已,在师父灵堂上发过的誓,立下的约,你都记得吧?曾明义忘记了,你就提醒提醒他。”
林已皱眉:“我当然记得。”他顿了顿,又道:“我还记得,师父说过,我们五个人,金木水火土,各有特点,各有弱点,只有在一起别人才找不到破绽。现在我们四分五裂,你瞅瞅,谁都捞不着好。”
颜止怒道:“是谁先裂的?林已,你想留在豆芽湾做老大,我不怨你,但你把秀明带去给了曾明义,你对得住老金吗?要不是惦记秀明,师兄会一直呆在那县城里,吃不下睡不好?”
林已冷笑:“秀明不是我带走的,我只负责开车,领走他的是他的娘。”
何末道:“秀明现在怎样,过得好不?”
林已不答。过了一会儿,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慢慢开口道:“那时候师父刚过去,大家心里难受,火一点就着。曾老现在想起来就后悔,当初有话好好说,至于现在那样水火不容吗?他也算是我们的老师,教会了我们不少东西,要不是我们跟他犟着,他不会在师父灵堂上跟我们立那破誓。石头,你知道的,我们五个人里,曾老最喜欢你?”
颜止寒着脸,别过头去。林已笑道:“哎,你这蛮牛一样的脾气,还别说,就是讨人喜欢。曾老说了,你们都回豆芽湾,以前的事儿翻篇儿了。这村子,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回去还能像原来那样,要啥有啥,你说说,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林已拍拍何末的肩:“而且,我们又能聚在一块了,像以前一样。”林已的声音很低,颜止听出来这话倒是诚心的。
颜止心情复杂,他恨林已负义,但这恨终究时间太短,敌不过他们二十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他看着林已道:“这村子不是我们的。再说,村子早没了,庄稼平了,人也变了样儿。二师兄,豆芽湾我们是不会再回去了,你跟曾明义说,他要玩够就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再见到他,我保不齐会揍他一顿。”
林已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颜止:“石头,听曾老说你靠上大树了,树大好遮阴啊。但你别光想自己,你在树下舒服了,老大和老三呢?”
颜止一听这话儿又怒了起来:“去你妈的大树。”他呼出一口气,冷然道:“林已,我们在豆芽湾的时候,师父要我们水里来火里去,我认了。师父说我们五个是胳膊连着大腿不分离,我也没话说。但现在我们出来了,命就是自己的,混成啥样,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路。你要一直要给曾明义做狗,我不拦你,但你别妨着我们做人。”
林已被刺了一下,有点生气:“哼,我就知道你脖颈硬,好话赖话不听。你不听就算了,老金和洪斐要比你明事理,他们未必不愿回去。”
颜止:“你还要找师兄?你有几条腿也不够他打断的。”
何末:“师姐最近脾气更坏了,你有几个蛋也不够他她爆的。”
林已摇头叹气,觉得分别不足一年,这几个人怎么越发的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