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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席谈话后,墨纤云与伽罗之间似乎也多了几份熟稔。翠微山还有些距离,就算是以木鹞之力,也要飞一日之久。这一日里,墨纤云与伽罗坐在木鹞背上,煮茶论道。伽罗心知墨纤云此举一方面是为了避嫌,一方面也是为了向同伴展示一番她与伽罗的友谊,照顾维护。因此伽罗也放下心气,对墨纤云多了几分亲近。
伽罗师承云音,而云音又是修行途上的大家,和墨纤云讲解一番下来,墨纤云只觉自己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天地一般,所听所闻皆是平日里想不到,又茅塞顿开的方法。说得兴起,伽罗一跃而起,红绫在她手中舞成一团,曲张伸缩,如龙蛇狂欢。美人腰肢如柳,高空罡风此时如同河边春风般温柔,将那细柳轻轻抛起,又不舍挽留。这青空之中,这白云之上,就只得这点红,在肆意狂放,引来众人的目光追逐。
伽罗伸手一招,左手变幻出一朵火莲,火莲须臾之间花开花谢,散落一地星屑,她右手一折,则幻化出火凤清啼,摇头摆尾,最后徐徐消散。伽罗身居其中,朝着墨纤云露齿一笑,张开双手,一身红衣似火,腕间则是一点金黄,仰头视天,当真是骄狂如阳,让人不敢直视。
她舞了个尽情尽兴,最后纵身跃回木鹞之上,看着墨纤云大笑道:“如何?”
“火力精湛,天然自发,已然近乎大道之力”墨纤云受益良多,微笑点头,又不禁感慨:“你的修为远超于我,我已看不出你是什么境界了。”伽罗闻言轻笑,却不答话,她二人人妖殊途,境界自然难以判断。她坐下来,双手撑在身后,看着眼前的白云感慨:“我已许久没这般快活了。”她说着这话,歪着头又想了想,笑道“若是云音也在,那便好了。”
墨纤云对伽罗这般时不时就将云音挂在嘴边念叨的习惯已经习以为常,也只是笑笑,又将目光注视在伽罗手腕间的金铃上。伽罗察觉到墨纤云的目光,于是举起手来,在墨纤云眼前晃了一晃,说道:“它不响的,坏了。”
“原来是件饰品”墨纤云点头道,她拿出一张茶桌,又沏了茶,交到伽罗手里“我见它表面光华隐现,还以为是件不得了的法宝。”
“曾经是”伽罗倒是不做隐瞒,她胸怀坦荡,说话时的神情总让人移不开眼去“我幼时受了些伤,神魂不稳,让云音费了很多神。于是云音便将它给了我,说是可以润养神魂。我带了很久,可是有一天它就再也不响了,云音说它灵气已失,不过就是件死物了。”她侧头想了想,又道:“云音说得到或是失去,都各有缘法,来去随缘,不可强求。但这是我喜欢的事物,又不是因为它有这样那样的作用才喜欢它,就算它坏了,我也要留它在我身边。”
墨纤云闻言只是笑,对于修道人来说,伽罗的执着心过重。云音的说法才是修道人的心态,可就算是那样风轻云淡的人,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很难想象对方的痴念竟到了那样强烈的地步。她默不作声的喝茶,看着伽罗也正轻松闲适的品着那茶。不说话时的伽罗面容平静淡漠,无悲无喜,收敛了平素的那份骄狂,倒显出几分沉静之色——真是像极了云音。这份相似让墨纤云也不禁发出了感慨声:“你们当真是师徒。”
此后半夏又来找过几次伽罗,都被伽罗拉着墨纤云给回避了。和半夏相比起来,伽罗更喜欢墨纤云一些,墨纤云不常说话,就算说话,伽罗也觉得不会有面对半夏时那让人觉得厌烦的气氛。她虽然时时装作不知,但心中却是不耐已久,到现在可算是找着躲避的地方了。这样的情绪太过明显,惹来墨纤云的轻笑,但墨纤云亦不会说出来,便让伽罗松了好大口气。
这般偷了一日的闲暇,翠微山就已经近在眼前了。揽月峰的弟子们也不在木鹞内待着了,而是纷纷站到木鹞上,按顺序列队。伽罗与半夏是外人,只好站在一旁。伽罗看着木鹞在山峰之间高飞低走,时不时有御剑之人自身边穿行。那些道人见了木鹞,便友好的笑笑,有熟识之辈,更是与木鹞并肩而行,两方隔空喊话,分外有趣。
半夏一直偷偷的打量着伽罗的神情,见她并无厌恶,也算是放下心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山门,心中也有种游子归来的欢喜之情。
不多时,木鹞降下,大殿堂前早就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许多人。乘风道人当前一步下了木鹞,冲着前面那个仙风道骨的道人拱手笑道:“玉虚真人,多年不见啊!”
“乘风道友风采如故!”玉虚真人哈哈一笑,两人将手一搀,往里而去。临行前,伽罗敏锐的的察觉到那玉虚真人临行前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目光中含义颇重,但更令伽罗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引而不发的强者气息。这样的感觉,她只在云音身上感受过。伽罗皱紧了眉头,看着面前这座山门,开始觉得,三生镜,也许不是她想象那般容易得到了。
半夏感觉到伽罗的异样,关切的问她怎么了。但他刚起了个头,就有同门在呼唤他。他是翠微的大师兄,于情于理,都该去招待客人,哪怕他刚从客人的木鹞上下来。半夏有些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接受,只好找来一个同门,吩咐他好生看顾着伽罗,于是匆匆的去接引揽月峰的众人了。
一直到夕阳西下,半夏才得了空,急匆匆的跑来寻伽罗,带她去见自己的师傅。半夏换了一身衣裳,看上去便文雅风流许多的模样。他匆忙的告了罪,又将伽罗往内堂引去。这一日里他费了不少口舌,也一直挂着笑,觉得整个人比练了十套剑法还累,如今看到了伽罗,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也就细心与伽罗讲起了他的师尊玉虚真人,白日里他已将来龙去脉都向自己师尊禀过,他本以为自己师傅会放任他留下伽罗,由他安排去处,却没想到玉虚真人只是沉思片刻,就让半夏带伽罗过来一叙。
“你师傅要见我?”伽罗听闻半夏说完,扬了扬眉梢。她不喜欢那个什么玉虚真人,她怕他看透她的龙身。但是她也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半夏走,将半夏说他师傅有多么多么和蔼仁慈的话都扔在了脑后。
内堂并不奢华,堂中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除此之外,便是简简单单的桌椅依次而立。堂中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只有玉虚真人一个,这多多少少让伽罗松了口气。但玉虚真人打量她的目光,又让她汗毛耸立。半夏似乎也察觉到玉虚真人有些异样,在一旁疑惑的看看玉虚真人,又看看伽罗。
“秦楠她,如今可好?”玉虚真人突的发问。
伽罗眼皮一跳,看着玉虚真人,想了想,便道:“我不知你问的是哪个秦楠。原本的她死了,她的身子被白狐夺舍,现下也是叫秦楠。你问的是谁?”
“是么……她还是……去了啊”玉虚真人闻言,神情颇为古怪,自言自语,话中那伤感惋惜之意甚浓。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伽罗的问题,又问道:“你是云音的徒儿?”
“你认识云音?”伽罗皱皱眉头,但对云音的好奇还是盖过了其他,不禁问道“云音也认识你么?我没有听见她说起过你。”
“哈哈哈”玉虚真人听见伽罗的问话,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伽罗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我认得她,她却不认识我。我修道至今,不过五百年,已是白发苍苍,寿岁将近了。我也只是在幼时听闻过她的名字而已,好奇已久,于是招小友问询几声。”他说完,又朝半夏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正值仙门大会,便给伽罗小友安排一处僻静的场所吧。”他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的说道“就西边镇恶峰的留仙居吧。”
“师父!”半夏大惊,叫唤了一声,又在玉虚真人的目光下,压下了种种劝词,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伽罗倒是一脸的无谓,她自然巴不得越偏远越好。因此默不作声的跟着半夏往外走,走到一半她回头看了一眼。玉虚真人背对着她,正看向挂在堂中的那副画像。画中的人是个年青俊秀的男子,手持着一柄宝剑,剑上寒光凌然,只是神情间却是郁郁难言。
伽罗心中奇怪,却听半夏呼唤,于是急忙应了一声,跟上了半夏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