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五十九章 阴谋阳谋(三)(1 / 1)
訾莽季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伸手晃了晃瓶身,从中倒出一颗小红丸,捏着吴姨娘鼻尖把药塞进她口中。
吴姨娘昏昏沉沉中不知不觉地把药吞进肚子里,片刻,她忽然睁大眼睛,全身抽搐,大汗淋漓。挣扎了许久,她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凌晟睿蹲下身,从吴姨娘身上摸出一只香囊,在手中摩挲一会,藏在袖中,最后示意訾莽季把吴姨娘抱进一旁的马车上。
麴千柔躲在暗处亲眼目睹了吴姨娘倒地又被灌药的全过程,她一只手使劲捂着自己的嘴,另一只手的指甲紧紧抠住一旁石墙的缝隙,指甲渗出了鲜血也不自知,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悄悄滑落。
凌晟睿和訾莽季匆匆忙忙上了马车,车马辚辚,缓缓前行。目送马车远去,麴千柔擦干眼泪,悄悄地尾随着马车。
绵绵不绝的小雨中,麴千柔浑身湿透却丝毫不在意,她的眼睛紧紧胶在前面那辆马车上,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马车到了麴府侧门,凌晟睿让訾莽季把吴姨娘放在门口,然后再和訾莽季扬长而去。
麴千柔静候马车走远,才冲上前抱住吴姨娘,摸摸她还尚存一丝鼻息,她一咬牙用力扶起吴姨娘,用脚尖顶开虚掩着的侧门,踉踉跄跄地走进侧门。
两日后,好事的菊香兴冲冲地走进屋里,告诉柳姨娘和凌晟睿一个惊人的消息,“不好啦,吴姨娘疯了!”
柳姨娘放下手中正在赶制的绣品,眉头微蹙,“前日听闻湘琴受了风寒卧床不起,本欲去看看她,千柔还说多有不便,今日怎么突然又说她疯了?”
菊香瞪大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是真的!我听吴姨娘的侍女秋夕说的,她们那屋现在都忙疯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柳姨娘站起来,转头望向在一旁看书的凌晟睿,道:“凝儿,你随我一块去吧。”
凌晟睿很不情愿地放下书,好不容易抽出一点闲空,待会还要赶去霓裳坊,但柳姨娘的话她又不得不听。
凌晟睿跟随柳姨娘来到吴姨娘屋里,屋内凌乱不堪,被褥和帷帐都被撕成碎片,地上还扔了许多瓷片和碎碗。
吴姨娘目光呆滞地坐在床榻上,时哭时笑,麴千柔坐在一旁慢慢喂她喝粥。
柳姨娘看着这对母女凄凄惨惨的样子,心中不忍,关切地问道:“千柔,你娘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麴千柔闻声抬起头,正巧看到吴姨娘身后的凌晟睿,心中骇然,脸颊一片煞白,慌忙垂下头,隐忍住眼中的恐惧,身子却止不住轻颤起来。
“千柔,你怎么了?”柳姨娘注意到她的反常,惊异道。
“没事,只是有些不适。”麴千柔摇摇头,把手中的粥轻轻放在案几前的铜盘中。
凌晟睿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顿了顿,他沉声道:“千柔,吴姨娘何故突然失心疯?”
麴千柔眼睫动了动,微微侧了侧身子,垂下眼帘,一滴泪珠从她脸颊上滚落,“我娘………她前日淋了雨,染上了风寒,好了后便是这样了。”
“哦?是么?”凌晟睿不以为然。
柳姨娘倒起了怜悯之心,拉起吴姨娘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妹妹,我们一同嫁入这麴府,也算是情同姐妹,今日见你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吴姨娘闻言抬起头,对着柳姨娘嘿嘿傻笑几声,眼角撇到一旁的凌晟睿,顿时一脸惊恐地往床榻最里面靠,两只手挥舞着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柳姨娘心中一颤,狐疑地看向凌晟睿,麴千柔一边制止住不停求饶的吴姨娘,“娘,别这样!”一边歉意地向柳姨娘道:“我娘病了后就这样,请姨娘切莫放在心上。”
吴姨娘的竭嘶底里让凌晟睿心中有些不自然,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柳姨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就不要打扰吴姨娘和千柔休息了。”
“嗯,嗯,也好。”柳姨娘似乎也有点吓到了,连连点头。
凌晟睿和柳姨娘出了屋子,他知道麴千柔一直在背后看着他,他不敢回头,害怕面对麴千柔那冷冷的目光。
“莫非她知道些什么?不可能!”凌晟睿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
施姨娘和冬烟站在一处拐角默默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目送凌晟睿和吴姨娘走远,施姨娘开口道:“这个吴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最后反倒把自己给赔进去了,真是蠢到家了!”
冬烟附和道:“姨娘,看来这迟氏不简单,她终于下狠手了。”
“我让荆山去查迟氏这个贱婢的来历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眉目,不过荆管家说迟氏所说那些出身全是假的。”
“我早就知道了,让荆山派人继续追查下去。”
说话间,施姨娘瞥见麴晗蕾满面春风地走过对面回廊,蹙眉摇了摇头,“四小姐是不是又去见那穷小子了?”
冬烟顺着施姨娘视线望过去,正巧看见麴晗蕾哼着歌,快要穿过回廊,犹犹豫豫地说:“好……好想小姐最近都和韦秀才在一起。”
“这个臭丫头,”施姨娘怒道,“就是不肯听话,非要跟那穷小子来往,看来是时候该为她寻一门亲事了。”
闰六月,正值纤云四卷,素月当空之际,东宫后花园百花齐放,娇艳欲滴。
群花簇拥的渚幽亭下,太子妃夏越溪半倚在靳丝彩蝶软榻上,品尝着当季最新鲜采摘下来的樱桃。
侍女紫檀悄悄地来到夏越溪旁边,低下头,默不作声。
夏越溪挥手屏退身边侍女,“事情办好了?”
紫檀点点头,“回太子妃,女婢已派人送信给司空洗马,让他今夜子时晨曦殿密会婉良娣。”
“他信了?”夏越溪听闻眼睛一亮。
“奴婢收买了婉良娣身边的一命侍女,让她送信给司空洗马,她自是深信不疑。”
说罢,紫檀悄悄伏在夏越溪耳畔,道:“奴婢还让人丢了张纸条进婉良娣屋内,就说司空洗马今夜有约。”
夏越溪轻轻捋了捋云鬓,冷笑道:“那今晚我们便等着看好戏吧。”
静夜,明月高照,月影中,一个身影悄悄走进晨曦殿。
婉瑶站在远处拐角,看着黑影闪进晨曦殿,偷偷掩上了门。
一旁的淑平忍不住轻声问道:“娘娘,要进去么?”
婉瑶紧紧盯着晨曦殿,眼里闪过一股怒火,恨得牙根直发麻。
那个鬼魅般的男人害得她日夜不得安寝,食不知味。
上次他刚找过她,让她在太子多多提起他,最好能够再官升一级,此番想必又是为此事而来。
对于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婉瑶是恨之入骨,根本不想去见他。
晨曦殿此时夜阑人静,四处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照到的地方才有些光亮,清冷的月光透过镂雕的窗棂射入殿中,在清灰色的地砖上洒下一片银辉。
夏夜里树丛中蚊虫众多,淑平不停地为婉瑶驱赶蚊虫,累得手都发酸了,身上也起了好几个大包。可婉瑶却丝毫没有半点要进去的意思,淑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等了好久,婉瑶终于撩动裙摆准备过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婉瑶连忙缩回伸出去的脚,躲回树丛中,几个宦官和宫女提着宫灯急匆匆往晨曦殿走去,走在最前面的是姬申嘉懿和夏越溪。
“中计了。”婉瑶惊讶地瞪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良娣,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看着姬申嘉懿和夏越溪进了晨曦殿,淑平拉起婉瑶急急忙忙地走了。
晨曦殿,月光下,一个清瘦男子独自站在殿中,看着窗外的月色微微出神。
许久,他身后的雕花木门才“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司空舆眉头微蹙,回转身,却见身后站着铁青着脸的姬申嘉懿和一脸幸灾乐祸的夏越溪。
姬申嘉懿沉声道:“司空舆,你深夜私闯东宫后殿,究竟意欲何为?”
望着面前的一群人,司空舆明白自己被人耍了一道。他苦笑着摇摇头,沉默不语。
姬申嘉懿见司空舆不作声,心中甚是恼怒,“你来这里可是为了婉良娣?”
“如果我说我是来这里看风景,殿下你信吗?司空舆无话可说,恳请殿下治罪!”
“带下去问话。”
姬申嘉懿心中一股无名火起,一挥手,几位佩剑侍卫上前押着司空舆走了。
夏越溪上前柔声道:“殿下,就算不用问也知道他要约的是婉良娣。”
姬申嘉懿紧锁眉头,心有不悦,冷冷道:“你说他要见的是婉瑶,有何凭证?”
“这……”夏越溪一时语塞,婉瑶这个贱婢如此狡猾,居然不来赴约。她看着姬申嘉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说:“殿下可把婉瑶叫来与司空舆对质,就知道……”
“不用说了!”姬申嘉懿粗暴地打断她,“孰是孰非,等过几日把司空舆押往刑部,由刑部来核查。”
顿了顿,姬申嘉懿盯着夏越溪看了好一会,眼神冰冷无情,夏越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片刻,姬申嘉懿声音嘶哑低沉,“这件事未查清楚之前,你若在东宫散步谣言,休怪本宫不顾夫妻情分。”
姬申嘉懿甩下这一句话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