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 失势（1 / 1）
往日里文郡闲时便去寻颜妃聊天解闷，如今她已是颜后，处理六宫诸事，本就少得闲空，况且圣宠正浓，去玉泉宫拜访的人比比皆是，她便少去走动了。瑾妃时常来拜访，两人脾气倒也相投，每日来访，倒也没那么沉闷。
“前几日我兄长遣人来京，送了我这件玉羽婵衣，我见其轻薄秀丽，我哪里配得上这样细致的东西？想着允姐姐穿着正好，于是特地送来与你了。”蓉妃命人打开手上的盒子，递上前去。文郡接过婵衣，果然上手轻如无物，当真极品，再一展开，轻盈之姿尽现，美轮美奂。她拿在手上仔细赏玩了一番，爱不释手，蓉妃见她模样，知道中意，便笑道：“姐姐喜欢便好，本来就是送与姐姐玩赏的。”
一旁的思桦递上一个金银错镶的锦盒来，文郡笑道：“妹妹难得来禧云宫便带了大礼，姐姐也恰好备了份薄礼，赠与妹妹。这里是南嶂的百年香合，将上等香木在三月三那日埋土里，到了九月九再挖出来，由七百七十七盏秘花烛熏染七日，再由能工巧匠刻出吉祥的花样。东西虽不贵重，可这作法却是精巧极了的，摆案前倒能讨个吉利。”蓉妃笑了，让身旁侍女收过锦盒，道：“既然姐姐一片心意，妹妹便却之不恭了。”
两人又言笑了一番，蓉妃忽然说道：“皇上昨儿个是在玉泉宫就寝的，这些日子皇上除了玉泉宫就去了罕妃宫里，如今这两位皆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文郡不紧不慢地饮下一口茶，又听她道：“我听说姐姐当初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如今这局面，当真不上心？”
文郡笑了起来，道：“皇上喜欢谁便是谁，有什么可争的？妹妹失言了。”蓉妃垂头道：“是妹妹失言了。”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呼“瑾妃娘娘到！”蓉妃听见，道：“听闻允姐姐与瑾妹妹很是交好，那妹妹便不叨扰了，下次再来拜访。”文郡不冷不热，一副送客的姿态。蓉妃带着身边宫人出去了。
她刚出去，思桦便低声道：“这个蓉妃心思倒不少……”文郡眤了她一眼，道：“哪个宫里的没几个心思？她是个没见过皇上的妃子，纵然是妃子，连皇上都没见过，与秀女何异？她心里自然是着急的。”思桦点了点头，这时瑾妃大步走了进来，笑道：“方才我在外面见着蓉姐姐，便与她说了几句话。我与她寝宫不远，若早知她也要，不如一起来好了，也省得叨扰姐姐两次。”
文郡笑着拉她入座，道：“我本就闲着无事做，你们来找我谈心，我再欢喜不过了，如何会嫌叨扰？”瑾妃也笑了，道：“我刚从玉泉宫回来，只坐了一会儿，便看见有贵人来访，于是退了出来。”她看着文郡，开心道：“皇后很是关心你呢。”
文郡起了兴趣，搁下茶盏，问了一声：“哦？”瑾妃用力点点头，道：“是啊，皇后问姐姐如今都在忙些什么，都好些时日未见了。皇后还说，若是事情稍微清减些，她便来看姐姐。”思桦哼了一哼，道：“掌管六宫，这要如何清减？每日去与皇后请安的、送礼的人多如恒河沙数，哪里应付得完？”
文郡笑了一笑，道：“难得姐姐有心了，还记惦着我。”瑾妃见她们这样，心里不解，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笑道：“竟差点忘了正经事，我要出宫一趟，特向姐姐告别。”
文郡一听，诧异问道：“你要去哪里？”瑾妃乐呵呵道：“我在凌州的时候，便一直向往终山之景，再往下天渐渐热了，我去山上说是祈福，倒也是去避暑的。已经向皇上禀告过了，这两日便可出发，约半月则返。”
文郡眯起眼睛，回忆起她去年秋天入终山寺的情景，很是怀念，道：“我倒是想与你一同去。可惜我去终山寺太频繁了，恐怕连主持大师都嫌弃我了。”两人嘻嘻哈哈顽笑起来。
而另一头，蓉妃离开禧云宫以后便回了自己宫里，径自坐下，不言不语。贴身侍女思音遣了其它宫人，低声问道：“娘娘，这个允妃……”
蓉妃沉默半晌道：“被旧日姐妹踩在头上，却看不出有半分恼色。她若不是清心寡欲，便是城府极深。”思音道：“那我们？”蓉妃哼了一哼，道：“父亲说了，想在宫中扶摇直上，皇上的圣宠才是关键。只要抓住了皇上的心，她们又何惧之有？”她纤细白嫩的手停在金银错镶的锦盒上，然后冷哼一声，将锦盒轻轻推了出去。
“扔了。”她懒洋洋道。
而与此同时，在尚喜宫里，一位华贵貌美的女子斜倚在软榻之上，美目微眯，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旁边服侍的宫女问：“看样子蓉妃是要讨好林氏了，若是她们二人连手，娘娘恐怕……”
杜妃笑了一笑，道：“林氏懦弱可欺，蓉妃虽不简单，眼下毕竟实力不丰，想来也折腾不起来。”宫女仔细想了一想，道：“如妃被关，允妃受冷，罕妃淡薄，瑾蓉尚不成势力。眼下最得圣宠的便是颜后了，娘娘要对付颜后了么？”
杜妃白了她一眼，慢悠悠说道：“亏得你在我身边多年，竟这样没有眼力见儿。既知她得宠，哪里有鸡蛋碰石头的道理呢？”她摆弄着修长的指甲，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
“现在啊，是打落水狗的时候。”她气吐如兰。
文郡正在宫里写字，思桦在旁边研墨伺候，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人，简单向文郡行了个礼便独自站在一旁，嘴撅得高高的，小脸红通通的。文郡笑了，展开纸，边欣赏着自己的书法边说：“多福多安，见你们思棋姐姐生闷气也不知道哄她开心？”
思棋撅嘴道：“那些内宫的狗奴才，我才不与他们生气。”
文郡停下笔，疑惑地看着她。一旁的多福迎上来，道：“哎哟小祖宗，你与内宫的人又吵嘛子架了？”文郡笑道：“现今天气渐渐热了，难免生气上火。”她回忆了一下，好像去年这时候各宫都发了冰盆解暑，于是吩咐道：“多福去领个冰盆回来，给你小祖宗降降火。”
思棋冷冷道：“不用去了，我方才就是去内宫领冰盆去了。”她哼了一哼，道：“内宫那些狗奴才叫我候了半日，明明我是最早去的，他倒好，先发给玉泉宫和尚喜宫了。结果尚喜宫的说杜妃怕热，竟多分了冰盆与她们，我白坐了一天冷板凳，却是什么也没有领到。”她啐了一口，骂道：“那些势利没长眼的奴才，现今倒嚣张了，以前怎没见他们这样霸道？”
文郡淡淡道：“这有何好争的？皇后和杜妃先我入宫，资历甚深，说不定有这条规矩呢？”思棋又恼了，道：“若是论资排辈，罕妃、瑾妃、蓉妃都比娘娘晚入宫，竟都领到了。咱们禧云宫排到最后，什么也没有拿到。”
文郡一笑，道：“这是什么道理？还真奇怪了。”多福上前要拉住思棋，不想她劈里啪啦全部说了出来：“如今宫里都当咱们禧云宫是日薄西山，还说要踏如妃后尘。皇上已经几个月没来禧云宫了，其它娘娘纵使不受宠，皇上也偶尔去看看。偏偏咱们禧云宫，冷门鲜客的，竟连个秀女也不如？”思桦厉声道：“思棋！”
她明白失言，立即垂了头不说话，眼眶红通通的。文郡搁了笔，静静道：“继续说。”
几人都不敢说话，多福立了一会儿，才道：“娘娘莫要听思棋胡说，皇上宠爱娘娘众所周知，想去年咱娘娘还随圣驾去祭祖了呢。”文郡叹了口气，道：“你们如今哄我骗我，便是为我好了么？思棋，你继续说。”
思棋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眼来，她低声道：“那些老嬷嬷还说，落势的皇妃不如秀女。秀女还有获宠的一天，皇妃一旦落势，人心易变，想来是很难再起的。”
所有人都垂头沉默着，不敢说话。过了半晌，文郡才淡淡道：“往日我便不把他们的奉承当回事，今日也不会因为他们的冷落而难过。你们也不用放在心里。”
思棋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他们？娘娘不去与皇上说说？”文郡笑了，道：“皇上日理万机，没必要拿这种小事烦扰他。”思棋不悦道：“若是这样忍气吞声，知道的说娘娘宅心仁厚，不知道的当娘娘好欺负呢。”
文郡道：“你们放心，他们若做了出格的事，我定不会饶了他们。”
思棋嘟着小嘴，脸上红通通的，甚是可爱。文郡想着她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于是笑道：“大不了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内宫总不能不给我吧？我再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叫他们以后再不敢欺负思棋姐。”旁边伺候的宫人都扑哧笑了，思棋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她道：“奴婢是怕他们看不起咱们……”她话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杜妃吉祥！杜妃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