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 小贼（1 / 1）

夜里风大，雨是早已停了，只有些细小的雨丝在风里飘动。文郡赶到假山时，提着灯笼四处寻了一番，一路跟来的思桦不解地问道：“小姐在找什么？”文郡道：“你快帮我找找，这里原先有一只小黑猫的，今日大风大雨，它不知如何了？”

思桦笑道：“下午夫人说了，那只小野猫又脏又臭，皮毛也不好看，整日在假山附近出没，实在坏了咱们府上的景致，便让人将它提去丢了。”她说得轻描淡写，文郡却如受重击，慌声道：“丢哪里去了？”思桦也急了，道：“我也不明白，可能是丢、丢巷子里去了吧。”

文郡急忙提了灯，往外边跑去，思桦跟在后面，气喘道：“小姐、小姐……”文郡赶到府外小巷中，却见巷子里一片积水，哪里来的小黑猫？这时雨突然急了起来，簌簌打在她身上，她想起小黑猫一身皮包骨头的模样，心里着急，丢下灯笼，疾声呼道：“喵……喵……”

夜里风大雨大，空气里只有簌簌的雨声和呼呼的风声，哪里听得见小黑猫又嫩又脆的叫声？文郡想起它畏畏缩缩的害怕样，小屁股高撅的警惕样，凄厉叫唤的可怜样，心里难过，她衣裳浸了水，被冷风一吹，全身瑟瑟发抖起来。这时林母跟在丫环后面，急急赶来，道：“哎哟！你这是疯了不成？这样大的雨，你还跑出来作甚？”

文郡哪里听得见别人的说话，她竖起耳朵，想寻找小黑猫微弱的叫唤声，可是入耳的皆是风声雨声。她定定地在雨中站了一会儿，像一段木头，旁人拉她拽她，终于文郡挪却脚步，沉重地往回走去。林母在旁边叫唤什么，她也没有听见，脑子里一片浆糊，就这样呆呆地回去了。

第二天，思桦早起要侍候文郡洗漱，去了才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想起主子昨日失魂落魄的模样，恐怕她又是中了邪，心里一惊，连忙去找了林母。林母顾不得许多，带上众丫环四处寻她。他们在府里边走边四处张望，叫道“小姐，小姐……”终于有一人高声叫道：“小姐在这里！”

林母急忙跑到前边去看，只见文郡呆坐在小巷口，背景落寞，一动不动。她连忙上去，想拉扯她起来，文郡却纹丝不动，呆呆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冷清巷道，林母于是怒骂道：“你这个失心疯的坏丫头！”旁人吃惊，连忙拉了林母袖子，林母甩开，道：“你就是上了九天，做了凤凰，也还是我的丫头！”

她还要开骂，却见文郡了无生气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她吃了一惊，连忙闭了嘴。文郡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所有人皆噤声，不敢看她。文郡回到府里，却没有回自己房间，她像木偶人一样，径直走到那间生满蛛网的屋子前，手轻轻抚上那张发黄的纸条，眼睛里突然泛出泪光。她幽幽道：“是你回来了么？”她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悲道：“可是，我还是弄丢你了……”

她头靠在门上，大哭起来。那纸张边缘已经泛黄，中间几个歪扭的大字“本大仙的房间，闲人勿进”却是清晰可见。

而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京城另一处地方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京都大寺府尹韩君骅与友人同席而坐，畅饮谈天，一人入厅禀报“属下今日抓获一贼人，从此人身上搜出一物。”说完便将其事物双手呈上，韩大人本来谈得正开心，见他打扰，心里不悦，道：“我与左将军谈兴正浓，你如何这般扫兴？”一旁的左将军抬眼一看，笑道：“他手上的东西是绣水明珠，我见官宦小姐戴过，想必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这个小贼倒是胆大，竟然偷到了官家身上。”韩君骅听他一说，想起一事，笑道：“前些日子赵大人千金丢失一物，莫非就是此人偷窃？”左将军笑答：“赵小姐心仪韩兄，若是此案得破，想来韩兄更得美人心了。”两人说着，大笑起来，一齐去了大寺府。

大寺府是京城执法断案之处，府外威严，立有石狮两座。韩君骅与左宥进入时，见大堂之下已经跪着一人，他大喝一声道：“尔等小人，竟也敢偷盗官家之物？”地下那人全身发抖，哀声道：“小人不知那是官家之物，小人不知啊……”

韩君骅心想“左宥行军打仗，必定是威严十足，我若不显显威风，只怕被他心里嘲笑。”于是喝道：“看来不用刑你是不肯招供的了，来人，上刑具！”说完旁边的小吏已经下去，转眼就抬了刑具上来。小贼哭叫道：“大人明察，小人绝不敢欺骗大人！那明珠是……是官家小姐赏与小人的……”

韩君骅冷哼道：“果然嘴硬！来人！”小贼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登时软趴下来，哭道：“去年十月，有两人来店里投宿，其中一女子随手便赏了小人这颗珠子……若小人得知她是官家小姐，如何敢要啊？”

韩君骅道：“荒唐！尔等小贼也敢信口开河，官家小姐如何能在外面露宿？来人！”

那人已经泣不成声，道：“小人不敢胡说，那男子还唤了小姐名字，叫什么云玄……”韩君骅冷笑道：“京城大户人家之中，哪家小姐叫这名字？”他举手正要下令，旁边的左宥突然眼睛一亮，拦住他道：“韩兄莫急，待我问上一问。”

韩君骅垂下手来，疑惑地看着左宥，只见他上前一步，一脚踢在小贼背上，小贼闷哼一声。左宥问道：“那两人生得什么模样，你可记得？”

小贼颤颤悠悠说道：“两人生得极好模样，男子俊朗，女子秀美……”他结结巴巴说了一通，左宥冷笑道：“他们投宿你店，可是住的一个房间？”小贼回忆了一通，道：“当时只剩一间房了，所以他们……”

左宥心里有数，对韩君骅一抱拳，韩府尹连忙回了礼，道：“左兄如何使得？”左宥道：“左某想向韩兄求此人。”韩君骅方才一听，明白小贼撞见的极可能是官家小姐与情人私通的事情，这种案子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心里正尴尬着，听见左宥的话，连忙笑道：“左兄要求，韩某自然不敢不从。”说完便让人将小贼绑到了左将军府上。

文郡回宫那天，林母做了一大桌子菜，倒好像是庆祝什么节日一样。然而桌上的气氛很是冷凝，文郡只闷头吃饭。林之承嘱咐了一些宫中行走规矩后，他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最终却是长叹一声，什么也没有说。林母没有胃口，只看着文郡吃饭。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高喊：“宫里来人了！”林母一惊，筷子掉落在地。文郡接过丫环递上来的面帕，在嘴角附近擦拭了一番，起身让其整理了一下衣裳，道：“父亲大人，女儿该回去了。”

林父说了个“好”字，然后就没有后话了。文郡转身出去，要上凤辇的时候，听见后面脚步声，于是转头去看，见林母小跑而来，她气喘道：“我让他们去肆上买些小猫回来……”文郡淡淡笑了一笑，一言不发，转头进了凤辇。

而在她回宫同时，一个重磅消息也迅速传遍了皇宫各处。

“华云公主要立驸马爷了！”

“听说正是反贼之子应天扬！就是那日在紫朝殿要劫走允妃娘娘的那个！”

“我呸！你懂什么？我听说啊，禧云宫那位进宫前，就与新驸马私定终生了……”

“我家主子那日也跪在殿中，据说新驸马为了禧云宫那位，还把匕首架在公主脖子上呢……”

众人唏嘘不已，另一人低声道：“都已经反目成仇，公主如何还要委屈自己，嫁给反贼呢？”旁边一人窃笑起来，神秘说道：“听说那新驸马生得英风俊朗，想来公主也……”

众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这时一人惊呼道：“允妃娘娘既与驸马有过旧情，那皇上岂不是戴了绿帽……？”她话没说完，就被旁人一拳打在脑袋上，怒道：“你要死啊！这样大声作甚？要我们全部人陪你掉脑袋么？”

那人委屈地抱着头不说话了，另一人幽幽说道：“也不对，若是允妃已非完璧，皇上自然会知道，必定怒极，又如何能恩宠她几个月？”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一人“嘿嘿”笑道：“只要禧云宫那人有麻烦，我主子便开心，说不定打赏些珠宝给我们。我不与你们磨叽了，回宫讨赏去。”

她开心地走了，其他几个人低低讨论了什么，很快也散去了。

文郡听见消息时，心里一惊，不明白几日之内华云如何说服得应天扬回心转意的，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一挥手，道：“公主要立驸马，是宫里一件喜事，咱们也备备好礼，别丢了禧云宫的脸。”

她宫里人也或多或少听了些流言蜚语，面上尴尬着，听主子这样轻描淡写一说，不免怀疑起流言来。之后两日，不时有些好事妃嫔前来拜访，均有意无意地提到新驸马一事，然后掩嘴窃笑起来，文郡从来都是面不改色，应对自如，不流露出一点情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