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山樱（1 / 1）

刘邵这日晚间才醒来。额头上满是大汗，胸膛起伏，披上外袍便要出去。长顺刚端来一盆热水，匆忙把水一放，又取了厚实的毛毯赶上去。“官家要去哪里？”他喊道。刘邵脚步顿住，恍然想到什么，转身猛地拽住长顺的手臂，“现在是什么时辰？第几天了？”长顺回道：“官家睡了一天，算上今日，离蜀军定的日子，只剩三天。”刘邵紧闭上眼睛，拳头握紧又松开，“蜀军还在金水河岸？”长顺点点头：“邬统领说他们三路已汇成一路，这几日倒没什么动静，就守着金水河。”

“三天……”他喃喃重复一遍，接过长顺手上的毯子要出去。长顺又拦在面前：“夜都深了，官家还出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舒夜。”他说。

长顺自然猜到他要说什么，心焦得似火焚，但又没法劝住他。刘邵奇怪地看他，他只好慢慢挪开，跟在他后头去芙蕖宫。

舒夜还未睡，宫灯亮如白昼。刘邵进殿去，见女子红妆红裙坐在镜子面前。他怔怔望着她镜中浮现的丽影，她端着黛笔描眉，一弯已经画好，只是左边的眉锋不好画，镜中的她侧着脸，画得十分艰难。发现他在这里，舒夜回头唤他：“你过来帮帮我好不好？”她难得这般温婉，长顺一怔，连忙去看刘邵的表情。果然他痴痴望着她，好像得了什么满足，笑意深到眼底。

“好。”刘邵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笔，她仰着脸闭上眼睛，睫毛轻轻地颤。他一手捧住她的脸颊，手腕都在发抖。

“别画歪了。”她嗔道。

他看看外面，日头杳无踪迹。“天黑了，画歪了也不碍事。”舒夜随即睁开眼：“不好。画歪了，你要嫌我难看的。”刘邵心猛地跳漏一拍，她说了什么？“邵哥哥？”舒夜无辜地望着他，娇嗔：“你等会儿还回去么？陪着舒夜好不好？”

“官家！”长顺已忍不住，他几步冲上前，到刘邵面前又勉力维持平稳的语调。“太医说官家的卧室要用艾草熏烫，这芙蕖宫是住不得的。”舒夜却娇笑：“那在这里也点些艾草吧。”刘邵皱着眉头，半晌摇摇头：“艾草的气味难闻，会熏到你。”长顺刚舒口气，又听刘邵道：“我在这里陪你，等你睡了我再回去。”“官家……”长顺刚要说话便被刘邵止住，“你且在外面候着吧。”

女子的笑意染得更深，长顺看着她。她像只妖精，那精致的妆容和锦绣的华服不过是随手寻来的伪装，她的毒牙藏在皮囊下面。长顺突然跪下，重重在地上磕头。

“长顺？”刘邵吃惊地望着他。

他也不说话，倒是冷冷蹬着舒夜。刘邵一瞬便想明白，呼出一口气，淡漠背过身去。但长顺还是盯着舒夜，她也不甘心地看着他。

“罢了。”反而刘邵先出口，“你再不起来，我只有一个人回政德殿去了。”舒夜一听这话猛地扭头，“邵哥哥……”刘邵朝她微笑：“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刘邵！”眼见他真的要走，舒夜冲到他面前，从腰际拔出匕首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对那边还没起来的长顺道：“你满意了！”又气冲冲走回去。

刘邵转身望着她背影。她好像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他第一次见她哭。

“长顺，你去外面候着。”他走过去。

舒夜红着眼睛蜷在榻上，刘邵坐在脚踏那端。“咳咳”，他轻轻咳嗽。

“机会还会有的，不要难过。”说来滑稽，他这么云淡风轻地许她杀他……刘邵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放到她身边，“还给你。”

“你真的心甘情愿要死？”舒夜忽然抬起头冷冰冰等着他，“为什么要我杀死你？你在内疚，内疚什么？”她的笃定直击他内心，刘邵无比仔细凝视她的表情，她每一丝情绪的变化都被他准确捕捉。

这张脸……她的眼睛和六年前的眼睛并无二致，只是寒得刺骨，戳得他鲜血淋漓。

刘邵越来越靠近她，近到他终于快要吻住她。

舒夜发现他情绪的变化，连忙后退，但刘邵伸手把她捞了回来。他身上满是药草的味道，伴着厚厚毛毯裹出来的湿热温度，一层薄薄的汗，还有迅疾激动的呼吸。他不管不顾将她压倒在床上，她抵在胸前的手被他自然而然捏在手里，另一只手被反扣到背后不得动弹。尽管重病，刘邵这时候爆发的力量仍旧非她可及。她正要侧头躲避，他一手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脸扭过来。

“放开！你这……”剩下的话湮没在他狂乱的欲望里，唇舌黏在一起，分不出她的还是他的。

刘邵并未察觉他紧锁的眉头和眼角模糊的泪迹，身下的女子折腾得愈是厉害，他便愈是霸道地想要征服她。脑中一片混沌，他清楚明白眼前的是舒夜，但又不得不想起齐沫的名字。稍稍退后，她在他面前不过分寸距离，而那双眼睛……他腾出手把它们阖上，太像太像了……沫儿的眼睛……

舒夜腰上一松，刘邵扯掉她的腰带，手指从腹部攀上去，正摸索着解那里的系扣。不，不要！她像泥鳅一般扭动身体，弓起两膝朝他腹部顶去。但毫无用处，两人力气相差太大，刘邵稍侧过身，一腿将她的抗衡全部压制。他气喘吁吁，上半身离开她，“谁派你来的？这么没用？你学的刺杀的招式呢？”“无耻！”舒夜气不可支：“呸！”刘邵倒是笑了，挑起她一缕头发，看着那发丝一缕缕从指间滑落，说：“我以为你这身装束，还有刻意描的眉，是故意勾引我的。”“你放开我！”她叫道。刘邵却又吻住她。

她的反抗成了他最大的乐趣，她退缩或者抗拒，他都不以为意，只是攻城略地，一寸寸逼近。她在他的强吻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他的眉宇终于舒缓，然而眼神悲溺。舒夜自由的那只手不住朝榻边摸索，他斜着视线瞥过去，望见那把泛着冷光的匕首。

她已经快要握住匕首，他反而放松对她的控制。舒夜的心震得胸腔要裂开，她已经将匕首握在自己手里，她朝身上的人看去，刚好和刘邵的目光撞个正着。一瞬间，她依稀见着他笑，下一秒他埋首在她双乳之间，更大力地撕开她的衣服。

刀刃入肉应是没有半点声响的。刘邵伸出手好奇地捂住腹部汩汩出血的部位，他一坐起来，舒夜立刻受惊般从他身边躲开。他弯过手臂从背后握了握那匕首的把手，冲她笑的时候骨头咔咔作响，殷红的血蜿蜒从嘴角淌下来。

舒夜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儿向后退。刘邵朝她走去，她惊慌失措地扭头不敢看他，手掌在地上借力，一个劲儿蹭向后面，离他越来越远。

刘邵伸出手，“不要怕……”

但她在他眼中渐变模糊，惶然的面目如雾中被风吹散的山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