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许我浮世清欢（1 / 1）
随着距离册封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某某心里愈发不安，如果庵主执意置她于死地，即使不是玄怀生，那么也会有别人。她的不安令她心绪不宁，即使连每日来请安的葛葛也察觉到了。
“母后，儿臣的问题母后还没有回答呢？”葛葛担心的盯着某某，对宫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娘亲，你怎么啦？近日总是望着我出神。”待宫内只剩他们母子二人，葛葛趴在某某的膝头问道。
某某摸着葛葛的脸，笑着说道，“娘亲就是看着我的宝贝长大了，常常想起你小时候，可是心里又盼望你快些长大，成长为一个强大的人。”
“娘亲，你是不是担心以后要在皇宫里生活一辈子？娘亲放心，葛葛每日都很努力的学习太傅教导的各种知识，而且骑马射箭也进步很大，还有教导儿臣剑术的是锢城剑术大师的第五代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儿臣将来一定会成为文武双全的治世明君！到时候儿臣就可以为父皇分忧，父皇也就可以带着娘亲四处云游了！”葛葛认真的说道。
某某心想，这孩子真的是做天子的料，入宫这段时间竟然已经不同于一般孩童，政治觉悟这么高！唉！某某揽过他抱在身前，“我的宝贝长大了，娘亲好欣慰！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任何意外，你都要坚强、要笑对人生，要相信你的父皇，实在有事可以找老爷爷帮忙。”
“娘亲，会发生什么事？”葛葛抬起头不明白的问，“娘亲很快就是皇后了，我的父母是圣上和皇后，还会有什么意外呢？”
某某揉揉葛葛的脸蛋儿，笑道，“娘亲就这么随口一说，你记住便是了！来，咱们把这盘棋下完！”
葛葛离开后，某某派人去问圣上是否过来，宫人带回话说圣上在御书房与朝臣议事，恕不见人，所以话只转告予李公公，等一有消息便会捎话过来。
某某没有多想，只是觉得玄怀山一定有要事在忙，便在心里思忖片刻，就出门了。“你们不用跟来，我去湖边走走。”某某想了很久，决定去碰碰运气。
之前来湖边，顶多是撑船到湖心就返回，从未到达湖对岸下船。这个湖在宫中本来就是偏僻之地，之前永安在宫里住了好几年都不知道，那么湖对岸究竟有什么？
秋日湖面凉风习习，某某独自撑船，竟也出了满身汗。将船停好，拎着灯跳上岸，天色已暮沉。地上铺满了落叶无人打扫，踩在上面发出枯叶碎裂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令人发慌。某某停下了脚步，定了定心神，想想之前那么多身临绝境的经历，便鼓起勇气再次踏上枯叶。其实是挺小的一个林子，走了没多久便走出去，眼前是怪石嶙峋的假山，某某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只得从其中通过，于是仔细观察洞口。一个在她的头顶高度有很多蜘蛛网，另一个再高一些的地方有结网，还有一个几乎看不到有蛛网。思考了一下，终于选择第二个洞口走进去，约莫走了六七米头顶便没有石头，沿着两侧石头留出来的窄道行走倒也没花多少功夫便走出假山林。
远远的就闻到很香的桂花香，在皇宫其它地方还没见到过桂花，据说是很久之前的一位公主不能闻桂花香，当时的圣上便命人全部换了其它树种。某某想那位公主估计是花粉过敏，那么这里还留着桂花树，可见这里有多么偏僻。
循着桂花香又走入一条小径，曲径通幽，未见到人，便听到悠扬的琴声低低的飘来。怎么说在白城最好的琴行也待过几年，对于琴艺的高低好坏，某某还是能点评几句的。此人嘛，听得出来是学过的，但是真是没有半点天赋，只听出了努力，却没有技法的高明之处，又没有情感的自然融入，而且此人手指的力量也不足。
曲子弹了一半戛然中断，某某驻足等了一会儿，未闻琴声继续，便继续往前走去。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正靠在几案边拿着一个小酒壶好生惬意的饮酒。
那人看见她只抬了一下眼也不惊讶，自顾自的喝着酒。
某某走过去坐下，把琴换了个方向，回忆了一下之前总听的曲子便开始抚琴。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圣女，你是明月吗？”沙哑的声音带着戏谑，“你带来解药了吗？”
琴声落，某某轻轻抚着说道，“可惜了这把好琴！你好像并不意外在这里见到我？”
玄怀生将手中的酒壶递到某某面前笑道，“味道如何？”
“很香。”某某嗅了一下，“是桂花酒？”
“你适才从那桂花从中走过，早在你现身之前，就已经把桂花香气带过来，我想也只有是你了！”玄怀生没有带面具，也许是上次已经见过，今日某某并未觉可怕。“封后大典在即，解药呢？”
某某老实说道，“我什么都没带来。”
玄怀生盯着她没说话，只是挑挑眉。
“你说你的解药只有一味药不知道是什么，我告诉你。”某某顿了一下，“不过我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那么糟糕的消息吗？”玄怀生笑笑。
某某咬了一下嘴唇，只希望她要说的话不要被他看出破绽。“你要解药是希望离开玄怀山、离开皇宫，事实上，你永远也做不到。因为那味药，是，是他的血。”
玄怀生愣了好半晌，忽然仰天将酒喝完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将酒壶用力丢在地上砸的粉粹。“父皇啊父皇，您老人家是算到迟早有这一天吗？竟然将儿臣逼到退无可退，就只是因为儿臣身子骨不好吗？儿臣这二十多年做的一切难道父皇都不放在眼里吗？为什么，为什么？”
某某在一旁不敢发声，生怕触动了他哪根弦激怒他。其实说实话，她也觉得挺不公平的，那老皇帝的心满狠的。这难道是命运吗？那他这个皇子也太悲催了！
“你走吧！”玄怀生突然说道。
“啊？”某某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他的背影萧瑟凄凉。“你说什么？”
“我让你走，以后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了！”玄怀生重新走回几案，开始抚琴。
“就这样？”某某有些懵了，“你不杀我？”
玄怀生笑笑，说道，“你完成了我们的交易，不是吗？我要你的命有何用？倒是我看在你守信的份上，提醒你一句，珍惜身边人！”
某某觉得不可思议，这么顺利？他竟然没有怀疑！
“你怎么还不走？难道还想听难听的曲子吗？”玄怀生抬眼看她。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某某问道，“难道不怕我只是编故事骗你？”
“我还是太子时，有几个侍妾，个个年轻貌美，却没有一个有过身孕。我没有办法延续皇族血脉，所以才被放弃，否则我怎么可能甘心！”玄怀生叹了口气，“你为他生了孩子，那孩子我没见过，不过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应该不是平庸之辈，我也就死心了！”
某某听着觉得奇怪，不是说一开始就决定了谁留在宫里，谁送出宫么，还是婴孩的时候怎么能知道将来能不能生出孩子！这其中定有偏差，究竟是谁混淆了呢？如果说，有人刻意不想让他有子嗣呢？某某忽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这，绝对有可能，而且办得到啊！那、那个人会是谁？
“你，有没有问过太医？”某某小心翼翼地问道，“也许有什么偏方……”
琴声戛然而止，玄怀生忽然起身走过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不是天下圣女吗？不是东海娘娘托生吗？既然你为他生了一个儿子，那么也有可能为我生啊！”
“你疯了！你走开！”某某拼命挣扎着，眼瞧着玄怀生就要撕她的衣服，□□也来不及拿了，幸亏出门时作了准备，某某膝盖一顶，顺势从腿上抽出一把匕首想也没想就刺了过去。
“嘶”玄怀生后退两步，捂住伤口，“你走吧，我只是吓吓你，他碰过的女人我才不会动！”
某某惊魂未定，简直搞不清楚这个人在想什么，握着匕首就跑，身后又传来不悦耳的琴声，看来只是划伤而已，并不严重。只是一路跑到岸边才恍然发现自己忘了拿灯，黑漆漆的一片。又不可能再回去，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船了。某某回想着当初在度多部落的山洞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必现在更可怕，他们还不是出去了么！至少现在还有月光！
某某奋力划桨，大不了游过去，还好现在的湖水还不是特别冷。做好了最坏打算，突然也就没那么慌张了，情绪渐渐安稳下来，反倒是船走的越来越稳。
靠岸后，某某快步行走，一路上遇到的宫人们都因为她即将成为皇后的身份而垂首，直到到达正阳宫，守在门口的宫人看到她的瞬间脸色变了变，“圣女……”
“不用侍奉了。”随即推门进去就把门关上。
门外的宫人话还未来的及说完，只能默默的将后半句吞进肚子里“圣上在等你。”
某某从绑腿里抽出匕首，上面的血迹基本都擦在了绑腿上，顺便解开绑腿，用它将匕首完全擦拭干净。这才走到桌前将匕首搁在桌上，摘下面纱，倒了一杯茶。
“你去哪儿了？”
茶杯从手中滑落，某某完全没有注意到玄怀山竟然在宫室内，正倚靠在榻边看着她。
“你、你不是和大臣议事，不过来了吗？”某某迅速整理自己脸上的神情，“都忙完了？”
玄怀山默默的走过来，拿起桌上的匕首，看看扔在地上绑腿上面的血迹，再拉起某某上下前后仔细检查了一番，问道，“这是谁的血？”
某某低头又倒一杯茶，将茶杯端在最前，“不是谁的，是一只小动物，太黑了，我也没看清是什么，当时忽然窜过来，下了我一跳，所以才伤了它。”
“是吗？”玄怀山握住她的手，说道，“好冰，下次这么晚还要出去，至少多穿件衣服。”
某某垂眼，心想，他迟早知道她去了哪里，不如自己先告诉他，“嗯，我知道了。只是离封后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就独自去湖边透透气。”
“下次别一个人过去，尤其是晚上。”玄怀山叹口气笑道，“你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
“吓大的！”某某讨好的笑着。“听说你今日忙了一整天，这么晚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是赶我走吧？”玄怀山笑了一下又好像不经意的说道，“你知道其实玄怀生出生之时与我一样并无病症吗？”
某某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什么？”难道不是因为体弱才会被留在宫里吗？
“人心因欲望而坚若壁垒、酷若寒冰。欲望，有的是钱财，有的是权势，也有的是爱。欲望能使人变强，也能驱使人做出无法想象的事。”玄怀山叹一口气，“你之前入宫见过皇后，觉得如何？”
某某不明白他忽然说那些的意思，却也知道他要说的与前皇后有关。“我记得她雍容华贵，却不摆威风，对人亲切和善，尤其与玄怀生的关系很是亲密，不知道的定以为他们是亲生母子。”
“前皇后常年的饮食中都有削减其生育能力的药，按照宫中规定，太子的饮食由东宫操办，可是前皇后及其疼爱玄怀生，常常留他在自己宫中用膳。”玄怀山看了某某一眼。
某某啊了一声，“所以他的侍妾才未有过身孕！可是，皇后她为什么这么做？是不知道还是……”
玄怀山撇撇嘴，冷哼一声，“你现在该明白为何我都来你宫中一起用膳了吧！”
某某心中骇然，转而感动，“那你不怕万一他们在我的饮食中……”
“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我说过，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玄怀山轻轻将某某揽在身前，“我知道你不愿意呆在宫中，可是你却偏偏遇到了我。就算我自私吧，在很久以前，我就贪恋你不同于寻常女子的一切。从开始的不在意，到后来的放不下，如果我的命运注定要弃江湖而坐庙堂，那么即使你再不情愿，我也要将你拉着拽着拖着，放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这皇宫你了解的越多就越发不寒而栗，谁不想要浮世清欢，可是在这个地方，会有吗？”
玄怀山扳正某某的身子说道，“你就是我的浮世清欢，我不说抱歉，只求你，许我浮世清欢，好吗？”
这是爱吗？不知道。玄怀山做了那么多事，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不知道。她是他的精神支柱吗？是险恶的皇宫中仅有的温柔吗？是他疲惫时可以依靠的港湾吗？是他的爱人吗？不知道。某某脑子里一团混沌，只觉得排山倒海天地万物之间只看到了他，只是不忍在这漆黑的夜里、暗箭难防的高台之上放他一人独撑。只是上下嘴唇一碰，便听到自己的声音应道，“好，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