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里应外合(1 / 1)
眼观鼻,鼻观心。
静默,还是静默。
终于还是某某叹了口气,道,“太子殿下,您意下如何?”
东宫内,再一次,太子与某某独处,不是为了祈福,却是为了让双方结盟。
太子伸手,缓缓摘下自己的面具,见某某面无异色,唇边勾起一丝笑,“看来该不该看见的你已经都见过了,该不该知道的你也已经都知道了!那你该知道,此次你既然踏入我东宫,就不会活着走出去!”
某某心想,我莫名其妙穿越过来可不是为了送死的,当然要活着了!“两军作战,不斩来使,何况本是一国子民!”差点儿就连同胞兄弟都说出来了!唉,没想到当日一直追着自己到山谷的男子就是太子本尊,幸亏之前见识过玄怀山的真面目了,不然现下他这么一来,自己还不得疑惑到傻啊!
太子闻言一笑,伸手就将某某的面纱摘了下来,“啧啧,也难怪西越国陈将军死活都不相信倾城姑娘不是圣女啊!你啊,丢在人群中还真是能够自保,像倾城那样的,即使没有圣女的名头,在乱世也不会安然无恙的。”
又提到倾城,某某心里一揪。“殿下,倾城姑娘她,她是否能够活着回来?”
太子一眼瞟过来,犀利又冰冷,与那日的玄怀山如出一辙,“圣女啊圣女,你现在才想起关心你的替罪羊,是不是有点儿晚了?”说罢向前接连走了几步,直逼眼前,压迫感十足的问道,“如果你真心想救倾城出来,你就去把她换出来啊!你做的到,我就答应你刚才的提议。”
去交换倾城?不是不可以,反正趟进这潭水,在哪里都一样深。只不过谁能保证她去了,人家就会放了倾城?再说,如果这又是一个阴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某某在脑海里快速斟酌思量,无论如何,此次前来的任务只有一个,确保联盟,其它的只要在这个前提达成的基础上,都是可以商量的。
太子笃定某某不会答应范险,眼眸中露出狡黠与鄙视,“怎么样,想好没啊,圣女?”
其实某某很想说,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先联盟攘外吗,为什么还要一个劲的逼迫她,给她背后的人难堪?但是她不能说,所谓国仇家恨,在当事人看来,也许真不是旁观者能分得清孰轻孰重,又或者,他们心里完全明白,只是较劲罢了。而且,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仅凭玄怀山一言,还不能妄断,也许这皇室密案在眼前这位人口中又是另一番面貌呢!
某某抬眼反问,“太子殿下何以保全倾城姑娘周全?如若对方根本不同意又或者不相信我的身份呢?我是我,这无所谓,可是当我是圣女,这关系的不仅是城池而是整个北玄国的颜面!太子殿下能否担负的起?此次敌军为何掠圣女,难道殿下不会比他们还不知晓圣女如今在民间的重要性吗?殿下,恕民女斗胆,如若殿下能够保证倾城姑娘安然无恙,且遵守承诺与云山城城主大人麾下军队联盟共同将敌军赶出北玄国,别说是前去交换人质,即便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我也认了!”
太子没想到某某会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笑了两声,“哈,哈哈!真是出乎意料啊!圣女,负缘,他!哼哼,很好,很好!联盟将西越国军队赶出我北玄国,叛徒连坐,尽可能减少伤及无辜百姓!”说完重重叹气,看来他们担心的事情一样。
某某行礼,太子抬抬手,道,“你,圣女,随我大军出征,佑我大军获胜!”
双方对垒,擂鼓喧鸣。脑门一撮玄色毛的白马背上是一袭白衣的北玄国圣女,柱子上高高缚起的红衣绝色女子是曾经做细作掩人耳目做花魁的倾城姑娘。西越国陈将军看了一眼某某,又向身后瞥了一眼被缚的倾城,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这笑声穿过兵阵,穿过擂鼓声,穿过耳膜直达某某脑仁深处,那一抹红色在寒气逼人的萧瑟冬日有如一只利箭刺进每个人的胸膛。耻辱,激愤,如火般燃烧。
战争一触即发,双方士兵均士气高昂。某某岿然不动,双眼紧盯高柱上的倾城。倾城也回视着战场上的那一抹白。
倾城,一定要活着,我一定会救你回去!
一支箭直直的射在倾城身上。
“倾城!”某某不禁呼喊出声。谁,是谁?某某在目力所及范围之内疯狂的寻找那个人。是他!那张脸她记得,当日在锢城大街上射杀无辜百姓的西越国兵士!
双方势力不分上下,战场上已几近白热化,太阳升到头顶,又渐渐西斜。倾城逐渐支撑不住了,之前坚持昂扬的头,也终于难敌受伤与寒风,无力的低垂下来。
像是不满意倾城的姿态般,又一只箭重重的埋入她的身体,某某清楚的看到倾城的身子向后一滞,然后下巴重新抬起来,眼中燃起一股恨意,求生的恨意。
某某轻抚怀生,低声道,“怀生,对不起,又要让你身陷险境了,可是我不能继续视若无睹,我要去就倾城。”说着手执鞭一扬就要落下去,被一只手一把抓住。某某回头,惊诧道,“和五弟?!怎么是你?”
抓住某某手的正是当日将她放走的和五弟,只见他松开手轻轻笑道,“果然被太子殿下言中,殿下派我来看着圣女,如若再次将圣女弄丢了,我和五弟就直接战死沙场,让道将军直接把尸首送回我和府,这是殿下的原话!”
某某对于和五弟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此时被他如此奚落,倒也辩驳不来,只得焦急的望向高柱上受伤的倾城一眼,说道,“和大人,此前种种,恩也好怨也罢,我将来一定会报!只是那倾城姑娘多少都是因为我才会有如此下场,否则现在被绑在那里的就是我本人,我就算豁出去了也要救她!”
和五弟没看她,只是淡淡望着倾城,慢悠悠问道,“想让战争快点儿结束吗?想让北玄国获胜吗?”
某某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胜利是有所牺牲的。”和五弟波澜不兴的声音略带着冬日战场上的寒意传入耳中。
就在某某还没有完全明白的时候,只见两支箭一前一后射入倾城的身体,远远望去就像一个箭靶子。倾城抽搐了一下,终于软软的垂下头,半天再没有动静,红色的衣衫被风扬起,好似一面旗帜在飘扬。某某来不及发出声音,只觉得嗓子眼儿被什么挡住了,耳边忽然爆发出“杀~~”的轰鸣声。在那之后,似乎战场上充满了人,耳边轰鸣不断,又好像没有人,天地间只剩下一高一低一远一近一红一白两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太阳落下去又升起来,天空变黑了又变亮了。倾城的尸体被放下来,一步一步抬过来。某某几乎是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走到了那曾经鲜花怒火一般的人身边。箭已经被拔出,红衣被血染成暗色,嘴角的血早已凝固,脸颊冰冷,那双摄人心魂的美目瞪得大大的。某某喉头发紧,泪珠大颗大颗滚落没入面纱,伸手轻轻覆上倾城的眼帘。
倾城,是我害了你,我一贯的自私和置身事外的态度害死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一定!
“醒了!”某某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和五弟那张清俊的脸。“你太紧张了,晕过去了。我军险胜,乘胜追击,主力部队将与柯将军的部队在城外汇合,从后方包抄。我们随道将军继续坚守,一有机会便从正面进攻。”
某某张张口,说不出话。和五弟善解人意道,“倾城姑娘已经往与麻城送回,伊人已逝,节哀。”
某某闭上眼,眼皮微颤,身子转向一边,眼泪哗哗哗的流下。
身后的和五弟轻叹一口气,默默走出营帐。
晚上,和五弟再次进来时带来一个消息,柯二的军队兵分两路,其中孟大山为主将的军队将与两日后抵达奉城,城主大人下令圣女前往奉城与孟大山会和。某某没作声,只点头。
奉城已然成为西越国军队的兵器库,有利的一点是城小易攻,老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打铁,即使做不出像样的兵器,做个能够自保的工具还是轻而易举的。某某先于玄怀山一日抵达奉城,然而却是以普通百姓身份混入城中。
破庙里,一个男孩儿探头探脑走进来,小声喊道,“姐姐?”
某某从佛祖身后闪出半个身子,冲那孩子招招手,“铁生,过来!”
铁生眼睛一亮快步跑过去,“姐姐,真的是你!那个孩子传话时我还将信将疑呢!”
某某摸摸铁生的头,微微笑道,“小铁生长大了,上次见你时你还这么高呢!”某某比划着,“伙伴们都好吗?都还在书院吗?”
铁生点点头,“院长跑了,后来被抓投入大狱了,听说在狱中自尽未遂。大家本以为这下书院要散了,以后又要回到破庙过活,没想到来了一个新院长,后来我识字以后才知道原来当初抄的那些东西都是账目。对了,大铁生记性好,把之前抄过的账目全部默写出来交给新院长,院长说是立了大功,不但没有责罚我们,还请先生好好教导我们。”
某某点点头,心想这新院长一定是太子殿下派来的,那自己就不是孤军奋战。“铁生,你能带我去见你们的新院长吗?”
铁生点点头,两人一起往书院方向走去。
“有劳圣女转达,太子殿下的密令在下已铭记在心。”院长边说边把圣女转给他的密函烧掉,“实不相瞒,当日殿下命我入主书院我就开始彻查。原来除了有书院到老夫人墓穴的密道,还有一条通往城门的密道,只是……”
某某看着院长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院长有何难言之隐,但说无妨!既然我奉太子殿下之命独自前来,还请院长信任民女。”这位院长乃太子殿下幼时太傅的胞弟,深得殿下信任,同时又因常年不在宫中走动而不招人注意。
院长捻着长胡须缓缓说道,“不瞒圣女,云谲波诡风云变幻之际,老夫不敢信任任何人。这密道老夫只在半夜三更走过一回,甬道越来越窄,到后面几乎是匍匐前进,老夫这把老骨头,来回一趟半条命都快没了,且耗费了不少时间。这……”
某某看着面前这位身体发福,年纪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五的老头儿,想想也实在于心不忍,“院长不必担心,此事就交与民女,只要确保城门大开,城外的孟大人就会率军攻入。”
院长点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圣女有所不知啊,这奉城城门乃青铜所制,内里灌注铁水与铅,异常沉重,控制开启的铰链设于城楼东翼,需要精壮有力的兵士才能转动,圣女乃弱质女流,纤纤素手岂有那蛮力!”
某某闻言沉默了,难不成带个男人上城楼不可能啊!在这奉城,哪有可以信任的男子,别说信任,相识的都没有!铁生他们又都是小少年,即便比自己力气大,也顶不上士兵,何况也不能把他们带入险境,但是这是唯一的机会……
某某想起临行前玄怀山为以防万一给她的一瓶□□……“院长,我自有办法!”
院长看着某某坚定的眼神,遂点头同意,“明日乃二十二,前半夜没有月亮,圣女务必在三更之前抵达城楼!”
某某点点头,“还请院长在危急时刻保全书院里的孩子们!”
根据院长的经验,某某在膝上绑上护膝,手肘绑上护腕,夜深人静便钻进密道,开始空间不至于局促就尽量加快速度,匍匐前进不是最大的难处,关键是密道内不见一点光,眼里耳里甚至呼吸里都是全然的黑暗。这不同于走夜路。想当初的雪夜,某某虽然也是孤身一人就离开米家庄,可是至少圆月当空照、大道任我行。那时只要往前走,走出去就是安全之地,如今爬出去却是更加危险。随着甬道愈加逼仄,体力越吃力,呼吸越沉重,不知道是氧气越来越少还是心情越来越紧张,黑暗中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再坚持一下,加油,加油,就快到了!某某在心里不断的为自己鼓气,呼,到头了!杂草中,某某探出脑袋。只略微喘了口气,就赶紧从怀中拿出瓷瓶。就看你的了,千万要有用啊!
只见某某取出数粒药丸远远的抛入草丛,没一会儿就听到守城的士兵叫声不断,“啊呀呀!蛇,毒蛇!”有人挥刀斩蛇,有人连跑带跳,有被咬到的惊叫连连,某某趁机往城楼东翼跑去。
一切都很顺利,至此。
“你是谁?”
某某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士兵,不过二十三四,身着北玄国士兵服装,实在不愿下毒结束如此年轻的性命。“我乃北玄国圣女。”
对方明显一愣,“你从何而来?”
“无所谓来,无所谓去,圣女无处不在。”某某故弄玄虚道。
年轻士兵四周张望,显然想不通从哪里能冒出一个女子可以绕过重重守卫,将信将疑问道,“下面的毒蛇是你……”
某某点点头,“你放心,你在圣女身边,毒蛇不会近你的身。听着,我要你即刻打开城门!”
士兵不动半分,一口回绝道,“我只服从上级的命令,纵然你是圣女。”
赌一把,这把若是不成,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某某缓缓说道,“我见过小铁生了。”他的年纪十有八九已经有妻儿,这奉城的孩子十有八九乳名是铁生,但愿说中。
“他,好吗?他们有给他吃饱穿暖吗?”士兵满脸急切。
某某暗自舒一口气,“白白胖胖,很机灵。”
两人顿时相对无语,试探,紧张。时间就快来不及了。
士兵在某某的目光下开始转动,依稀听到铰链的声响,然而就在此时,士兵突然松开手朝向某某扑来。“我娘子去年秋天难产而死,孩子出世就是死胎,哪来的小铁生!”
“靠,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啊你!”幸亏某某没有完全相信他,早已有准备,“卖国贼,吃个大补药!”某某趁势把攥在手心的药丸塞进扑上来的士兵口中。
士兵像被点了穴一样停在那里,呆愣愣的看着某某,几秒后马上把手指伸进喉咙催吐。
某某体贴的帮他拍后背,得意的说道,“没用的,这个大补药可是高人所制,入口即化,现在早已经由血液流入你的五脏肺腑。”
“你,你!”士兵半跪在地上,拼命抓着喉咙。
“打开城门,我马上给你解药!”某某站在他对面说道。
士兵沉吟一瞬,点点头,复又走回原处用力转动,下面传来脚步声和呼叫声“城门开了,快去看看是谁打开的!”
某某焦急的望着楼梯口,如果上来一个人自己还能勉强对付,可是上来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的话,一切就前功尽弃了。某某快步走到士兵身边催促道,“快些,快些!马上就好,就有解药了!”
“胡大头!原来是你!”下面的士兵冲了上来,看到这番景象喊道,“大头,你这是要寻死啊!这个人是谁?”
胡大头顾不上说话,双臂加紧动作。某某为了拖延时间,也防范胡大头被袭,故意向前走两步挡在他身前,“胡大头幡然醒悟,懂得回头是岸,你们身为北玄国士兵,吃着北玄国的军饷,却开城引狼入室,视国家与百姓不顾,现在是你们回头的时候了!”
不料那士兵却露出讥讽,“哼,说得好听!谅你一个女子,定是被人蛊惑,不与你计较!但凡一个军人不是失望至极,都不会顶着叛国的帽子过活,哪一个不是上上下下家口都在这里!回头不是岸,是深渊,是火坑,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某某问道,“是军饷不够用,还是军规严苛?”
士兵颇有深意的瞥某某一眼,说道,“为人子民,国难当前,自是抛头颅洒热血,还哪顾得上军饷军规!”
某某心下有些疑惑,按说这士兵发现他们在做什么,不是应该马上动手了吗,怎么还会站在这里和她一人一句搭上话来。“你们的妻儿老小是不是都做了人质?你们受制于人,身不由己?”
对方也没答话,倒是认认真真盯着胡大头快速交替的双手。等到忽然传来喧闹声,几个人都意识到城门大开,相互对视几眼,他忽然向两人冲来,手中挥舞着武器。三人几乎是抱作一团看似撞飞,其实身在其中的某某明显的感觉到是两个人故意夹着自己冲到城墙边,用力倾身飞了出去。
半空中,某某只听到耳边一句,我们不是叛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