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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乞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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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赵诩所料,耀皇准备正月初八大宴群臣,赵诩也在邀请之列,收到请帖以后,赵诩总算是输了口气,见不到人,又如何将戏演下去?

翌日差人通禀宿卫,说是要上街去采买些东西,那兵头目因是有些来头,也不再请示上级,拨了几个人“随侍左右”,就允许赵诩出门了。

赵诩出行限制颇多,身边只能带一个小厮小楼,让小榭小慧很是眼红。

质宫地理位置颇好,商业街就在三条街的地方,走走也就到了,因而赵诩也不坐轿子,徒步过去也就是了。

路过库明街上那位乞丐,赵诩本不想惹事,不过出于好奇,还是走去丢了一块碎银子,却不想那人抬头瞄了一眼,道了一声“多谢。”

赵诩也是一愣,心说这乞丐还挺客气,才迈开两步离得不远,却听那乞丐又依依呀呀唱了起来: “……心还不甘,下毒手焚冷宫,孤苦伶丁多么凄惨……”曲调一拖三唱,赵诩听不真切,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调调,只当是这乞丐穷极无聊的瞎闹腾,便不再理会了。

赵诩人生地不熟,不过有身边几个随侍,找到目的地并不难——南大街往西,便有条非常繁华的商业街,名曰源岁街,这中间酒肆林立,行人络绎不绝,也分布了各种布店鞋店玉石古董店,甚至还有当铺和兵器店。当然了,那地方也少不了乞丐,而且儿童居多。这中间偷儿也不少,可以说是边乞讨边掏袋,南大街侧生活的乞丐也是极滋润的。

源岁街各处招帆林立,街侧还有各种地摊小物件,林林总总,小楼毕竟不满二十,玩心不泯,看的眼冒绿光,恨不得每个都摸一下。赵诩本就是随便逛逛,也就走的非常悠闲,因为后面几个五大三粗的宿卫兵紧紧随在后面,倒是让行人门轻易也不敢围上来自找没趣。

“公子,咱们有什么要买的吗?”小楼看过一段铺面,才想起来正事。

赵诩此行的目的不是买东西,而是要找一个孩子,不过既然出来了,买点东西也好,就道:“耀上大宴群臣,我总要备些礼,再弄几件常服,不能太丢了毕国的脸面。”

小楼了然点头,觉得有理。

话毕就听前面一声的孩子啼哭声“哇!!不要打我!”,引得众多行人侧目。

循声望去,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孩子,缩在墙角里,边上两个略大些的孩子,正对其拳打脚踢。口中谩骂道:“臭不要脸的东西,我掉的馒头你也敢捡!叫你捡!叫你捡!”一脚一脚踢向那啼哭的孩子,“不要脸的东西!”。

这种事在京城里随处都有,行人早已冷漠以对,一时间竟然没有人上前阻止,待小楼要冲出去喝止,那两个凶悍的孩子已经打完跑路了。

那小孩被打的缩在墙角,手中沾了灰的馒头却一直牢牢的拽在手中,隐隐可见馒头中间一个红点,显然是哪个地方用来供奉的食物。

小楼看着可怜,跑过去帮着擦了擦脸,又拿出银子想给,犹豫了一下又转回来,问道:“公子,他好可怜,给他点银子吧。”银子是公子的,小楼不敢乱给,所以跑回来征求意见,赵诩道“你给他十两也不济事,信不信那两个大的转眼就把他抢了。”

小楼听了,脸上非常配合的浮起了“那怎么办?”的表情。

赵诩道:“走吧,东西还没买。”

小楼再怜悯,到底是赵诩的小厮,不敢杵逆,只能眼看着小孩瞪着期盼的眼神,一点办法也无。

赵诩一路逛一路买,这家的古董字画那家的暗金绣绢布,最后小楼拿不下了,只能让后头的宿卫帮着提些,一转眼已到晌午,赵诩照样问宿卫,这儿的酒楼哪家最好?宿卫诚实的回答道:“自然是春风楼,不过您现在去,恐怕没位置了。”

赵诩说我难得出来一次,还是去瞧瞧吧。

走到南大街路口,老远已经看到春风楼的金字招牌,还能听到老板娘吊着嗓门吼“……您来了啊……请上座。”再看堂里几无虚席,果然是没有地儿了。

小二挂着笑脸道:“哟客官,您来的不巧,本店暂无空座,您要是不急,我给你留两个,您随处逛下先。过半时辰再来,您看如何?”

赵诩道:“可惜了,那下次吧。”于是转头顺理成章去了对面的都深酒楼。

春风楼客似云来,都深酒楼门可罗雀,这极大的差距在南大街如此维和的存在着。赵诩步入其内,里面小猫两三只,倒是他身后那几个宿卫,引得堂中宾客纷纷侧目。

店小二招呼道:“客官您几位?随便坐,是喝酒还是茶?”

“要两桌,都上茶,来一坛子你们最好的酒,有清净些的地儿么?我瞧着楼上的窗户视野该是不错的。”

“好勒,那您楼上请。”

小楼还没什么反应,那几个宿卫倒是受宠若惊,竟然能给他们留一桌,倒是颇为意外。

赵诩虽然只是装作偶然来到都深酒楼,其实私心里是做一下考察,没有道理一家繁华而一家凋敝,虽然春风楼有醒湖在撑门面,但都深酒楼一蹶不振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偏偏都深还是百年的老字号,为何?

小二不一会儿送来了茶水:“客官点什么菜?”说完流水账似的报了菜名,完事就对着赵诩大眼瞪小眼。

“能,慢点说么?”不能怪赵诩耳背,耀国官语与毕国极其相似,平时说话并无障碍,但也拦不住小二这滚刀肉似的舌头。

不二放慢语速报了一遍,这才点上了菜。

酒菜上齐,小楼甩开了膀子吃,看的赵诩都觉得吃起来很香似的,便问道:“有这么好吃吗”

"不好吃,这肉太咸,那烧鸡都焦了。"

“那你还吃那么香?”

小楼不好意思笑道“昨儿听说能带我出来,我一宿都想这事儿了,晚膳早膳都没好好吃。”

“慢点吃。”赵诩笑道。

赵诩倒是不饿,吃的七分饱后,拿去那坛子酒,也不倒,端去了邻桌,那四个宿卫本来默默吃着东西,倒是挺自在,一见赵诩过来了,忙拘谨起身道:“世子。”

赵诩把他们一个个按回座位上,然后摆开空碗,倒了五碗酒,分给在座四人,然后道:“各位与在下盘居质宫多日,星夜守卫,在下敬各位一杯。”

毕国的太子,曾经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此时端着个酒碗给没有品级的差役敬酒,听着其实挺荒谬,于是这四个宿卫都傻眼了,其中还好有个相对机灵的,接话道:“多谢世子,先干为敬。”一口蒙下一碗,心中对这世子生出不少好感来。其他几个有样学样,都吃了酒。

赵诩也喝了一口,然后皱眉道:“这都深酒怎如此的淡?”

那机灵的宿卫有些放开了,回复道:“世子你有所不知,都深酒招牌虽是京城百年名酒,只是给弄砸了,掺了水了。”

“哦?有这事儿?”赵诩挺感兴趣,相当自来熟的坐下了,准备听个细致。

另一个络腮胡子的宿卫接话道:“这我知道,这酒楼老板姓沈,酿酒方子却在八年前改了姓,就是他沈大老板的舅舅,不是个好东西,收了酿酒的方子,只给成品不让私酿。再在酒里掺水,赚差价。”

略年轻的宿卫问出了赵诩的疑问:“酒楼的老板不管吗?”

“方子是他自己卖给他舅的,白纸黑字,怎么管?”

赵诩听了个大概,再与他们闲聊两句,心满意足的结账,准备打道回府。谁知一出酒楼门,却见到一张熟悉的小脸,挡住了他们的路。

“公子,这是那个……那被打的馒头小娃儿吧?他怎么追过来了。”

络腮胡子拎小鸡儿一样把那小孩子移到了一边,口中还恐吓:“哪儿来的小叫花子,这路是你能挡的吗,走走走!”

路障扫清,继续打道回府。

然而不走多远,斜刺里又奔出了那小孩,眼巴巴儿的瞧着小楼,看的小楼心中不忍,对公子道:“公子,我们收下他吧。”

络腮胡子说:“你们非京城人士不知道,这样的穷酸京城里乞丐多的是了,个个死皮赖脸的,可别被他给讹了。”

小楼不服道:“他一个瞧着不过六岁的小孩儿,全身上下能值几个铜板,能讹我们什么?”

那机灵的宿卫却道:“这位小弟弟忒天真,不知人心险恶,他小孩儿孑然一身,被领回去了好吃好喝供着,到时偷出你家值钱东西变卖了,再远走他乡,你能奈何?”

“我不偷,我是好人。”脆生生的声音,不似小楼更不是宿卫。大家都看向那小脏孩子。

那小孩像是紧张了,但还是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我不偷,我是好人。”

年轻的宿卫看不下去,待要赶走这不速之客,手刚抬起来,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赵诩微笑道:“别吓着小孩,我来问问。”转头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京城乞讨?”

小孩好像有些怕,藏在背后的手正面都能看出微微的颤抖,但还是努力的解释道:“我家在城南齐家屯住,我叫齐周南,齐家屯淹水了,都死了……爷爷也死了,爹娘也死了……”说完沁出眼泪儿,那副模样,就是络腮胡子也看不过眼了,道:“那是沣水县城吧,这事儿我知道,几个月前的事了,那儿淹死了不少人,这孩子也是够苦命的。”

机灵的宿卫还是不信,追问道:“沣水县在夏浙郡,离京城有好几百里地,你是怎么过来的?”

小孩已经在那儿抽涕,边抽边便回答道“叔叔要把我卖了,叔叔是坏人。”

赵诩听着这事儿编的挺圆,也来劲儿了,问道:“那你叔叔呢?”

“病死了,进京就吐血,就死了。”

年轻的宿卫到底也心软了,道:“可怜见的,举目无亲。”

小楼更是心急,说:“公子,收了他吧,不过一张嘴,我来养活。”

赵诩顺应民意:“收回去可以,一切教习事务你来。”

小楼自不必说,点头如捣蒜。

带着小乞丐回到库明街,那大乞丐依旧在旮旯里唱这荒腔走板的调调,“……不甘,下毒手焚冷宫……孤苦伶丁……凄惨……”

赵诩听不懂他是何意,便不理会,随了众人回到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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