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天命（1 / 1）
乔摘下了避寒的面罩，走出军阵来到了老野人前方不远处，故意摆出一个不可一世的姿态审视着那野人，这个时候正需要自己的贵族气质。
老野人身子开始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年老体衰，如果他不是野人而是一名普通老头的话，倒还是挺让人怜悯的。乔选择忽略这一点，吩咐身旁的小山民：“你还愣着干什么？把我的名号介绍给他啊！”
这个小山民实在是太蠢了，总不能让乔堂堂一个公爵作自我介绍吧？
“啊？哦！大……大人！我……我……该怎么说？”这种场合小山民可谓毫无经验，这是乔的失算，她早就该清楚小山民根本不懂这些。
于是乔只好亲力亲为：“在你面前的是索尔伯里的女公爵，我特意为我雪山的子民而来，我慷慨地赐予你们投降的机会，为了你族人的生命，我建议你们立马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并乞求我的宽恕。”
小山民对着老野人结结巴巴地喊完了乔的话，然后一直死盯着乔的老野人神情激动地叽里呱啦了又一大堆话。
整理一下小山民的磕磕绊绊的翻译，得出的结论是：比雪山之巅千年雪更纯洁的少女，拥有比雪山之巅千年雪更无瑕的冰肌玉肤，她是风雨雪露的神之代行者。光荣伟大的神之代行者将统率一支被寒铁所覆盖的强大军队，这支军队无可匹敌，这支军队将拯救困难的雪民部落重回人世。
听起来是一个俗套的关于救世主的故事，但这老野人给自己讲故事是想干什么？以为自己是一个哭闹的小女孩，睡前听了故事就心满意足吗？
正激动的老野人回头大声吼了几句，然后乔看到从野人堆里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结实野人，即使是斯顿在他面前也得矮上半个头。他庄重而威严地抬着一份石板书，慢慢地向这边走来。
看到高大的野人靠近了乔，布狗暗自加强了戒备，尽管那大个子野人似乎没有动手的打算。
身材高大的野人恭敬地把石板书转交给了老野人，老野人接过石板书后跪在了雪地上，双手托举着那看似很贵重的石板书，一点一点地向乔跪行，积雪没过了他的膝盖也毫不在意。年纪这么大的老头向自己下跪，弄得乔倒有些不好意思。
老野人艰难地跪行到了乔脚边，双手用力把石板书托举的老高，在布狗的全神警戒中，乔伸出手接过了石板书。这书其实满沉的，但乔也不是寻常的娇小姐，所以还是勉强接住了。
匆匆扫了一眼石板书的内容，只看出是一副线条勾勒粗糙的绘画，乔还没来得及细读内容，在下端跪着的老野人突然涕泗横流地大声嚷嚷了起来，甚至还向前一扑抱住了乔的脚亲吻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乔一跳，好在她很快就发现老野人只是单纯地跪拜行礼而并无他意，于是乔及时地阻止了布狗的剑锋，要是再晚上那么一秒，这老野人必将血溅当场。
乔脚下的老野人保持着跪姿，一步步倒退着离开，直到距离乔有一段距离，老野人才爬起来，走回了战场另一头的野人群中，野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见老野人走远，乔立马唤来小山民，把沉甸甸的石板书交给他抱着，乔抱这一小会儿手都快酸死了，这种体力活还是不太适合她。
有了小山民当苦力，乔便耐心地欣赏起石板书上的绘画来，简单勾勒的线条讲述了一个简单的故事：野人的祖先们遭遇了火山洪水地震战乱等各种灾难，危难之际一名身着文明世界盔甲的女将军出现了，她率军击溃了敌人的骑兵，然后带着幸存的野人们来到了这座雪山。
原来这群野人并不是雪山的原住民，而是来雪山躲避战乱的。并且那位女将军也真够损的，居然把野人们拉到这天寒地冻的雪山上来，还让这些野人对她膜拜千年。当然，乔倒是认为女将军的手段值得学习。
“你说，那些野人是什么意思？”乔有些不明白，这是把镇族之宝交上来套近乎吗？
布狗望了望远方那些开始骚动的野人，若有所思道：“或许，我们交好运了。”
乔爬上了一块未被积雪掩埋的石头以便登高远望，顺着布狗的视线，乔看到远方那几万名野蛮人开始坍塌般地跪下，一开始只是老野人所在的那一块，但很快这种下跪的趋势蔓延到了所有野人身上。黑压压的几万人一齐下跪，这个场面可谓相当壮观，即使是已经算是见多识广的乔，也只是在东方流亡时见过几万人一齐向某位贵族下跪。至少在这里，无论是洛克铎帝国还是赫尔帝国，即使是皇帝也难有这种待遇。
接下来的场面更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数万名野人在刚刚那老者的带领下，整齐划一地朝乔的方向跪拜而行。每走上几步，老野人便会呼喊一句什么，他身后的数万野人便整齐地跪下膜拜，再爬起来继续走上几步，等待着老野人的下一句话。
几万人的超大方阵，密密麻麻的覆盖了整个雪山坡，黑色的洪流步伐缓慢，整齐，虔诚而又震撼。
乔问小山民道：“他在叫些什么？”
“好像……是……代行者……什么的，我……我……也不懂……具体有什么……含义。”
“公爵大人，我们该怎么办？”看到这一大群跪拜着前进的野人，不知所措的并不只有乔一个，斯顿也走了过来向乔请示，要是野人们是嗷嗷叫着冲过来打架那还好说，但野人们这样一搞，斯顿和山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难道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对跪地的野人进行一波屠杀？感觉上有点不对劲啊！
“嗯，让我想想。”乔陷入了思考，按理说此时正是出击一举歼灭野人的最好时间，但很明显此事已经超出了常理。
老野人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叫唤，小山民翻译道：“报……报告……大人，他……他……他……好像是……要向您投诚，乞求……您……您的庇护！”
“你是认真的吗？还是索尔伯里公爵的名号已经这么响亮了，就连野人也望风而降？”虽然种种迹象表明野人们真的有投诚的意思，但乔仍是不敢轻易相信，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们凭什么向自己投降啊？野人们人多势众，又占据主场之利，正是优势的一方。
布狗接过了话头：“我想这是可能的。”他指了指石板书上的那名女将军，“这位女士可能在千年以前拯救过野人的族群，并且把他们带到了雪山之上隐居避世。而从刚才那野人的话中，我认为他把您当作了这位女士的继承者，或者说是他们神灵的代行者。”
“那么，你是说我成了野人们的救世主，他们会高高兴兴地向我投降咯？这样也行？”乔脑子飞快地过了一遍往事，她确信目前为止自己的一生中没有出现过任何神迹。
“弗瑞曾经说过东方某位真命天子在和敌军对垒时原本居于下风，却突然天降流星陨石落在敌营，敌人死伤无数且以为遭到了天谴，军心大乱，而那位真命天子趁机出击，以寡敌众大获全胜。这种幸运在东方称之为天命。或许，这就是天命吧！”其实在布狗的心中，他一直认为乔的崛起是冥冥中注定的，他们这一代人，注定要夺回索尔伯里全境，而乔，注定要君临这片土地。
“天命？我不认为有什么天命。没有祖辈的鲜血，也就没有索尔伯里公爵，没有你们的协助，也不会有今天的我。事在人为，我一直这样认为。”乔并不喜欢天命这种说法，那让她感到虚渺。
布狗自然不打算同乔争论这个玄学问题，他很明智的选择了暂避，一旁的斯顿则迫不及待地问道：“既然那些野人要投降，我们该怎么办？是接收他们？还是？”
斯顿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不需要斯顿发问，乔已经在分析其中利害了。假如她接收了这个野人部落，那么她就拥有了一支强大的野人军团，倘若这些野人真的对自己足够尊崇甚至把自己当作神之代行者的话，那自己的话对他们就是真正的金科玉律。
一个绝对死忠于自己的野人军团？有趣。
但接收野人的坏处也很明显，除开两万多正值壮年的野人之外，剩下那些野人妇女小孩和老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她可不想分出自己的军粮去养活这些粗鲁又无用的蛮子妇孺。
另外两个问题是，自己手下的山民军团能否接受先前的世仇野人摇身一变成了同为公爵大人而战的同袍，以及自己倘若接受了神之代行者的身份，教廷方面会是什么态度？即使实力派贵族通常不买卡威教廷的帐，乔也不打算让自己成为被教廷声讨的异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