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细纹扩张（1 / 1）
晚上王睿打来电话，本来想跟他聊聊十一假期过的怎么样，现在却没了心情，把周教授的事告诉了他，又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上了电话。
十月份的八宝山，阴雨绵绵，已经有了几分寒气。
周教授的墓碑前站了黑压压的一堆人，其中很多是周教授的学生，连陈曦都从深圳赶过来。妍馨内心慨叹：桃李满天下，周教授在天有灵，应该也会开心吧。
师母领着还在上小学的儿子，站在墓碑前，悲痛欲绝。看的人心酸不已。
从山上下来，几个人走了一段路，默默无语。
还是陈曦先开口：“李思瑾怀孕了，没来情有可原，卢铭琪怎么没来？”
这是妍馨才突然发现，今天那个蜡笔小新确实没有出现。
“哦，他工作上遇到了些棘手的事儿，走不开。”负责联系大家的奕晨解释着。
陈曦点下头：“哦，这样啊。” 。
奕晨看了看时间：“你几点的飞机？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哦，不了，我下午的飞机，吃完饭就来不及了，下次有机会的吧。”
“恩，也行，那下次吧。”
程雯一改往常爱张罗的个性，在旁边默默走着不出声。倒是陈曦，很大方地开口：“你们俩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还行。”
“挺好的。”
两人答完，陈曦憨厚地笑笑：“大家都好就行，以后有机会来深圳找我，大家聚聚。”。
“好的。”“好呀。”大家都答应着。但心里同时也知道，这个机会，不知道有多远。
送陈曦上了出租车，就剩下三个人站在马路边上。
刚才程雯没顾得上和妍馨说话，此时拉过妍馨问，吞吞吐吐的开了口：“和王睿打电话了没？都知道了吧？他现在情绪还好吧？”。
妍馨一头雾水，不知道程雯在说什么。
一旁的奕晨也跟着叹了口气：“哎！”。
妍馨看看左边程雯也是吃惊状的脸，又看看右边愁苦的脸。满脑子疑惑，停下脚步，看着程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妍馨…”奕晨刚要说话，程雯却抢着回答：“王睿的妈妈去世了。”
“什么，你说什么？”
奕晨也感到有些惊讶：“程雯，真的假的？”。
程雯却很坚定：“这种事儿我会开玩笑吗？阿姨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的。”。
奕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怪不得，怪不得。”妍馨喃喃自语，突然，转身快步就走。
程雯推着奕晨：“哎呀，我单位有事儿走不开，你赶紧开车送她，别出什么事儿。”。
奕晨本来还在想着什么，听程雯这么说，赶紧跟了过去。
妍馨坐在车上，不停地给王睿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思绪渐渐理清，在医院的时候，程妈妈说过的，伯母的身体不是很好，当时王睿的脸色变差，还以为他是职业病；对了，还有，伯母最大的心愿就是见王睿的女友一面。
越想越难受，妍馨把手里的手机越攥越紧，目光冷峻地盯着前方，恨不得马上飞到医院去见王睿。
到了医院，妍馨直奔王睿的办公室，里面却没人，妍馨和奕晨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妍馨等不下去，转身离开办公室，碰到走廊里的护士医生就问王睿王大夫在哪儿，结果大家都奇怪地打量她，说不知道。
“妍馨。”奕晨很少见她如此沉不住气：“这么找也不是办法，还是回办公室等吧。”。
妍馨听了奕晨的话，站在楼梯口，没有继续往下走，几乎带着哭腔：“他到底去哪儿了！”。
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手里拿着病例匆匆上楼，与妍馨擦肩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退回来，上下打量了妍馨一番：“你是宋妍馨吧，我是王睿的同事，之前在电梯口见过你一面。”。
妍馨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脸上有了几分喜色：“恩，对，我是，你知道王睿在哪儿吗，我找他有急事儿。”。
大夫把记病例夹在胳膊下，叹口气：“应该还在会议室吧，这种事儿，你也别着急，慢慢来，总能解决的。”。
“嗯，谢谢了，我先过去找他。”妍馨说着下楼。
“诶，楼上。”医生拉着长声喊着。
妍馨折回来：“谢谢。”，匆匆上楼。
奕晨在旁边喊着：“你慢点。”。
还没到会议室，就看到王睿面色铁青地出来了。
妍馨赶紧迎上去：“王睿，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事会变成这个样子。”。
王睿看了一眼妍馨，又看了一眼奕晨，继续大步往前走：“跟你没关系。”。
妍馨在后面追着：“你也别太难过了，事情都处理好了吗？我能帮什么忙吗？”。
王睿没回头：“你帮不上忙，先回去吧，让我静一静。”。
妍馨有些失落，又有些不放心：“发生了这种事儿难受，是人之常情，我理解，我…”。
妍馨还没说完，王睿突然停下脚步，妍馨却还没反应过来，差点撞到王睿身上。
“人之常情？你也跟他们一样，觉得是人之常情？”
妍馨被他带着怒气的眸子吓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奕晨抢上前来相劝：“王睿，发生了这种事儿，大家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也不要太过激了。”。
王睿更加生气，语气中充满着暴怒：“我过激？我过激还是你们过分？”。
奕晨的声音也变得凌厉：“你什么意思？妍馨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发什么邪风！”。
王睿干笑：“她来看我，那你来干什么？看笑话吗？”。
“王睿！”妍馨很生气，曾经以为王睿不会误会她和奕晨，可发现自己错了，王睿又不是圣人，凭什么认为他和别人不一样呢？更何况，现在自己又和奕晨同时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自己刚刚心急乱了方寸，也不会拉着奕晨一起来。说起来自己也确实是欠考虑。
奕晨握紧了拳头，额间青筋暴露：“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睿不甘示弱：“谁是小人还不一定呢，你这么快心疾就解了？我是医生，你以为我看不出…”。
王睿话还没说完，奕晨的拳头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拳不轻，王睿手里的笔记本和病例掉到了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你干什么？”妍馨说着上前，却被奕晨一把推开，趴在了地上，站起来时，身后的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
妍馨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了声音：“谁允许你们在医院里打架的，给我住手！”。
王睿首先收了手，奕晨见势，也收了手。两个人擦着嘴角站了起来。
妍馨此时看清，会议室里出来了三五个领导样子的人，看了看凌乱的场面，瞪了一眼其中一个带着金边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人，气愤地转身离开。
待领导走后，那人走过来，生气地把笔记本仍在了窗台上，用手指了指王睿后又放下，咬牙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王睿啊王睿，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一个医疗器械事故你还嫌闹的不够大是不是？还在走廊里打架斗殴？我刚才还极力帮你说话，不让领导停你的职，你倒好，自己往枪口上撞！”。
王睿，脸色铁青地站着不说话，任由训斥。
“把病例捡起来，停职通知一分钟没下来，你就给我査一分钟的房！”领导说着瞪了王睿一眼，转身离开。留下受伤的王睿，不明所以的奕晨妍馨，和一群围观的人。
王睿捡起病例，弹了弹上面的灰。走到妍馨面前：“刚刚，摔坏了没有？去检查检查吧。”。
妍馨咬紧嘴唇，强忍着眼泪，摇了摇头。
王睿叹了口气：“我还要工作，你先回去吧。”。说完从妍馨身边走过。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有人还拿着手机拍照，奕晨拽了拽妍馨的胳膊：“走吧。”。
到了车上，妍馨才想起奕晨的伤，愧疚地问：“没事儿吧？要不要去检查检查？”。
奕晨笑着揉了揉嘴：“没事儿，不要紧的。先去吃点东西吧。”。
妍馨此时根本就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饿，转头望向窗外：“麻烦你送我回家吧，我真的不太想吃。”。
奕晨不同意：“多少吃点，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
妍馨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我现在只想回家，麻烦你送我回家好吗？”
奕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疲惫的妍馨，没有再辩解，车子加了速一路向北。
回到家里，告别了奕晨，妍馨一个人上了楼。到厨房给自己烧了杯热水，想了想，转身打开橱柜，拿出杯子，去拿百利甜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见了底。也是，这个时候，喝百利甜又能尝出什么丝滑香甜的感觉呢！
水已经烧好，妍馨醒过神来，倒了一杯，照例在里面放了几朵玫瑰花。花苞在热水中上下浮动，慢慢的，花苞开始膨胀舒展，绽放成一朵朵的玫瑰花。
趴在沙发上，看着这一系列的过程，可玫瑰花苞绽放了，自己的心，却一直揪着，不曾舒展。
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是奕晨拎着水果和吃食。
奕晨将东西放到茶几上，打开外卖包装，是芝麻粥和豆沙饼，外加两样小菜，将筷子摆在了粥碗上：“吃点吧。”。
“谢谢。”妍馨虽然不饿，但也不好浪费别人的劳动成果，坐到沙发上，夹起豆沙饼吃了两口，却实在咽不下去，转头对奕晨说：“你这么盯着我看，我就是饿也吃不下了。”。
奕晨绷紧的脸被妍馨逗的开始放松，还能开玩笑，说明情况还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
“好，你吃你的，我欣赏欣赏你的房子。”奕晨说着起身，观赏起来。
妍馨把饼放到饭盒里盖好，想了想，端起粥碗，喝了几口，感觉胃里舒服了很多。
抬起头，发现奕晨在翻看着自己的油画，正翻到索菲亚教堂前的那张合影，妍馨有些尴尬，低头继续喝粥。
奕晨撇头看了看把头埋在粥碗里的妍馨，放下油画，拿起茶几上的手机，面色亲善：“我先走了，你吃好了睡一觉，现在急也没用，还不如养精蓄锐。”。
妍馨点点头：“那我不送你了，开车小心。”。
奕晨走后，妍馨将吃食收拾干净，躺在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很多事情，她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王伯母这么突然的就去世了，想不通王睿为什么会面临被停职的危险。
回想起来，去英国之前，王睿就提出回重庆，在英国的时候，就发现他有些不太正常。也许，那个时候，伯母的身体就已经不好？那为什么回来后他不说？难道，是工作出了问题？
拿起手机，可现在王睿还没下班，就算下班，也许他现在也不想看到自己。抱着大龙猫，摸着它的大肚子，妍馨一个人愣愣地出神。
电话响起，慌忙接起，却是程雯。
“在哪儿呢？”
“家里。”
“嗯，大师兄都跟我说了，你没事儿吧，出来走走？”
“我有点累，不想出去了。”
“那我过去。”
“你别折腾了，不早了，我没事儿。”
“嗯，好吧。那咱们就电话里聊吧。”
妍馨听见电话那头的关门声和接水声，估计程雯有好多话要说，十月份的傍晚天气渐凉，妍馨也拿起沙发上的毯子，披在了身上，做好与程雯长谈的准备。
“小学的时候，我妈再婚，我们搬到新家，与王睿家成了邻居。王叔叔与我家老爷子有生意往来，两家关系很好。叔叔聪明肯干，生意越做越大，后来去了北京。有三四年的样子我没再见过王睿，我都快忘了他的时候，他们却又搬回来了。我才知道，王叔叔积劳成疾去世了。阿姨又要打理生意，又要照顾王睿，加上叔叔去世的打击，身体和心理负担都很重，心脏变的很不好。”
程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阿姨的心脏已经搭过两次桥，情况很不好，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今年过年的时候，王睿回去上班，阿姨伤心忧思，心脏又有些难受。王睿赶回来带阿姨到北京会诊，病情好转后，阿姨又坚持回了四川。”
过年？手术？妍馨想不通：“程雯你等等，过年的时候，王睿是几号回的北京？阿姨手术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你当然不知道啊，那时候你们还没在一起呢！我想想啊，应该是初三，王睿初三回的北京，初五我们又一起来的北京。手术是3月份做的，休养了一个多月，4月底又回了四川。”
“初三、四月。”妍馨嘟囔着，忽而明白了：“过年的时候王睿去哈尔滨玩儿了一天就急匆匆的走了；清明到五一，他整整有一个月没有联系自己，这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怎么了？”程雯听到妍馨在电话那头自说自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妍馨觉得浑身发冷，拽了拽毯子，深呼了一口气：“没什么，你接着说吧。”。
好在程雯在电话的另一端，看不见妍馨此时自责、内疚的表情，毫无察觉地继续往下说：“阿姨身体不好，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心心念念的就盼着王睿带个女朋友回去见见，也就安心了。没想到，你还没来，阿姨就去世了。”。
妍馨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嘴巴，手紧紧地握着毯子的一角：“伯母去世的时候，你在吗？王睿，还好吧？”。
电话那头的程雯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娘俩相依为命，阿姨这一走，对他打击挺大的。还好阿姨去世的时候没有受多少罪，很安详。阿姨走的时候他哭的挺伤心的，后来处理后事的时候，表面倒还都镇定，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我听大师兄说他在医院冲你发火了，妍馨，我觉得这个时候你也不能怪他，你说你答应了十一去看阿姨，后来又没去，这阿姨一走，他难免心有怨气。”。
程雯和王睿这么多年的交情，早把王睿当成半个哥哥看待，想着王睿的难处，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生气，可能跟这件事儿有关系，但不完全是这件事儿。”。
程雯惊讶：“还有什么事儿？”。
“我也不是很清楚，工作上的事儿，好像是什么医疗器械，他人在气头上，我没有问，但貌似很严重。”
“天哪，不会吧！”程雯好像非常惊讶，声音变的尖锐，电话那头随之传来杯子打翻的声音。
“什么不会吧？你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很少见程雯大惊小怪，妍馨隐隐感觉事态的严重性，也不问程雯烫着了没有，一心想要答案。
电话那头程雯在擦水，没有回话，过了半天，渐渐消停，妍馨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儿吧？把什么打翻了？”。
程雯语气变得罕有的软和吞吐：“馨馨，有件事儿，我说了，你，你别怪我。”
妍馨一愣，还有事情，算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已经几近麻木：“你说吧。”。
“我之前引荐了王睿给卢铭琪认识，他推销了一批器械给王睿。”
“仪器出问题了？”妍馨不相信卢铭琪会干这种事儿，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可品德是没有问题的。
“到底有没有我也不知道，妍馨，对比起啊，我当时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儿。”
“怎么会这样。”妍馨自言自语。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充满了光，没拿手机的手握成了拳头：“程雯，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收卢铭琪的回扣？”。
“妍馨，你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卢铭琪问我认不认识医院的人，我就想到了王睿，卢铭琪请我们俩一起吃了一顿饭，仅此而已。”程雯有些生气，但是想到妍馨此时的处境，也没太发作。
放下电话，妍馨开始拼命地回忆王睿和卢铭琪的交集。怪不得，怪不得卢铭琪暖房的时候，王睿说他们刚刚有些熟，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熟的吧。
这一天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妍馨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站在窗前向外看，风有点大，树枝在左右来回地摇晃。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完全黑透，跑跑可能饿了，使劲地跳了一下，发出一阵落水声，惊醒了主人，妍馨走到浴缸边，那些鱼食放进了鱼缸。
看着看着，妍馨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住，拿起衣服，出了门。